醒了之后的紅錦,還因為夢境發了好一會子的呆。
用過早飯之后,紅錦還在想今天要如何打發漫漫長日時,便聽到了三姑娘金綺的聲音:“大姐姐,妹妹來請罪了。”
紅錦微微一愕,示意茜雪迎出去,她只是站了起來:“三妹妹言重了。”
金綺進來對紅錦福了一福:“妹妹年少不更事,昨天的事情還請姐姐莫要放在心上。”
紅錦看著金綺眼睛瞇了瞇:“昨天的事情?昨天哪里有什么事情,自家姐妹快坐下說話。”她當然是要放在心上的,豈能不放在心上。
她向來是個愛記仇的女子。
金綺也沒有再多說什么,起身坐下看了看紅錦臉上的紅疙瘩:“姐姐這病倒是見輕了。”
紅錦輕輕點頭,隨口應付了兩句。
“姐姐的病好多了妹妹也就放心了;”金綺笑得很歡快:“我剛好聽說今兒容家公子要看探姐姐呢。”
紅錦聞言一愣,還沒有開口就聽外面有人來報:“姑娘,容公子來探姑娘的病情。”
聽到這里,紅錦撫了撫自己的臉看向金綺,明白了她的用意:“容公子來了?姐姐怎么也要換身衣服才成,就勞妹妹先去廳上替姐姐待客吧。”
金綺笑著起身應了:“姐姐可要好好裝扮一番才成。”
紅錦道了一聲有勞,也沒有再同金綺多說,便和茜雪進了內室。
茜雪卻急得跺腳:“姑娘,這可如何是好?”
紅錦一笑,讓茜雪取來了一套素雅的衣衫;長褙子上面是緊身的,下面卻是八片做裙,在下擺處都沒有縫合,且布料質地是極輕柔的紗——穿上不止有輕靈之感,而且很適宜夏季穿用。
這衣服是今年初夏時二姑娘翠絹穿著肥大不要送來給紅錦的新衣,而被茜雪巧手改過。
“取一塊同色的紗來給我遮臉。”紅錦看了看自己身上:“不要太細密的紗。”
紅錦收拾好之后很滿意,她相信容公子看到之后,一定會想起昨天晚上的偶遇來:聽茜雪的話,容公子昨天晚上應該對自己的印像不壞。
她帶著茜雪到了廳上時,看到了身著一身雨過天青色衣袍的容公子:面色有些白晰,一臉的英氣十分的精神。
紅錦輕輕福了下去:“容公子。”
容連城看到紅錦衣袂飄飄的福下去,立時便想起了昨天晚的一幕:“大姑娘快快請起。”
紅錦輕輕一笑起身,看了一眼旁邊坐著的翠絹:居然是她陪著容公子來的。
金綺沒有料到紅錦會以紗遮面,笑道:“姐姐的病莫非又重了,剛剛還沒有戴這勞什子呢,在這屋里不悶嗎?”
容連城微微的皺了一下眉頭:“聽家母說大姑娘的病不能見風,這廳里窗子大開,大姑娘還是遮一下為好。”
金綺沒有想到容連城居然會為紅錦開口說話,一笑看向他:“我只是怕公子怪我們大姐姐失禮。”
容連城淡笑:“在下不敢,說起來也是在下擾了大姑娘的靜養。”
紅錦也沒有想到容連城如此維護自己,不過倒也免得她開口了。
翠絹此時笑道:“大姐姐,午飯你可要備好,我們可是不打算走了,要叨擾大姐姐一頓。”就不相信你吃飯也不摘下這勞什子。
容連城又搶在紅錦開口前道:“大姑娘和姐妹們一聚吧,在下還有些事情,也不敢太擾大姑娘靜養的。”
紅錦看了一眼翠絹:“公子客氣了,怎么也要用過午飯的。”
容連城笑了起來:“來日方長,等姑娘病好之好在下再來叨擾;”他自袖中摸出了一方小錦盒:“一點心意,還請大姑娘收下。”
紅錦不知道是什么東西,一時間不知道是應該接還是不應該接。
“不是什么貴重之物,只是一些解癢的東西,是在下托了人自京中買來的。”容連城把錦盒遞向茜雪:“只說對止癢有些奇效。”
紅錦真沒有想到容連城如此用心,她接過茜雪手中的錦盒來找開,里面是四小盒藥膏;藥膏散發著一陣陣的清香:這樣的藥,怕是價值不菲的。
幾天之間能把藥買來,想來也是用了快馬的,如此算下來,這一錦盒的藥可以價比黃金了。
“公子費心了。”紅錦把藥收了起來,她并沒有過多表示謝意;因為容連城為她做這樣的事情,并不是為了讓她感激的。
容連城笑了起來,笑得很溫暖,為了紅錦明白他的心思:“姑娘還是太過客氣了。”這話含而不露:未婚夫妻是不用著客氣的。
感覺到容連城和紅錦之間那一絲若隱若現的心靈默契,讓翠絹和金綺的眼底都閃過了不悅;她們不明白容連城為什么連紅錦的相貌都沒有看到,就對她如此之好?
她們相陪容連城幾日,也就如此而已。
容連城掃了一眼金綺,看了一眼外面:“大姑娘,家母說當年她和唐夫人共同繪了幾張圖,現在可收在姑娘手里?”
紅錦看了一眼茜雪之后才點頭,因為她不知道有這么一回事兒:如果當真有,茜雪應該是知道的。
容連城起身施禮:“不知道可麻煩大姑娘讓在下去書房一觀?”
紅錦聽了之后心下一動,暗暗掃過金綺二人的臉起身:“當然,請公子隨我來。”她帶著容連城徑直去小書房。
而容連城沒有提讓金綺二人同往,紅錦也沒有提及:他們好像已經把兩個人忘在了腦后一樣。
金綺想站起來,可是看看廳上的丫頭們,最終她還是坐著沒有動:硬跟上去,她丟不起這個人。
進了書房容連城對著紅錦深施一禮:“請大姑娘見諒,幾日來慢待了姑娘。”
紅錦急忙還了一禮:“公子言重了。”容連城不能來探她是因為鳳家人的阻攔,并不能怪到他身上。
容連城還是表示了歉意,并且暗示他是非紅錦不娶的:沒有什么條件。
紅錦聽得一張臉通紅,以取畫為由喚進了茜雪來做掩飾。
容連城不過是想問紅錦這些年過得可還好罷了,紅錦只是默然了半晌并沒有說什么:對夫家哪里能言娘家的不好。
就算娘家有千般的不好,也不能自紅錦的嘴中說出來。
容連城如此問,只是出于關心、認真來說是出于禮節上的關心。
容連城看紅錦把畫展開,便輕輕的在心中一嘆過去觀畫,沒有再追問:其實不問他也能猜到一些。
他看完畫之后,忽然提筆在紙上幾筆畫出了一枝蘭花來,笑顧紅錦:“可否請大姑娘題兩句話?”
紅錦明白他還是為了要剛剛那一句話的答案:這一次,卻不是禮節,是出于真正的關心;但她一樣不能說。
而且她現在不知道自己的字寫得如何,微微一想笑道:“就勞煩公子動筆吧。”
容連城笑道:“在下很樂意為大姑娘效勞。”
紅錦想了想道:“人生莫作女兒身,百年苦樂由他人。”
容連城聽到之后一愕,然后深深的看了一眼紅錦,提筆在蘭花之旁寫了這兩句話;寫完之后,他又讀了一遍之后道:“原本想贈給姑娘的,不過在下想向姑娘討了去。”
紅錦欠身:“公子客氣,本就是公子作得圖、寫得字。”
容連城把圖放在桌上等待它的墨跡干掉:“姑娘,我會把此圖裱起好好收藏。”紅錦臉上再次一紅,只是這一次她并沒有答容連城的話。
紅錦此時用此話來答容連城是一語雙關:鳳家待她的不好,容家人也看到了眼中了;而她日后的好與不好,卻全在于容連城了。
她的無奈與她的擔心,全在這兩句詩中。
“不知道是什么畫兒這么好,我們也看來瞧一瞧可好?”金綺的聲音自外面傳了進來。
容連城看了一眼紅錦,立時伸手去收那張蘭花圖:他不怕什么,但是他卻怕紅錦因此而再受鳳家人的氣;至少眼下,他還不能時時的保護紅錦,那就少給她招惹是非。
他的細心體貼,倒真得讓紅錦心中微微一暖。
金綺開口說話時已經走以了門邊,隨著話音她挑起了簾子來,眼尖的看到了容連城的收起了的畫。
雖然沒有清楚上面的題的詩,卻看到了那一叢蘭花。
她立時想到了說故事的女先兒們所說的那些才女佳人:不是以詩傳情,就是以畫傳意;當即她的心沉了一沉。
她是來讓容連城看紅錦的“丑樣子”,讓容連城厭了紅錦,那么對紅錦來說是極大的打擊不說,而且對于她來說也就省了一多半的氣力;但是眼下的情形,讓她感覺自己弄巧成拙,反倒好像是成全了他們。
翠絹也看到了蘭花圖,她的眼神閃了閃:“咦,公子作畫了?久聞公子大才,可否讓我們姐妹一觀?”
容連城很自然的把圖收起:“不過是草草幾筆,改日我好好畫兩副送給兩位姑娘吧。”
金綺聞言轉到了紅錦的身上,狠狠的盯了她一眼:“那綺兒謝過了公子了;不是說過了嘛,我們兩家世家,公子一直姑娘姑娘的多見外。”
“三姑娘快人快語說得也對,大妹妹、二妹妹、三妹妹,為兄這里有禮了。”容連城很是從善如流,只是第一個妹妹卻是自紅錦喚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