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家媳婦

588 一聲驚

葉田卓高調亮相后,城門外來了輛馬車,陶哲旭和陶哲孝哥倆上了馬車,葉田卓最后一個上,使勁揮手。

后一輛馬車過來,豆渣和付昔時跳上去,三胞胎一起喊道:“爹娘!兒子會照顧家里,爹娘放心!”

茶樓里的豆全住伸出頭,對著遠去的馬車大聲喊:“兒子!家里有父親,你們好好做事,爹為你們驕傲!”

第一次這么失態,大眾廣庭之下高喊,忍不住呀,這是我的好兒子好孫子!

他身后是豆包氏,死死拽住他后背衣服,不然丈夫要撲下去。

陶姨姥和包姥姥相擁而泣,互相拍著后背,一個說小六一個說小七,只有她倆和陶福運知道啥意思。

屋里人的臉上都掛著淚,陶福運攬著哭泣的陸氏,自己默默擦了眼淚。

兩個新媳婦在窗戶最邊上,陳南星眼里有著淚花,譚喜桃打著嗝,她一哭就打嗝。

付溫氏含淚微笑,兒子媳婦都上場了,丈夫非要去樓下,說要在近處看。

旁邊包間,建豐長公主和付太夫人抱著一起哭,羅將軍和付文舉沉默。

下面是人聲鼎沸,鬧哄哄,突然,又是一陣鑼鼓聲,正準備下城樓的皇上奇怪問道:“這又是要干嘛?”

葉府尹回道:“是馮大人,他說今天他激動,得吼兩嗓子。”

皇上有興趣道:“那就聽聽。”

又走到城墻邊,看馮卓力拿著一個長條板凳,使勁的敲打,幾個藝人手上也是奇奇怪怪的東西,還有個人坐在地上,瞧著一個扣著的木盆。

就聽馮卓力一聲吼:華陰老腔一聲喊……

那沙啞的扯著嗓子的高喊,聽著讓人起雞皮疙瘩。下面一幫人跟著他一起喊,都聽不清喊的是什么,那伴奏也是亂套。

可是下面的那幫小年輕興奮的扯著嗓子喊。

周圍年紀大的人捂著耳朵趕緊走,年輕的人站著看熱鬧。

皇上咦了一聲,對葉府尹說道:“好像是你們關中的腔調。”

葉府尹回道:“回皇上,是臣子家鄉一種唱腔。”

“為何用板凳木盆當樂器?”

“回皇上,最早是船工號子,吃飯休息時船工用手頭能用的家伙打拍子,后演變成一種老腔。”

皇上聽了會,道:“像吶喊,辛苦的人們仰天吶喊。葉大人,你會不會?”

葉府尹說道:“吶喊會,唱戲不會。”

皇上笑道:“那你就喊一句,讓朕聽聽。”

葉府尹咳咳兩聲,對著城樓下,扯著嗓子喊了一聲:太陽托出了個金盤盤……

兒子成天在家扯著嗓子喊,葉府尹全記住。他祖籍是關中,這一句就比馮卓力有味道。

緊接著下面有人接著喊:月亮勾起了個銀彎彎……

腔調和葉府尹一樣,皇上往下看,見一個長得和葉府尹一樣的年輕人扯著嗓子喊。

皇上剛想說你兒子嗓子不錯,就見葉府尹兩眼放光,仰頭對著天空喊:天河里舀起一瓢水……

下面年輕方臉對著他們的方向喊:灑得那星星掛滿了天……

其他年輕兒郎那個沸騰,全部扯著脖子喊。皇上看出來了,是羊莊跟著馮卓力放羊的那些搗蛋家伙。

幾個老臣實在受不了,捂著耳朵。

這種場合哪能少了羅志豪,他把三胞胎舉上高臺,搶過馮卓力手里的板凳,手拿木塊是一陣猛砸。

皇上呵了一聲,笑道:“羅瘋子要干什么?”

只聽他喊唱:“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下面的人齊聲喊:“高桌子低板凳都是木頭,長袍子短袍子都是衣裳,走一步退一步等于沒走……”

皇上哈哈笑道:“這小子。”

就聽三胞胎一起喊:“大舅大舅三舅好多舅舅,大舅二舅三舅好多舅舅……車子走,轱轆轉,公雞統統不下蛋……”

皇上笑得拍手,葉府尹大聲叫好,其他老臣愁眉苦臉,受不了這種聲音。

他們受不了,馮卓力是從沒有過的興奮,對著他的跟班喊:“伙計!抄家伙!”

嗓子已經啞的誰也聽不出他喊的啥。

那幫放羊的兒郎手里拿啥都有,木盆木碗,還有個手拿兩個小木凳高舉著拍打。

皇上說了聲:“讓他們鬧去,我們先走。”

老臣終于松口氣,葉府尹前面帶路,從另一臺階走下去。

圍觀的人,受不了的趕緊走,好奇和興奮的人留下來觀看。

包間里的人沒走,不看的人說著話,豆包氏最愛看這種,她守在窗戶邊,聽的入味熱鬧。

最后豆全柱邀請所有人去六六順酒樓吃飯,他一掃平時有點木納性子,臉發紅,不知道的還以為他今天要一支海棠壓梨花,熱情的說話都有點語無倫次。

羅志豪帶著三胞胎跟馮卓力去羊莊了,那里今天擺了上百桌,參加的人全在那慶祝。

四胞胎今天沒帶出來,付昔時怕和孩子離別的場合,早上出去,老鐵揮手再見,說糖,以為母親回來時和往天一樣會給她帶糖果。

在城外六里亭,他們夫妻和葉田卓他們停下,互相告別,葉田卓說道:“表哥表嫂,一路平安。”

陶桂菊上前擁抱了付昔時,付昔時道:“祝你們回來多個人。”

葉田卓呲牙樂道:“多兩個,一兒一女。”

陶桂菊臉紅踢了他一下,陶哲旭兄弟給付昔時拱手道:“表姐表姐夫,后會有期。”

付昔時學著男子拱手,夫妻倆說道:“后會有期!”

各自上車兩個方向揮手告別。

坐在車里,付昔時激動,道:“渣哥,剛才那場面太棒了,我沒想到馮大叔現場發揮的那么棒!還有田卓大嫂,那舞獅跟專業似的,震撼吧!”

豆渣道:“大鐵他們最棒!”

“那當然,也不看看是誰生的?”

付昔時洋洋得意抬下巴,眼神瞇著斜一下。

豆渣伸手抬她下巴,道:“美人,給爺笑一個。”

付昔時噗嗤笑了,摟著他的脖子道:“兄弟,一起看美人去!萬花樓還是百花樓?”

前面趕車的廖百戶一笑。剛才他從頭看到尾,深受感染,恨不得親自跟著吼一嗓子。聽說是小將軍的妹妹出的主意,不僅出主意還親自上場。小將軍說不是要突顯葉田卓,今天出頭的就是她妹子。

還是兩輛馬車,這次返回,廖百戶把馬車加固了下,重新做了吊床,用結實的粗繩做個面,四個角也是粗繩,不用時貼在車廂頂,用時拉下來,比之前的木板柔軟,鋪上被褥可以躺下休息。

這次路上沒遇見啥事,一直到了青州府內的關山鎮。

這里明顯的飲食就不一樣,下地的農民,中午不回家,坐在地頭一手拿餅一手拿碗,吃口餅喝口水。

豆渣說替他們噎得慌,付昔時想起皇上舅舅說的拉嗓子,只有常年吃這種干糧才有這種感覺。

晚上住在客棧,是一很簡單的客棧,沒什么上房,就兩種,單間和大通鋪。他們要了兩個單間,安頓好,要去吃飯,掌柜的說得出去吃,客棧沒飯堂。

付昔時聳聳肩,只好出去吃,廖百戶他們留下來看行李,說給他們帶點就行。

鎮不大,還沒石河鎮大,零星的幾家店鋪,街上的孩子好奇的看著他們。

付昔時按照掌柜給她說的找到一家店,羊肉燴餅店。

店里人也不多,有羊雜羊排羊肉湯,涼拌羊肉。付昔時要了一碗羊雜一碗羊肉,兩斤餅,吃飽了讓店家送三斤羊肉三碗羊雜湯和四斤餅。

回到店里,不見廖百戶,說在后院。付昔時呆著也沒事,去了后院,見廖百戶在做煎餅。

沒看錯,是做煎餅。

旁邊還有個老婦人。

地上幾塊磚頭支起一個大的平底鍋,鍋下燒著柴,冒著煙。廖百戶坐著一個小木凳,舀一勺面糊糊放鍋中間,又用一木掛板迅速一轉,整個鍋鋪上了面糊糊。

一會用木鏟一點點鏟起,動作很快的翻個,再對折兩下,一個煎餅好了。

老婦人夸道:“大爺比我做了一輩子的人還強,你也是咱青州府的?”

廖百戶繼續做下一個,道:“不是,我是晉州的,我祖母是濟南府人,從小跟著祖母做煎餅,一做一大摞,可以吃半個月。”

“是呀,我們莊稼人農忙時沒空做飯,都是提前做好了放著。”

看到付昔時她們老夫人趕緊起來,道:“太太,這里臟,你可別過來。太太需要什么,老婆子給你拿。”

廖百戶也站起來說道:“這是掌柜母親,有客人定了煎餅,我聞到味過來看看。”

又不好意思一笑,道:“很久沒吃了,聞到味想起我祖母。”

付昔時道:“沒事,我也看看,我還不會做煎餅哪。”

她蹲下歪頭看煎餅鍋,中間鼓四周低。

抬頭對阿婆說道:“阿婆,我能不能試試?做壞了算我的,一會我們也定點路上吃。”

老婦人道:“可以可以,我教你,太太是南方來的吧,南方人沒見過這個是好奇,我們這家家戶戶都有,小姑娘從小都會。”

付昔時洗了手坐下,舀了面糊糊放鍋子中間,然后,然后就是手忙腳亂。

看著容易等自己操作起來就亂套了,做了一個不成片兒的亂七八糟的煎餅。

她站起來說道:“算了,我也不搗亂了,浪費阿婆的面粉。”

老夫人笑道:“做多了就會了,太太是金貴人,不用學做這些。”

付昔時說道:“老婆說錯了,我家里可都是我做飯,我還開飯店,做面炒菜都會,就是不會做煎餅。”

“一個地方一個吃法,要是讓我天天吃米飯我也不習慣。”

付昔時又蹲下,觀察這個鍋。她想起前世看過一個直吃播,就是這樣一個大平鍋,和這個鍋相反,中間有點低氣周有點高,可以烤肉烤蔬菜,還可以用這個鍋炒粉炒面。

要是做一個這個鍋,野外就地生活就可以吃烤肉了。

她站起來對廖百戶說道:“你能不能去定做一個鍋,和這個不同。”

說了想要的樣子,廖百戶聽了奇怪一下但也沒多問,去問掌柜哪里有打鐵的。

“我訂了羊肉湯先吃了飯再去,也不著急這一會兒。”

做煎餅的老婦人說道:“這個鍋可不便宜,我這個鍋都用了幾代人了,我嫁進來的時候比現在厚,再用幾代人用不了了就得做新的。”

付昔時理解,古代鐵貴,胖婆婆的嫁妝里就有一鐵鍋。

估計是經常在客棧給客人做煎餅,阿婆很健談,問付昔時成親幾年了,幾個孩子。付昔時說成親五年多,七個孩子,最小的剛一歲,阿婆愣了下,說多子多孫好,又說起其他。

付昔時實話實說,別人詫異是肯定,心里發笑,誰能想到她這么年輕會有七個親生孩子。

這樣簡陋的客棧是沒法洗澡的,只有等過兩天到平陽再說。

廖百戶說過了平陽就是濟南府了,那里要比青州府熱鬧些。青州府山多路不好走,只要交通不便的地方相對來說貧窮。

因為要等鐵鍋做好,得在關山鎮等一天,她和豆渣四處逛逛,想起葉田卓到哪就喜歡逛,還記錄下來。

“渣哥,找個書店買個本子和筆墨,咱們也記錄,關山鎮就寫看中一個鐵鍋,逗留一天。和做煎餅的阿婆相談甚歡。”

豆渣說好,倆人問了哪里有書店,找過去。

買了書本筆墨出來,再隨意走走,鎮子小,沒啥好東西,脂粉是一些粗略的,首飾銀的都算好的,阿婆說有錢人要置辦東西不是去青州府就是去濟南府。

快走到客棧,聽到不遠處有吵鬧聲,付昔時看阿婆也在,走過去好奇問道:“阿婆,出啥事了?”

阿婆道:“可憐喲,鎮上有戶人家當家的摔斷了腿,婦人又是個藥罐子,當哥嫂的把妹子賣給人當妾。街上開首飾鋪子的妹子給人當妾,前幾天回來說要給她家老爺挑一個好生養的,看中那家妹子長得好身子結實。那家妹子不愿,來首飾鋪子鬧。那個妾說還她銀子,可是要還雙倍,賣身契上寫的是反悔就還雙倍。”

付昔時踮著腳尖看,一個婦人拉著一個姑娘,確實長得一副好生養的模樣,胸脯鼓鼓的。

那姑娘身子發抖,臉漲紅,眼睛里發著憤怒的光。

她一把甩開拉著她的婦人,大聲道:“為何不賣了你妹子?”

那婦人道:“我爹又沒摔斷腿,我娘又不天天喝藥,干嘛賣我妹子?再說,人家不是誰都給這個價錢,以后你享福了就知道哥嫂是為你好了。”

門口站的一個戴著金首飾的婦人輕蔑一笑,道:“趕緊回家準備準備,我家小姑后天就要走了,可別耽誤事。”

又沖著圍觀的人說道:“快讓開,我家還得做生意哪。”

人家家務事,誰也不會多管,阿婆只說聲可憐,說那家老爺五十多了,首飾店的妹子是第五個還是第六個姨娘,生了個兒子后得了寵娘家跟著沾光開了這個首飾鋪子。還說那家當哥嫂的眼紅才賣了妹子,說什么給爹娘看病,都是借口。

付昔時唏噓,這樣的是哪里都有,女子沒人權,沒出嫁,父母兄長可以賣她,出了嫁,丈夫婆婆可以賣,聽說還有親兒子把親娘賣了的。

再唏噓,也是別人家事,還能如何?這樣的事太多了。

付昔時剛想走,就聽一聲悶響,人群驚呼,她趕緊跳起來看。

只見那個姑娘躺在地上,額頭上是鮮血,原來那聲是她撞墻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