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趙四上吊自殺了?
李歲酒有點懵,默默將背后藏的木棍丟進路邊的一間小院。
不巧砸中一只孵蛋的母雞。
引得母雞“咯咯”亂叫,撲騰著翅膀亂飛,又恰巧踩上一只黃狗的腦袋,黃狗憤怒的追逐,打翻了院中晾曬的蘿卜干、腌白菜壇、辣椒面……
一地狼藉。
始作蛹者眨了眨眼睛,快速離開事發地點。
“昨日自己上吊,今日趙四又上吊,難道,這個世界的人,都流行上吊的嗎?”
這事怎么看都有些蹊蹺。
李歲酒決定入鄉隨俗,去看看熱鬧。
于是,他跟在婦人的身后,向著街角對面的小巷跑去。
不多時,他就看到了趙四的房子。
一群人圍在房子四周。
跟懷瑾草堂不同,趙四的房子并沒有小院,所以,吃瓜群眾都堵在門口。
李歲酒再次看到了那個賣瓜子花生的六歲孩童,跟昨日一樣,用脖子掛著一個木板,上面擺放著油紙包。
“賣瓜子花生咯,三文錢一包。”
這個世界的畫風,確實是有些奇怪。
大家似乎都喜歡看人上吊,還因此衍生出了一些產業鏈。
因為,李歲酒不止看到了賣瓜子花生的孩童。
他還看到一個戴著斗笠的黑衣女子,用一只手舉著一塊木牌,上面用墨汁書寫著一行大字——元寶、蠟燭、棺材、香油。
落款是福善堂
這熱度蹭的……簡直離譜。
李歲酒在心里鄙夷了一下后,就向著人群擠去。
很快,他就看到了吊死在房梁上的趙四。
脖子歪向一邊,兩眼已經徹底翻白,地下還有一灘失禁的尿液……不出意外,是真死。
吃瓜的群眾們議論紛紛。
其中一個尖嘴猴腮的青年聲音,壓住了眾人。
青年自稱趙四的朋友,正在講述著昨日發生的事情。
他直言,昨日趙四不知從哪兒弄了一條紅尾鯉魚,說是要請他吃飯,讓他去備些酒水過來。
可他哪有錢買酒?
于是,就想著等到黃昏,待到趙四將魚殺了,他再過來。
到了那時,即便沒帶酒水,趙四也只能請他吃魚。
主意打得不錯,但真到了黃昏時,還未來得及出門,就被吉祥賭坊的人堵住了。
這一夜自然就在家里挨揍。
說著,青年還向眾人展示了腦袋上幾個隆起的大烏包。
接著又說,到了早間時候,吉祥賭坊的人離去他才抽得機會過來,結果一來就看到趙四吊死在了房梁上。
再尋那紅尾鯉魚也尋不到,就只在房頂上看到一只黑貓,生了一雙金色的眼睛。
“嘶,難道是黑貓搶食,將那趙四吊死?”
“有可能,黑貓最喜食魚,這趙四平日里就摳門,肯定是不愿意分食,黑貓生了氣,便設計將他吊死。”
“我倒是知道那魚從哪來的,我昨日看李秀才上吊時,正好看到趙四抱了一條魚從懷瑾草堂出來。”
眾人都開始認真分析。
李歲酒卻是一腦門子問號,什么黑貓搶食,還生了氣,便設計將趙四吊死?
關鍵是其它人聽著居然都沒有反駁,似乎都覺得挺有道理。
還有那個看到趙四抱魚的家伙,昨日為何不阻止?
對了,官府呢?
怎么說也是死了人,衙差總要過來查探吧?
正想著,就傳來一個聲音。
“讓一讓,官府查案!”
來了!
李歲酒轉頭看去。
就看到兩個穿著灰衣的衙差,一邊打著呵欠,一邊向著屋門口走來。
兩個衙差,一胖一瘦,胸口上都印著一個‘捕’字,只是兩人的精神狀態明顯不太好,黑眼圈非常深。
吃瓜群眾們讓開了一條通道。
胖衙差先進了屋,一進到屋里就皺起了眉頭:“真他娘的臭!”
瘦衙差的態度相對要好一點,進了屋后,先是在屋里轉了一圈,然后才說道:“沒有謀殺的跡象,確定是自殺。”
“自殺?那還查什么,晦氣。”
胖衙差吐了個糟,接著,拿刀一割,將吊在梁上的趙四放了下來。
而瘦衙差則是弄來一輛推車,只將趙四的尸體往推車上一放,拉起來就往門外走。
在走到門口的時候,兩位衙差的目光終于注意到了那名戴著斗笠,舉著福善堂招牌的黑衣女子。
原本還一臉不耐煩的胖衙差,態度突然就變得恭敬起來。
“宋丁,見過紀掌柜。”
“死了人,不買口棺材嗎?”黑衣女子抬起頭。
李歲酒這才注意到黑衣女子的長相。
居然有著一雙極好看的丹鳳眼,再加上柳葉一樣的眉毛和白瓷瓶一樣的肌膚,可謂是春風拂柳,光彩照人。
跟倩兒的嬌俏羞澀不同。
黑衣女子的氣質就像是一把利劍,身材則屬于微胖玲瓏型,也不知道平日里都吃些什么,奶五個孩子估計都綽綽有余。
這樣的女子,居然開了一家福善堂?
李歲酒多少有些詫異。
而接下來,胖衙差的話就讓他更詫異了。
“當然要買,死了人豈能不買棺材?”胖衙差說完,又有些為難道:“可這趙四并無親人,怕是沒有銀錢。”
“賠本的買賣,福善堂可是不做的。”黑衣女子點了點頭。
“這是自然。”胖衙差仿佛想到了什么,用手指向面前的屋子:“趙四也就只剩下這間屋子,不如拿這間屋子來抵?”
“一間屋子換一口棺材,倒是合算。”
“那就有勞紀掌柜了。”胖衙差一喜。
“對了,我剛才聽到有人說,昨日趙四曾請他吃魚.”黑衣女子說完,用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尖嘴猴腮的青年。
尖嘴猴腮的青年一愣,馬上喊道:“我是無辜的,我什么都不知道,而且,昨日我也未曾吃魚!”
“少廢話,跟我們走一趟。”兩個衙差態度變得很快。
“不……不要啊!”
雖然尖嘴猴腮的青年不斷掙扎,但還是被兩個衙差帶走。
而趙四的尸體則是留了下來,黑衣女子直接就推著載著尸體的板車離開。
吃瓜群眾們沒了熱鬧可看,便都一個個自行散去。
李歲酒看著這個世界的辦案手段,一時間有些目瞪狗呆……這案子就這樣辦完了?
人死了就直接丟給了棺材店,沒有銀錢,就用房子來抵?
再想到昨日自己上吊,若不是得了穿越的便宜,怕不是也要如此草草結案吧?
見識到了這個世界的殘酷,李歲酒漸漸醒悟過來。
這是一個人命如草芥的時代!
想要被人尊重?
想要人權?
那就只能發奮圖強,科舉中榜。
“回去溫書!”
李歲酒可不想有一天連娘子都被人搶走,畢竟,倩兒長得實在太過于好看了些,天知道會不會被人盯上。
一個秀才,社會地位終究還是低了一些,只有考上舉人,當了朝廷命官,才能少受些欺負。
……
懷瑾草堂一共有三間屋子。
一個臥室,一個書房,一個廚房。
李歲酒直接就進了書房,里面擺放著不少抄錄的書藉,線裝孤本自然是沒有,但科考的用書基本還算齊全。
隨手翻閱了幾本。
找到了一本關于科舉制度的書藉,看了一會兒,發現制度上大致和前世的明朝時期有些類似。
只是,朝代卻不是明,而是叫‘獻’。
大獻王朝!
“居然不是歷史中的朝代?這就有點兒麻煩了,不能根據時事來判斷考題,只能以真材實學來硬考了。”
書上的繁體字,李歲酒倒是并不陌生,他研究古文的時候早就習慣了。
“昨日倩兒曾提起過,我三年前便考中了秀才,按照三年一次的科舉制來算,今年的八月便是秋闈了!”
李歲酒開始思索起接下來的規劃。
現在的時間是三月,還有五個月的時間可以準備。
用五個月的時間將書房里的書藉全部溫習一遍,應該不是難事。
只要熟悉了這個朝代的歷史,再加上前世積累的文化底蘊,考上舉人的把握……至少有六成!
實在不行就再讀三年!
反正這個身體只有十八歲,就算是二十一歲考上舉人,那也能稱得上是一等一的青年才俊了。
至于十八歲的舉人?
那自然是萬中無一,人中龍鳳!
李歲酒沒再想下去,開始繼續翻閱書藉。
不知不覺,時間到了黃昏。
“咕咕咕!”
肚中傳來一陣響動。
李歲酒這才想起來,自己好像就只吃了早飯。
“以后不能這樣了,身體才是讀書的本錢,廢寢忘食的人一般都活不長,若是早早死了,又如何能更好的疼愛倩兒呢?”
這樣想著的時候,李歲酒的目光就望向了窗外。
太陽即將落下。
天邊掛著最后的一抹夕陽,映著一團團云彩,如同一個個烤得金黃焦脆的雞腿一般,讓人忍不住流下口水。
而后,一輪紫月在天邊浮現。
淡紫色的光芒灑落在小院中,老榆樹上的紫色花蕊就更顯晶瑩玉潤,一串一串的隨著夜風搖擺。
李歲酒用手揉了揉惺忪的眼睛。
紫……紫月?
還沒有來得及想太多,他就看到一只黑貓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院墻上,兩只眼睛金光燦燦,口里還發出一聲慵懶的叫聲。
“喵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