秾李夭桃

賞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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秾李夭桃

正文賞菊

隔天呂豐帶著李小幺去看了呂府別院,李小幺前前后后轉了一圈,滿意非常,回去就將這重陽請客的事交到紫藤和淡月手里籌辦,又讓呂豐去擅長梁地菜肴點心的酒肆里請了幾個大廚回來,連酒也備了梁地官宦世族愛喝的桃花春,一幅定要請得人人滿意的鋪排,呂豐疑惑不已,卻拿定主意看熱鬧,反正說什么他也不相信李小幺請客,就單單是為了請客。

重陽前兩天,蘇子誠轉了寧王妃的邀請,要在重陽前一天,請呂豐和李小幺過府喝杯重陽酒,次日,李小幺穿了件蔥黃長衫,頭發綰起,戴了頂同色軟角幞頭,和呂豐一起出門上了車,車子繞到梁王府,跟在蘇子誠的大車后面,轉了幾個彎,就進了寧王府側門。

呂豐跟在李小幺后面跳下車,悠悠然然的搖著折扇,轉頭四下張望不停,一邊張望一邊低聲和李小幺評論著:“我跟你說,這北平的園林屋子就這點不好,總不夠精巧雅致,這寧王府,你看,也不過而而,你看看那月亮門,胖成這樣的月亮門,還真是頭一回見••••••”蘇子誠猛的轉頭盯住喋喋不休的呂豐,李小幺極不仗義的往邊上閃了半步,呂豐硬生生收住口,想想不對,忙又訕訕的解釋了一句:“胖了好,富態。”李小幺一通大笑悶在胸口不好出來,只好低著頭深吸深吐換著氣,蘇子誠錯著牙,狠狠的瞪了呂豐一眼,轉身進了那扇胖胖的月亮門,呂豐落到李小幺后面,經過月亮門時,沖李小幺無聲而夸張的說了個‘胖’字。

進了二門,幾個青衣內侍抬著三頂竹布小亮轎已經候著了,蘇子誠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徑直沿著花木扶疏的林間小道,熟門熟路的往后面花園走去,李小幺眼巴巴的看著轎子,蘇子誠步行,她和呂豐也只好跟著步行進去。好在路上的景致怡人,連轉了幾個彎,樓臺亭閣漸多,兩邊不時看到忙碌的丫頭婆子,見一行人過來,垂手低頭侍立路邊讓過。

又轉了個彎,蘇子誠突然頓住了步子,李小幺和呂豐忙跟著頓住腳步,順著蘇子誠的視線看向側前方,前面一處怒放的菊花叢邊,低頭躬身侍立著一群丫頭婆子,中間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姑娘,一身大紅極是顯眼,背對著眾人,抬手指著個粉衣丫頭,聽不到在說什么。

蘇子誠拐到旁邊小徑,從背對著小姑娘的方向疾步過去,呂豐興奮的挑著眉梢,拉了拉李小幺,急步緊跟過去,有熱鬧看了!

離得近了,漸漸聽到小姑娘怒氣沖沖的呵罵不止:“••••••蠢貨!沒用的東西!”呵罵之下仍不能解氣,突然抬腳,一腳接一腳重重踢在粉衣丫頭身上,蘇子誠‘啪’的收了折扇,幾步沖過去,提著小姑娘的胳膊往后拖了兩步。

“混帳東西!敢拉我!”小姑娘大罵著,努力扭轉著身子,另一只手用力往后揮去,蘇子誠忙捉住揮過來的手,手里的扇子直直的跌落在地上,白玉扇骨碎成一片,周圍的丫頭婆子屏息斂容,心驚膽顫,一動不敢動。

小姑娘轉頭看到是蘇子誠,氣焰一下子從頭頂落到了腳后跟,硬生生的擠著笑容叫道:“二••••••二叔••••••早。”

蘇子誠冷著臉,松開小姑娘,轉頭看著幾個婆子訓斥道:“你們做的是教引嬤嬤!郡主胡鬧,能勸就勸,若不能勸,就該趕緊打發人告訴王妃去!就這么看著郡主撒潑渾鬧?郡主丟了臉面,你們就有臉了?”李小幺同情的看著裙角抖個不停的丫頭婆子們,這就是給人做奴婢的苦楚,主人胡作非為,打的罰的都是侍候的奴婢,這奴這婢,萬萬做不得,一失足就翻不得身了!

李小幺暗暗嘆了口氣,調轉目光打量著面前的小姑娘,這就是北平皇室唯一的第三代,十歲的柔嘉郡主蘇碧若了,蘇碧若眼睛極似蘇子誠,面孔圓嘟嘟,兩頰浮著桃紅色,紅潤的嘴唇緊緊抿在一處,一身大紅,上身是紅底百蝶穿花緙絲夾衣,下面一條同色紅石榴裙,頭發抓成兩只丫髻,各套著串蓮子大小的珍珠,脖子上掛著根細巧的金項圈,項圈上林林總總掛著足有五六片寄名符、平安鎖、護身符等等物件,果然是蘇家之寶,怪不得有這樣的脾氣。李小幺打量著蘇碧若,蘇碧若眼珠轉來轉去的看著蘇子誠,見他呵罵婆子,舒了口氣,敏感的迎上了李小幺的目光。

李小幺沖她笑了笑,蘇碧若瞪著李小幺,惡聲惡氣的斥呵道:“看什么看!”蘇子誠抬手重重敲在蘇碧若頭上,蘇碧若抬手捂著頭,痛的淚眼汪汪,扁著嘴想哭又不敢哭,呂豐樂不可支,雙手抱拳胸前,滿臉幸災樂禍看看蘇子誠,再看看蘇碧若。蘇子誠指著蘇碧若命令道:“去你母親處領罰去!”蘇碧若扁著嘴,狠狠瞪了李小幺和呂豐一眼,轉身提著裙子就跑,蘇子誠氣得‘哼’了一聲,低頭看了看碎了一地的折扇,背著手,大步往前走去。

沒走多大會兒,就到了一處寬敞的花廳前,花廳前后滿滿盛開著各色菊花,廳里也擺滿了各類珍本菊花,寧王妃迎在花廳廊下,微微曲膝笑著和蘇子誠見著禮:“二叔快請進。”

“大哥過來沒有?”

“來了。”隨著聲渾厚溫和的聲音,蘇子義背著手也迎出來,蘇子誠忙上前兩步,長揖給兄長見著禮,寧王妃打量著呂豐和李小幺,溫婉的笑著說道:“這位是呂二公子吧,和令祖倒有幾分神似。”呂豐忙恭敬的長揖到底:“在下呂豐,見過寧王妃。”寧王妃微微頜首算是還了禮,上前兩步,拉著李小幺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起來:“果然是個難得的,真是好看。”

“王妃過獎了。”李小幺笑著蹲了蹲,算是見了禮,寧王妃被她笑得一時竟有些恍神,不由自主的跟著李小幺笑起來:“李姑娘笑起來令人心曠神怡,快進來坐。”寧王妃拉著李小幺的手,客氣的讓著呂豐,兩人進了花廳,蘇子誠和蘇子義已經落了座,蘇子義坐在上首左邊,蘇子誠坐到了左排第一椅子上,呂豐上前給蘇子義長揖見了禮,度著座次,坐到了蘇子誠對面。

寧王妃拉著李小幺,給蘇子義見了禮,讓著她坐到了蘇子誠下首,李小幺一邊聽著蘇氏兄弟說閑話,一邊悄悄打量著四周,這花廳處處擺放著各種各樣奇特的菊花,必定都是什么珍本極品,她一本也沒認識,斜對面放著個一人來高的汝瓷大花瓶,一串串水晶球般的深黃淺黃色菊花球零落有致的從瓶口往下垂掛著,別致而賞人悅目。

李小幺欣賞著青潤的汝瓷和菊花,相比于這青瓷的美麗,那花就不值一提了,這瓶當是汝瓷中的珍品,瓶身光亮如鏡子,李小幺身后晃動的人影映在瓶身上,清晰可見,正欣賞間,一個孩子的身形躍于瓶身,突然頓住,拉著那托著茶盤的丫頭往后倒出了瓶身,不大會兒,那托著茶盤的丫頭又現于瓶身,蘇碧若卻從屏風另一面跳出來,伸手圈著寧王妃的脖子,頭往母親肩上靠了靠,直起身子靠著母親站著,眼睛轉來轉去、滿臉得意笑容的看著李小幺和呂豐。李小幺警惕之心驟起,不動聲色的盯著托著托盤送茶過來的丫頭,那丫頭咬著嘴唇,臉上雖說看不到什么異色,行動間卻顯的拘謹晦澀失了從容,王侯之家待客的丫頭都是清挑細揀出來的,不從容大度可當不得這份差使。

那丫頭停在蘇子誠和李小幺中間,將離自己最近的一杯茶小心的放到蘇子誠一邊,垂著眼皮,放了杯茶在李小幺一邊,轉過去將最后一杯茶送給了呂豐。

李小幺嘴角帶著笑,看著一直看向自己的蘇碧若,自自然然的將手臂到椅子扶手上,手摸到幾上,一路探過去,勾到蘇子誠旁邊的那杯茶,順著光滑異常的紫檀木幾面悄無聲息的拉過來,又將自己那杯,緩緩推了過去,蘇碧若死盯著李小幺的手,眼睛越睜越大,一直看到李小幺換好了兩杯茶,突然抬手堵在嘴里,不讓自己叫出來,李小幺悠悠然然的端起杯子,沖著蘇碧若抬了抬,閑閑的抿了一口,這小丫頭還嫩得很呢,不過敢用這樣避不過人的老套路,看來她根本不怕父母的懲罰,或者,根本沒人懲罰過她,蘇子誠剛才也不過讓她去找母親領罰,這寧王妃大方溫婉,看起來也是個知書達禮的,怎么能把孩子縱成這樣?真是奇怪。

呂豐帶著笑、穩穩妥妥的不時答著蘇子義一兩句話,李小幺瞄見蘇子誠端起了杯子,忙抬頭看向蘇碧若,蘇碧若已經退到了屏風旁,緊盯著蘇子誠手里的杯子,突然轉身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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