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邊關,大漠孤煙。
這是離建康最遠的封地,大梁最苦寒的地方。
這是當年平王蕭祁瑾的生母死后,大梁皇帝封給蕭祁瑾的。一個母親不受皇帝待見的皇子,能得到什么好地方?
當時王皇后最受寵,蕭祁瑾抱上王皇后的大腿后,以各種理由,拖延著不去那個地方。
王皇后一下說她病著,需要平王在跟前伺候,一下說讓平王陪太子讀書,一下又說平王還未婚配,生生的把平王留在了京城。
最后,王皇后一道懿旨,把自己的侄女王坤兒,賜婚給了平王。
平王妃王坤兒身子弱,一直由皇后派太醫把著脈,皇帝感念平王妃的父親王定乙,為國鎮守北境,便默許了平王夫婦留在了建康。
這同時也讓五皇子蕭祁軒受到了恩惠,也留在了京城。
平王婚后都沒有去封地,祺王一個未納妃的,別人也就不好意思把他趕走。
望著遠處滾滾黃沙,王坤兒的眼里,有混濁的淚水滑落。
她本是將門之女,從小接觸的人,大多也是些父親在外領兵的子弟。
“坤兒,明日上元節,去看燈嗎?”
王坤兒那年十五歲,一出門,就被那人堵在了門口。
看著那人眼里的期盼,王坤兒的臉一紅,低頭道:
“都是猜猜燈謎,看看人來人往的人,沒意思。”
“難道將門之女,就只會騎馬射箭,連猜個燈謎都不會?”
“誰說不會?我只是怕母親擔心。”
王坤兒一下子氣得一下子抬起頭來,但看到那雙眼睛,又慌忙低下了頭。
“會就行,明日晚上,我在城東的拱橋上等你。”
少年說完,也不等王坤兒回答,一溜煙的跑了。
“坤兒,記住了啊,拱橋上見。”
少年邊跑,不忘回頭叮囑站在門前紅著臉的王坤兒。
“我,我不能出去………”王坤兒的聲音,最后低得連她都聽不清。
第二日,少年在拱橋上等了一個晚上,都不見女孩的身影,在人群慢慢散去后,失望的走下了拱橋。
垂頭喪氣的少年,沒好氣的踢開路上一個擋著路的石子,石子滾到路邊,少年抬頭一看,柳樹下,大將軍府的嫡女,羞羞澀澀的紅著臉站在路旁。
“你?”
少年一見,氣得差點大叫起來,你來了,都不上橋來?在將軍府長大的女孩,怎么還沒有平常人家的女兒膽子大?
不過,當看到王坤兒低眉順眼,楚楚可憐的樣子,少年的心,一下子軟了起來。
“燈會都散了,還去不去看?有些燈籠,做得真是好看。”
“那………那那些燈籠還在嗎?”王坤兒像犯了錯的小孩,喏喏的問。
“應該還在,一般要掛三日。”
“那………那走吧。”
聽到王坤兒這像蚊子一樣的聲音,少年忍不住想拉住她的手,安慰她說不用害怕,他不會吃了她。
可少年伸出手去的時候,王坤兒卻把手藏在了身后。
沒有辦法,倆人一前一后,向燈會的地方走去。
原路是返回家的人群,逆向向他們走來,少年怕他們走散,幾次想拉住王坤的手,都被王坤躲開。
“小郎,買把團扇給你的小娘子吧?”
一個賣貨的貨郎見王坤兒瞟了一眼他的團扇,忙向少年說道。
少年只看了一眼貨郎推著的貨車,便淡淡道:
“不買。”
走在前面的少年,沒有發現身后王坤兒的臉上,閃過一絲失望。
那先是害羞得想要分辨,但又說不出話來,緊接著又失望難受的心情,少年自是感覺不到。
在一個賣簪花的小攤前,少年停下了腳步。
“這個銀簪怎么賣?”少年拿著一支漂亮的簪子問小販。
“公子真識貨,這是純銀的,是我這最好的貨了。”小販滿臉堆笑道。
“別廢話,說價格。”少年很沒有耐心。
小販試著說出了價格,少年二話不說,掏出錢來,丟在小販的跟前,拿起簪子就走。
“公子,你現在就可替小女子戴上,我這有鏡子。”小販在后面喊道。
少年頭也不回,背著的雙手,拿著那支蝴蝶簪子,走路一搖一擺的。
緊緊跟在身后的王坤兒,不知怎的,眼淚就要流出來。
他是買給他家里人的,他的小妹和母親,也喜歡這種簪子?
王坤兒想到這里,心里好受了許多,只要跟在他身后,她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少年偶爾停下來看看掛在樹上的燈籠,或是停下來念一兩句燈籠上的謎語。
“娘子娘子,身圓似團子,揮著剪刀,握著叉子。”
少年念完,望著已經跟上來的女孩。
“我………我沒有這胖,我瘦。”
王坤兒不得不抬起頭,急急的分辨道,她知道,整個建康城的公子,都不喜歡臉圓體胖的女孩。
少年聽了,噗嗤一笑,沿街繁花似錦、紅紅艷艷的燈籠,掩蓋了王坤兒臉上的胭脂紅。
“身子輕如燕,站在我身邊,不怕你飛向天地間,不怕相隔有多遠,總是能把情話傳。”少年又念道。
“你………”王坤兒的臉更紅了,頭更低。
王坤兒沒有想到,平常見到時,一本正經的他,今晚怎就這么輕浮?
他們倆人的父親,都是大梁的武將,他們第一次相遇,是在皇帝的賜宴上,作為武將的家眷,他們隨父母坐在了一桌。
而后,他們便會在建康城的街頭偶然相遇,他身邊雖然沒有書童跟著,但她身邊,總有婢女相隨,所以,他們不期而遇時,只是微微一笑,又匆匆別過。
這個上元節,是他第一次約她出來,所以她驚喜,也忐忑。
想不到,他竟是如此這般的不正經,言語輕佻。王坤兒感覺到她的臉,燒得厲害。
“猜到了嗎?”少年嘴角翹起,望著王坤兒。
“猜………猜什么?”
“猜謎語啊。”少年嘴角的笑意更甚。
王坤兒自小被人夸贊聰明伶俐、知書達禮,可今晚,王坤兒的大腦一片混亂。
“我,我猜不出。”
少年走到王坤兒面前,低頭道:“你猜不出,也不用這么臉紅。”
“你?你………”王坤兒差點被逗哭。
“好啦,我告訴你。”少年終于不忍心在逗王坤兒。
“娘子娘子,身似團子,揮著剪刀,握著叉子,謎底是螃蟹。”
“啊,這樣?”王坤兒驚訝道,她還以為說的是她。
“嗯,你以為說誰?”少年笑著揶揄道。
“身子輕如燕,站在我身邊,不怕你飛向天地間,不怕相隔有多遠,總是能把情話傳,打的是一飛禽名稱,謎底是信鴿。”
原來是這樣,王坤兒佩服得不得了。
“月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
第二年,景懷孤獨一人,徘徊在上元節夜晚的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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