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夕陽,晚霞映天。
老榆樹上掛滿的紫玉,便多了一些新染的紅艷。
一張木椅被放置在樹下,上面斜躺著一個青衫少年郎,手里握著一本書藉,身上則趴著一只黑貓。
“喵嗚~”
黑貓慵懶的叫了一聲。
少年郎終是將手中溫習的書卷放下。
又抬頭看了看天上已經顯現的夕陽,口里發出一聲悠然嘆息:“不知覺間,竟已到了這個時辰嗎?”
“喵嗚,瑾郎餓了嗎?飯已做好了。”
“何時做的?”
“在瑾郎溫書的時候。”
“好,那便一起吃些吧。”
于是,一人一貓一起到了廚房,又端出四個碗碟來到臥室,將碗碟放置在木桌上后,一人一貓便一起坐下。
這副場景看似有些好笑,可李歲酒卻覺得相當溫馨。
用過晚飯。
李歲酒知道是該出門了。
自然又帶上了砍柴刀,只是,這次卻不別在腰間,而是藏于衣內。
這個世界到了晚間便有紫月懸空,妖魔鬼怪禍亂人間,一個書生出門時帶上一把刀,自是很符合邏輯的。
將砍柴刀藏好。
李歲酒的目光又看向了床鋪上的紅葫蘆。
“也一并帶上吧!”
紅葫蘆上本就有一條繩帶,直接系在腰間便可,卻也方便,只是如此一來,腰間就有了兩樣物件。
一個葫蘆,一個布袋,或者,叫香囊?
至于錢袋?
則是放在了內衫的口袋里面。
畢竟,如今這錢袋里已不止二兩三錢,而是二十二兩,亦算是頗為豐厚。
若是去買件首飾,當還能像些樣子。
準備妥當了,在銅鏡前一照。
里面的少年郎,唇紅齒白,眉目英俊,一身青衫整潔干凈,舉手投足間,自有一番卓然風采。
李歲酒自是又不自禁的嘆了一句:“真是個俊秀的好少年!”
“瑾郎自是俊秀的。”黑貓仰著頭,眼神真誠。
“呵呵,倩兒亦是好看的。”
“喵嗚!”
“倩兒今夜與我同去吧?”
“可以嗎?這可是辯難文會,大抵會有很多人吧?萬一被人察覺到我是一只貓娘,瑾郎或會……”
“只要我的貓娘不言不語,便無事。”
“嗯,好!瑾郎,真好!”
“走吧。”
“喵嗚~”
一人一貓,便又是一前一后的出了門。
……
今夜的落霞河畔,當真是熱鬧。
紅紅的燈籠掛滿了沿岸,下面又擠滿了黑壓壓的人群。
雖然,這個世界有天黑不出門的說法,但有了衙門的官差守衛,又聽聞有楊府尊親臨,誰又會懼那鬼邪?
更何況,此乃銀華府內,有正陽鐘攜大獻國運鎮壓。
當可稱為安全!
于是,一些膽小不敢出門的人也出了門。
大家聚于河畔,看著一道殘陽鋪在那河水中,一半瑟瑟一半紅。
又看那河畔沿岸,掛滿了一副副筆墨丹青。
有字,有畫,有詩,有歌,有文,亦有對,皆是往屆文會中獲得過盛贊的作品,一屆一屆的積累下來,已然是掛滿了足足半里。
這便是有名的半里小徑了。
每名參與文會的才子們,都會從這半里小徑穿行而過,品評賞鑒。
可既是以小徑命名,自也不是每個人的作品都能被掛上的,故而,能被掛在此間,亦成了銀華府諸多才子們的心愿。
當然,也有人掛了幾件。
比如:楚鐘白!
“楚兄這副丹青,真真是妙筆啊。”
“我倒覺得這篇文章更好,論的雖只是波瀾的河道景致,可其中又暗指兩河天災,衙門無作為!”
“卻是極好的,我記得那次品鑒時,這篇文章還曾被棄于諸多雜卷內,若非王文跳出來,痛罵那品鑒者諂媚欺下,恐這文章還真是要被埋沒了。”
“咦?說到王文,楚兄與其向來交好,為何今夜卻未同行?”
贊嘆的兩人,皆是將目光看向面前一襲白衫的楚鐘白,以及跟隨著楚鐘白旁的黑衫公子。
楚鐘白的嘴唇微動,似想言語些什么。
卻終未說出。
倒是黑衫公子開口了:“我等確是在此等他,已等了多時,卻還是不見,怕是多半又去那翠紅樓尋那如煙姑娘了吧?”
此言一出,眾人自是哄笑了起來。
“哈哈,恐還真是如此。”
“是極是極,這落霞河畔本就是胭粉之地,而那翠紅樓便在此間,即便真是去尋了如煙,亦是不會耽擱的。”
“才子才子,本性風流嘛。”
“楚兄還要再等嗎?”
“不等了,時辰快到了,走吧。”
楚鐘白終于開口,帶著黑衫公子和眾們一起向前行去。
而待到這些人剛走,一人一貓便正好行至此處。
李歲酒走的并不快。
他同樣被這落霞河畔的風景所吸引。
一邊走一邊賞鑒著半里小徑中懸掛的文章詩句,亦感收獲頗豐,對這個世界的也有了更多了解。
能被懸掛在此,自是有非凡之處的。
特別是其中的書畫丹青,讓李歲酒感到有些自愧不如。
“看來字還是要多練練。”
至于畫畫?
還是罷了,人無完人。
李歲酒的目光看向右側懸的一篇文章。
細看之下,竟覺相當不錯,用詞規典,筆頸蒼龍,雖比不上前世的那些傳世經典,但書生的‘狂傲’氣息,卻是躍然紙上。
心里的感概是,若是由我來寫,怕也不過如此。
再看落款——楚鐘白。
不知是何人?不過,反正他都不認識。
這銀華府內,識他之人頗多,而他識之人卻是甚少。
于是,便又繼續向前行走。
又走了幾步,就聽一聲輕喚傳來。
“瑾郎。”
“嗯?何事?”
李歲酒低頭看向身后的黑貓。
黑貓同樣仰著頭,一臉疑惑的向著他看來。
“不是你叫我?”
“喵嗚~”黑貓搖頭。
那是何人喚我瑾郎?
李歲酒回思一下,這才感覺道,聲音似是從右側傳來。
目光又轉向右側。
那里正站著一個嬌艷的紅裙女子,柳眉杏目,容貌當屬得上美艷,而且,眉目間竟與倩兒有著三分相像。
只是,胭脂用的卻是濃了一些。
再加上紅裙裹身時,又淺露出半邊玉肩,身上更散發著一股濃郁的香味,大抵也能猜出一些職業。
只是,對方喚他瑾郎,卻是明顯相識。
李歲酒選擇沉默,一言不發,就這般靜靜盯著女人。
“瑾郎為何這般看我?”女人再次開口:“難道不識如煙了嗎?”
“……”李歲酒。
看李歲酒依舊沒有開口的意思,女人便又嘆出一口氣:“瑾郎前此時日常來尋我,又帶了書信,只愿如煙喚你一聲‘瑾郎’,還說若得這一聲喚,便是死都是值當的。
當時如煙確是令人拒絕,可心中實是喜悅的,如今瑾郎名滿銀華,怎的突然便這般的無情,竟是裝作不識?”
說著,便從腰間捻出一方絲帕,搭著眼角,低低的抽泣起來。
當真是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是我讓你喚的嗎?李歲酒看了一眼對方饒有姿色的面容,再看胸口。
比紀青竹實是天壤之別,再比倩兒?
倩兒不過十五年齡,卻還是比其更具規模。
于是,心中恬靜。
再看對方茶藝時,終是看不下去了。
開口打斷:“滾,嬌艷賤貨!”
說罷,帶著呲牙咧嘴的黑貓徑直離開。
只留女了呆駐原地,表情僵硬,呆若木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