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已經宵禁,這么晚會是什么人敢跑來同福樓鬧事?
曲清言心頭詫異,同余有臺對視一眼兩人都默契的選擇繼續下棋。
他們身上雖都有著官職,可提學官這種官職權限太過有限,實在不適合容易惹一身腥的熱鬧。
兩人縮在房里,各自手中捏著棋子,準備將這一局了結。
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在他們的房前停住。
曲清言心下疑惑間,就聽砰的一聲,房門被人踹開,門外是一張如閻王般冷肅的臉。
她同余有臺二人飛快的丟下棋子,從榻上下來躬身行禮。
“微臣見過王爺。”
朱瑾睿寒著臉自門外一步步走進,他目光自棋盤上掃過,臉色已是又陰沉幾分。
同他下棋就百般推拒,同這余有臺卻是能從太陽落山就一路下到深夜!
朱瑾睿陰沉著臉,抬手就將棋盤拂落到地上。
棋子一顆顆撞在石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曲清言的心已是跟著朱瑾睿的動作落了下來。
這位陰晴不定的豫王殿下……犯病了!
“孤給了你們半月時間來尋辦法,你們可是嫌時間給的太久,所以還有閑情一路溜達到這壽陽縣來逛花樓?”
他目光冷厲的自曲清言身上掃過,士子愛逛花樓,寫上幾首酸詩這也算歷來的風氣,可她曲清言當真以為自己中了狀元,就變成名副其實的男兒身了不成?
竟是也學會了逛花樓!
曲清言想都不想的出聲解釋道:“王爺息怒,微臣同余大人此行是為了了解西北的情況,每日只端坐在府衙中看著下面送來的賬冊,很難能發現其中問題,而來到這同福樓也是無奈之舉。”
他們兩個出來前沒有同府衙中的同僚多問上幾句這周邊的情況,都沒想到會遇到秋收節,不過趕上這樣的情形雖然客棧不容易尋,但他們混跡在人群里,四處溜達打探倒也容易許多。
他們都覺得這算是一個好機會,趕在這里外鄉人多時四處打探也不會引來猜忌,可現在全被朱瑾睿這一腳踹沒了。
“這么說倒是孤多管閑事,不該趕來看你們二人到底想做些什么,是嗎?”
朱瑾睿的雙眼已是微微瞇起,若是張公公在此就會發現這是他震怒的前兆。
曲清言不知朱瑾睿的性情,但也知這般話沒辦法去接,是與不是都有找死的嫌疑,她聰明的只垂頭立在原處。
朱瑾睿的目光字余有臺身上掃過,他還是第一次發現這位恩科狀元生的極好,修長挺拔的身姿,不疾不徐的氣度,清雋俊朗的面龐,還有滿腹的才學以及對曲清言的提攜之恩!
她倒是當真會挑!
門外,同福樓的掌柜還有東家都已是哆嗦著跪在地上。
他們都不曾想到這兩個是容貌過于年輕的男子竟然都是豫王府的人。
“去將壽陽縣的知縣帶過來。”
朱瑾睿心頭有氣,可這火氣不能對曲清言發也不能對余有臺發,他只能陰沉著臉死死的盯著抖成一團的掌柜。
真是好!
他竟然不知這西北一個花樓都能建出紫禁城的氣派,他的豫王府與這同福樓都遠不能比。
壽陽縣知縣年過四旬,前幾日這同福樓的東家剛孝敬給他一個十三四歲的姑娘,被人沖進府時還正賣力的在那姑娘身上耕耘著。
他是如何都想不到朱瑾睿身為堂堂的豫王殿下為何要深夜疾行到這壽陽縣。
“微臣見過王爺!”
知縣被跪了一地的人嚇得腿都隱隱有些發軟,只他余光掃到曲清言身上還是不由得一陣晃神。
“這同福樓是你批的?”
“不,不是,下官兩年才到這壽陽縣當差,下官來時這同福樓就已經在了。”知縣忙不迭的撇清關系。
跪在地上的東家和掌柜聽他這樣說,涼了半截的心徹底涼透了。
“可是讀過明會典?”
朱瑾睿的聲音冷得像刀子,刮在知縣的身上就覺魂都掉了半邊。
他顫著聲下意識的回著:“回,回王爺,下官讀過。”
“呵!讀過!”朱瑾睿撿起一旁桌案上的茶碗就砸了出去,只那茶碗蓋未碎,在地上骨碌碌的滾了一個弧線就停在了曲清言的腳邊。
她心頭一顫,這茶碗看來也是想摔給她的。
“將人拖下去,這同福樓封了!今晚宿在三層之人當街打二十大板再丟出去。”
朱瑾睿起身,行至曲清言與余有臺身側,一聲冷哼。
他的身形轉瞬間就消失在二層,曲清言實在不懂這人大老遠跑到這同福樓所謂何事。
倒是她身旁的余有臺帶出幾分思索之意,京城一直有傳言說豫王朱瑾睿好男風,最是喜歡身子纖細的男子,得知曲清言同他進了花樓就這般連夜趕來……
這個一會叫他大哥,一會叫他老師的家伙同朱瑾睿似是關系并不一樣。
曲清言哪知身旁的余大人這一瞬間已是想到那離譜的傳言,她扭頭看來詢問起意見:“老師,咱們可是要下去?”
都到了這般地步他們二人自是不能再繼續留在這里,余有臺嘆了一聲眸光復雜的看向曲清言:“下去吧,王爺那里……你最好再解釋一下。”
“解釋什么?”
曲清言不解,朱瑾睿為何連夜趕到這壽陽縣她心中雖有一二想法,可要說那人是特意為了她而趕到此處,她是如何都不會信的。
她很清楚自己的斤兩,就算那人覺得她不同于尋常女子,心頭有著一兩分趣味,但那也不過是趣味罷了。
他會娶六七品官員家中的嫡女做正妃側妃,而她,這一生都要用男人的身份活下去,她沒辦法娶親更沒辦法嫁人。
他們注定沒有任何可能,她為什么要為他的發瘋埋單?
“你為什么來西北?”余有臺突然問起這個問題。
曲清言一笑,“因為我想離開京城。”
“想要離開京城并不難,你又何必……”余有臺話未說完,曲清言卻已是知道他是何意。
她只搖了搖頭,聲音帶著幾分涼薄:“我沒有多余的機會,這次若是抓不住,再下一次就不知會在何時,我不能在詹事府耗上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