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科

第二百零四章

一秒記住中文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若不是千山提起寶鈔,曲清言都已是要忘了還有這樣一種付款方式。

只這人要寶鈔到底有何用處?

成祖年中因著銅礦的大量開采,銅板就已不是稀缺之物,這寶鈔早已經退出了流通市場。

她心中存著疑惑,趕在上元節當日就帶著千山大安二人到街市上去游逛。

說來這還是她第二次逛燈市,曲伯中在世時,因著對她的期待極大,盼著她能高中進士彌補他的遺憾,那幾年在平縣對她的約束格外嚴格。

她鮮少能有時間外出,就是新年里也只給她幾日的休息時間,過了初五就要繼續看書、練字、寫文章。

她身子一直纖細單薄,書寫上力道不足館閣體總練不成,曲伯中就尋來拳頭大小的石頭掛在她的手腕上,讓她一天寫上十頁密密麻麻的小字。

手腕腫了敷一敷第二日還要照舊抄寫,那時她心中對曲伯中頗有怨念,但現在回想起來要不是他當年的嚴厲,以她這越長大越女性化的身體,想要寫出尋常男子那般的字跡怕是更有不少苦頭要吃。

字若是不過關,審卷時直接就會被評為下等,她又談何高中。

想到往事,曲清言心頭頗多感觸,那個短命的父親雖然在女色上生冷不忌,但對她而言卻也算是一個合格的父親。

只不過是讓她少逛了幾個燈市罷了,這上元節不出來湊熱鬧倒也沒什么遺憾,她還記得在京城中應楊建賢的邀請,她同曲清聞一道出來看花燈。

結果在酒樓中遇到朱瑾鈺,又惹來后面無數的麻煩。

轉出縣衙前面的一個路口,再向前就是壽陽縣的主街,每一年燈市都會擺在這里。

曲清言回身看向走在身側的千山和大安:“等一下若是人多將咱們三人沖散,你們就在前面的街角等我,若是亥時三刻都還見不到我的身影,就回縣衙去尋我。”

若是回了縣衙她還不在怎么辦?

千山下意識的就想問,被大安一把拉住。

曲清言身為知縣,就如同這縣城中的土皇帝,不論她是否將縣衙中那群下屬收服,只要她身后站著禮部尚書的祖父,那些人想要動她就要掂量掂量,又何來會不在。

被大安止住,千山瞬間就反應過來,揉著衣襟呵呵的干笑了兩聲。

曲清言心中有事倒是沒看到兩個小廝私下里的小動作,街上出來游玩的民眾已是越聚越多,周圍的酒樓中燈火通明,喧囂聲隱隱從中傳出。

一處處花車緊緊的連在一起,有猜燈謎也有小游戲,曲清言遞了銅板選了盞素淡的白絹燈提在手上,趁著周圍人少她狀似不經意的問著。

“我前些時日得了幾張寶鈔,不知你這里收不收?”

寶鈔二字在這燈市上向來有些敏感,車后的掌柜神色一緊,揮了揮手:“不收不收,都是現在這個世道了誰還收寶鈔。”

“老漢,我這寶鈔也是做生意旁人抵來的,說在這西北還能用,一貫的紙鈔抵一百大錢,老漢,這樣抵你這里能收嗎?”

一貫抵一百大錢,就算當年寶鈔印得多,但這些年官府收了許多回去,民間流通的也已經不算多,在旁的地方確實已經無人再用寶鈔頂替銅錢,但在這西北……

馮茂才收攤位費,一貫紙鈔抵二百大錢,這老漢那五百大錢還沒湊夠。

“要是這樣抵倒也能收,就是,就是只能抵一百大錢,我不能找銅板給你。”

老漢說這話時明顯有些為難,老實的雙眼盯著花燈不敢多看曲清言。

這寶鈔是前一日里她得了消息命去千山去尋來的,一貫的紙鈔一共尋了十張,這樣用掉倒也不心疼。

她側頭看向千山,千山心領神會的自荷包中取出一張遞到曲清言的手上。

“家中花燈備的少,老漢不如幫我挑選兩個喜慶一些的花燈,我好命小廝送回府上掛起來。”

她說的煞有其事,那老漢因占了便宜心下過意不去,倒當真是撿了兩個紅絹制成的宮燈,內外兩層,內里一層設了精巧的機關,稍稍擰動還能徐徐轉動。

曲清言心下感嘆西北民風的樸實,自荷包中又摸出一張寶鈔遞了過去。

“掌柜客氣了,說好了一張抵一百文。”

那老漢被曲清言的舉動弄紅了臉,訥訥的有些手足無措,之前給他的那張寶鈔送到馮茂才那里就已是可以抵去二百文,他今日賣上一晚的花燈,也能湊出三百文。

到時再送去,這一年就不用被馮茂才利滾利的拳打腳踢。

可這樣也就只是勉強能湊夠攤位費,這次的燈會他怕是賺不出幾個銅板養家,可收下這張寶鈔就不同,收了就意味著又多了二百文的進項,他今年的日子能稍稍好過一點。

老漢的猶豫曲清言看在眼里,她側頭給了千山一個眼色,千山接過寶鈔直接塞到老漢的手里。

“掌柜的,我們少爺心善,讓你收你就收著,就是小的有些好奇,這寶鈔在西北這里到底能干啥用?現在除了官府別的地方都不收了吧?”

他問的格外隨意,像極了外鄉人不懂當地民俗一般。

那老漢那人手短,也不好再瞞著掖著,但他知道的卻也不多:“我們也不知道,只是……我們這攤位費你們怕是不知道,給銅板就要五百大錢,但給寶鈔……若是趕上那些大爺心情好,兩張一貫的寶鈔就夠了。”

曲清言雙眼微瞇,這倒當真是怪異的很。

千山同大安接過花燈,三人一人提著一個,又向前行去。

只逛了幾處用著同樣的手段問到的答案都所差無幾,每年的燈市上馮茂才那些人都更愿意收寶鈔,至于平日里放出去的印子錢,他們在要賬的時候是不是也讓對方用寶鈔頂替就不得而知。

推推搡搡的擠了一晚上,主仆三人回到縣衙已是臨近午時,街上依舊燈火通明、人來人往,曲清言心下的疑問卻是堆得越來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