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錦堂

九十九章 雷聲之后

正文九十九章雷聲之后

紅錦不讓人去請金綺三人,她們早晚也要見寧氏:分別只是寧氏生前、還是死后了;在金綺三人看到寧氏之后,一定會把一切算到紅錦的頭上;如果再讓他們知道了紅錦姐弟取走了鳳家那么多的家業,他們更不會放過紅錦:到時,就算是寧氏的病同紅錦沒有半分關系,他們兄妹幾人硬扣也要把害寧氏的帽子給她扣上,從而有理由可以對紅錦下手。

紅錦很明白這一點,所以她很淡然的看著金綺三人進來:早來晚來都是來,有什么區別呢?寧氏今天的生死并不是她們姐弟和寧氏一房人結怨的開始,在唐氏被逼死的那一刻,紅錦姐弟便已經和寧氏一房結下了深仇。

當然,逼死唐氏的罪魁禍首是鳳德文;這一點紅錦并沒有忘掉,不然今天她不會如此“照顧"鳳德文:眾叛親離之后,再面對大筆金銀與家業的流失,鳳德文現在已經痛不欲生了。

寧氏現在是死多生少,金綺三人在見過寧氏之后要不要找她算帳,紅錦并不在意;說起來,她還有一筆帳早就想和寧氏一房的人算一算——一就像季氏一樣,紅錦一樣也有話憋了很久了,如果金綺三人給她機會,她不介意說出來。

鳳德文看到浩天三人時眼光一閃,眼睛便亮了三分:是啊,不是還有浩天三人嘛,只要他做得好自然會讓寧知府多顧念鳳家三分的;所以他一定要厚待這三個兒女才成。

于是,他看向浩天三人的目光更是柔和了三分,那不止是他的女,還是他能賺錢的保障啊。

胡氏在浩天三人進來時抬頭掃了一眼,眼底有著不易覺察的笑意,她就在等這一刻;她在紅錦三拜氣寧氏的時候,便感覺寧氏死了比活著對她更好、更有利;所以她沉默了,仿佛要置身事外一樣。她自進鳳府的那—刻開始,便沒有想過不沾染鳳家的事情。現在,看到金綺和浩天之后,她更是認定寧氏死了最好:寧氏.還真是養了一個好女兒呢;至于兒子,那更好了一一如此的蠢才真是讓她打心底笑了出來;寧氏的這個兒子,才真是欺養得太好太好了

廳上的眾人幾乎都看向了金綺三人,除了紅錦之外并沒有人注意到胡氏眼中的笑意。

紅錦一面留意著金綺三人的舉止,一面細細的打量了一番胡氏:胡氏并不大,頂多也就大紅錦二三歲,長相稱不上出色,只能說是清秀而已,如果說有什么不同,只是一身的風流體態讓人一見難忘。胡氏的手指雖然白晰卻并不細嫩睫一紅錦瞇了瞇眼睛,這個胡氏怕是出身并不高;可是這樣一個女子能讓鳳德文帶回家來,定不會是個平掌之人。

紅錦忽然想起了季氏和五娘的話,忍不住在心底輕輕一嘆,好好的一個姑娘家居然甘心與人為妾;不過想想也是,雖然鳳德文的年歲不小了,可是他的身家卻很不錯。

就算這十幾年來鳳家在本城已經算不上是什么豪富之家,卻也不是一般人家可比的;如果胡氏的出身很低,能攀上鳳德文已經是她慫天大的造化;說她一步登天也不為過。

可是,紅錦依然輕輕的搖了搖頭:女子出頭的確是不易,卻也并不是真得沒有一絲辦法;如此委屈自己、出賣自己,她是不能認同的。

那邊銀綾與金綺不停的哭著喚寧氏,浩天卻只是在一旁急得跺腳:“你們哭什么哭,讓母親把話說完再哭成不成”他是心急母親的細軟,如果不交待下來,日后他要到何處才能尋到銀子花用。銀綾和金綺強抑悲傷看向寧氏,銀綾衣袖拭了拭淚水:“母親,你什么也不要說,先到房里去好好歇著;有什么事兒自有我們姐妹,你一切放心就是。”也不等寧氏答話,銀綾便喚金綺二人的丫頭把寧氏往臥屋里抬進去:她們根本沒有問過鳳德文可以不可以。

銀綾是素來知道寧氏的,心知有一些話景親當著眾人的面兒是說不出來的;浩天就算是再急,也知迢金銀之物不能讓寧氏當眾交待,一起跟著進了臥房。

銀綾在進屋時忽然回身喚了一聲寧氏的幾個大丫頭,讓她們一起跟進房里伺候著;幾個丫頭嘴里答應著,可是同時拿眼在鳳德文臉上一掃,又看向了經錦。

金綺和浩天早已經過了臥房,根本沒有理會寧氏的丫頭們;而銀綾看到丫頭們的眼色后,心下一片冰涼:她知道,母親的盤算都落空手,眼下會危在旦夕怕也同事敗有關。

讓她最為心驚的是,母親的丫頭們著然連自己的輕喚都沒有理會,反而要爭詢紅錦的同意:大姐姐她倒底做了些什么銀綾雖然心驚不過臉上并沒有顯高出來,也沒有等幾個丫頭跟上來,腳下雖然不快卻也并沒有停留的走進了臥房。紅錦看了一眼銀綾的背影,收回目光時在胡氏的身上的一轉.發現她也在看銀綾。

寧氏等人離開了大廳,大廳上一下子空曠起來,而地上的季氏不安的動了動身子:現在,她就算是想躲也無處躲了。

五娘進了暖閣,而寧氏也回了臥房:鳳家犯錯的妻妾除了她之外,再無一人在廳上了。

鳳德文果然緊緊的盯上了她,看得季氏全身都抖了起來:她不會被趕出鳳家吧

“你如此信口胡說極為失德,知道嗎?”鳳德文這話說得有些生硬,仿佛是把一口火氣硬含在嘴巴里沒有吐出來一樣。

季氏立時點頭:“老爺,我已經知錯了,您就饒了我這一次吧,我以后會好好的伺候您,一定會好好的伺您”她說完是連連的叩頭。

鳳德文向季氏問罪,廳上還有一個人比季氏更感覺到難堪與凄涼,那就是翠絹:五娘有兒女護著她去了暖閣,寧氏有兒女護著她回了臥房一同樣犯了錯的人,現在只余一個季氏在這里,可是季氏一樣有女兒翠絹不是不想過去扶起季氏來,也不是不想代生母說一句公道話,可是她不能;因為她的生母不像五娘那樣得鳳德文的寵愛,她的生母也沒有五娘那樣的聰明機變;因為她也沒有寧氏兒女那樣顯赫的外公。所以,她只能忍。

只能靜靜的坐在椅子上,對于生母所承受的一切不聞不問,她何止是難堪,她的心又何止是痛?就算是她的心思也不能顯露出來,只能假作若無其事,任憑事后鳳家的仆從們罵她冷血。

鳳德文長吸了一氣,卻并沒有立時開口。

紅錦此時卻合上了眼睛,她想要養養神,因為她實在是累了:對于鳳德文接下來要說得話,她已經猜出來了,所以并不想看他的那張臉。

“你如此失德豈能就此算了不過念在你只是初犯,也只是一時氣極、痛極才胡亂說話,就給你一點點懲戒好了。”鳳德文說到這里,看到一眼身旁的胡氏:“給你的鋪子、田產等等,今兒一半收回你的月例自今日起減半——如果再胡言亂語,便不要怪我心狠了;記下了嗎?”

廳上的眾人都愣住了,有一些丫頭婆子太過震驚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鳳德文;不要說其它人就是季氏也完完全全的愣住了:就這樣?

這太以讓人相信了,那么大的雷聲到最后就下了這么一丁點兒的雨?季氏感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一定是聽錯了。就算是不把她趕出鳳家去,也不可能再讓她做二夫人了一一至于那些田產鋪子自然是不可能留下的,她早就想到了;但是現在她清清楚楚的聽到,她以后還會是鳳家的二夫人。

紅錦的眼皮都沒有動一下,對于鳳德文的處置她都懶得多看一眼;天下間再想找第二個這樣的男人都難。

大廳里并不安靜,因為鳳德文的話落地之后,花明軒和唐偉誠咳得上氣不接下氣:他們被茶水嗆到了,不想咳都不成。

胡氏掃了一眼花明軒和唐偉誠,起身走到季氏身邊輕輕的扶起了她來:“姐姐,老爺的話你都聽到了快起來吧,這時節地上已經涼了,在地上跪了這么久不要落下什么病根兒才好。”

她倒并不是為了買好,只是因為花明軒和唐偉誠太不給鳳德文面子,而主意卻是她出的,所以她如此做替鳳德文解圍。

季氏如夢初醒連連叩了幾個頭這才起來,臉上的妝被淚水弄花了,糊得這里紅一塊、那里黑一塊的十分難看。

鳳德文看了她一眼便倒足了胃口,皺起眉頭來:“快去閉門思過,三日不準給我出房門”他其實火氣并沒有消掉。

季氏答應著,連滾帶爬的走了;她能得個這樣的結果已經是喜出望外,急急的回房免得再在這里丟人現眼。

翠絹在季氏走了之后起身:“父親,您多注意身子,不要一回來理太多的事情而累壞了自己;女兒先回去給父親煮些湯水過來,答是女的一個心意。”

鳳德文看向翠絹:“去吧。”這個女兒一向乖巧,她生母所為她應該不知道;現如今也是怕自己會氣大傷身,唉,他還是有個貼心的女—一如果個個女兒都像紅錦一樣,他還真不用活了。

紅錦忽然眼開了眼睛:“二妹妹,給父親做湯時你可千萬要小心,不要把不應該放的東西放進去——我記得你早些時候,就在容老爺一家人第一次要到我們府上拜訪時,你讓人買來的那藥粉一直都放在身邊吧?可千萬小心不要把那藥粉當成食材放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