秾李夭桃

第一百一一章 惡妒之惡

第一百一一章惡妒之惡作品:《》

蘇子誠輕輕呼了口氣,擰眉想了想,又問道:“那些候考的貧窮學子,日常茶飯也是這樣?這哪還有讀書的功夫?”

“回爺,那些學子境況略好些的,天五十錢,湯水茶點,漿洗衣物,就都能找人代送代役,要是那極貧的,是可以借居于寺院,二是各個書舍也能住住。日兩餐點、茶水什么的,都是盡供的,倒不必如此。”南寧仔細答道。

蘇子誠舒了口氣,靠到椅背上,猜測著李小幺的用意,隱約有些明白,卻又不甚明白。

三餐無繼,諸事親為的苦楚,他哪里能夠明白體會呢。

東廂最外面間,李小幺盤膝坐在榻上,專心的翻看著手里的折子,她如今幫蘇子誠處置那些半公半私、半明半暗的事務,看好份,就取張薄竹紙過來,歪歪扭扭的批好,夾在折子里放到邊。

筆好字,是要花大功夫的,她能用那軟乎乎的毛筆把字寫寫整齊,已經很不容易了。

李小幺正專心看折子,只聽到游廊上腳步聲漸行漸近,又漸遠,停在了正屋門口,小廝恭敬的稟報聲響起:“爺,水二爺請見。”

水巖進去沒多大會兒,就晦氣著臉掀簾出來。

南寧緊跟在他后面送出來,往旁邊走了兩步,輕輕拉了拉水巖的衣袖,沖著東廂使了個眼色。

水巖順著南寧的目光看向東廂最外面那間半掩的屋門,他知道那是蘇子誠安排給那個丫頭五爺的屋子,南寧沖著那屋子使眼色是什么意思?

南寧沖著東廂又用力擠了擠眼睛,往后退了半步,看著水巖,又往后退了兩步,見水巖還在莫名其妙的看著他,再次沖著東廂,用力努了努嘴,這才轉身回正屋侍候去了。

水巖用折扇輕輕敲著額頭,看南寧這意思,是讓他到那屋子里去趟?

難不成他這事,那個丫頭五爺能有什么好法子?嗯,定是這樣,可這事找個外人,好象不大合適,王爺做事極講法度,御下極嚴……御下極嚴!水巖眼睛里亮光閃過。

王爺身邊的小廝,什么時候敢自作主張過?

水巖猛轉身看了眼正屋那肅靜低垂的靛藍織錦緞門簾,眉梢飛起又落下,轉身幾步走到東廂最外間門口,重重咳了聲,帶笑問道:“五爺可在屋里?”

李小幺正凝神聽著外面的動靜,聽到水巖的招呼,忙跳下榻,親自過去開了門,客氣拱手,“原來是水二爺,請進。”

水巖進了屋,轉頭打量著四周,夸贊不停:“五爺這屋里清爽宜人,這幾品菊花神形皆佳,真是難得。”

“這都是南寧拿過來的,我看著也好,水爺請坐。”李小幺客氣的讓著水巖落了坐,侍立在屋角的丫頭捧了茶上來,輕手輕腳的退到后面茶水間等著聽傳喚。

李小幺讓著水巖喝了兩口茶,時猜不出他的來意。

水巖抿了口茶,將杯子放下,躊躇了片刻,下了決心般,先嘆了口氣,才為難的說道:“要是沒有事,也不敢過來打擾五爺,想請五爺幫著開解件苦惱事。”

李小幺驚訝的看著水巖,他找她開解苦惱事?

“水爺客氣了,這話可當不起,水爺若有什么吩咐,只管說就是。”李小幺笑著客氣道。

水巖又重重嘆了口氣:“那我就直說了,這事,實在是我水家家教不嚴所致。我有個沒出五服的堂姐,叫水桐,自小跟著父親輾轉任上,也沒進過族學,直到十六七歲,才隨父職回到開平府,隔年嫁給了那年的新科進士陳忠實,剛成親那半年,兩夫妻倒也相得,年底陳忠實選了德州府推官。”

新科進士能選到德州府推官可不容易,李小幺笑著掃了水巖眼。

水巖敏感的看了眼李小幺,帶著絲尷尬多解釋了句:“是沾了水家那幾分薄面的光,其時,水桐堂姐已經懷了兩三個月的身孕,不便隨行。

陳忠實到了任上兩三個月,就納了名沈姓女子,送了封信回來,水桐堂姐性子惡妒,就是不肯應允這沈氏進門,接了信又氣又惱,這孩子就早產了,水桐堂姐九死生,直纏纏綿綿病了兩年,百般調理才算康復。

陳忠實三年任期滿后,伯父就求了父親,將陳忠實留在六部任職,進禮部做了名堂官。

其實,沈氏已經有了庶子,比嫡子小歲,伯父原本想著等陳忠實回到開平府,兩邊勸勸,這夫妻間哪有隔夜仇,見了面自然就好了,誰知道那沈氏根本不愿入門做小,就慫恿著陳忠實在東門置了外宅。

陳忠實調任回開平府年多,竟未入家門半步。

半個月前,水桐堂姐在錦繡衣坊偶遇沈氏,不過問了幾句,陳忠實竟當眾責罵水桐堂姐,水桐堂姐怒極之下,摸了只花瓶砸在陳忠實頭上,可巧不巧那花瓶里頭注滿了水,竟把陳忠實當場砸死了,那沈氏就帶著孩子鳴告到開平府衙,如今水桐堂姐被收押在牢里,唉!”

李小幺簡直象聽傳奇。

水巖重重嘆著氣:“這是我水家家教不嚴所致,水桐堂姐若不是如此惡妒,事也不至于此,只可憐那孩子,才不過五六歲,無父無母,母親又是惡妒弒夫之人。”

李小幺聽得心里悶得透不過氣,看著水巖,想說話卻又咬住了嘴唇,半晌才呼出口氣,看著水巖問道:“你要讓我解這事?這有……事已至此,還解什么?”

水巖苦笑解釋道:“我也知道這事已成死結,可……我是可憐那孩子,原本就早產體弱,這些天天天哭著要母親,吃睡不好,極是病弱,要是沒有親生母親看護,真不知道能不能成人,不管如何,陳家也就這個嫡子,水桐自是罪不可恕,可是……”

“你想給水桐脫罪?”李小幺聽明白了水巖的意思,吐了口氣,心里稍稍好過些。

水巖垂了垂頭:“求了大爺,大爺說刑部二爺署理,我就來找了二爺。”

“弒夫是十惡大罪,不赦不免不贖,王爺沒答應你?”

“唉!”水巖重重嘆了口氣:“我也知道這惡逆大罪不可恕,不過冀了萬之望,就是可憐那孩子!”

李小幺若有所思的看著水巖,沉默了片刻,低聲道:“以水家這族望,要掩過這事,不過舉手之勞,間有什么變故?”

水巖眼里閃過絲亮光,怪不得二爺對她另眼相看,果然通透!

“事發時,寧意侯府二奶奶小隨氏也在場。”

李小幺輕輕吸了口氣。

寧意侯郭敏達是現皇后郭氏嫡親兄長,怪不得這事水家掩不過去。這沈氏敢鳴鼓開平府,后頭指不定有誰的影子。

水巖又是聲嘆氣,苦笑道:“那陳忠實老家青州,貧寒士子出身,頭兩天水桐堂姐并未收監,太學和青州學子上書言我水家以勢欺壓寒門,縱惡妒悍女行兇殺人諸如此言。”

李小幺緩緩呼了口氣,這事好象不怎么簡單。

水巖期待的看著緊擰著眉頭的李小幺。

李小幺頭痛般揉了揉眉間,“光這么想,想不出什么,水桐這案的卷宗,能不能拿來我看看?”

水巖忙點頭答應:“有,現成的,我早就讓人抄好了幾份,這就送過來。”

“先看卷宗,總能想出法子來,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水桐為這樣的……東西送了命,這個結,我接了,不過我沒有人手。”李小幺干脆的答應道。

陳忠實那個骯臟東西死有余辜,話剛說完,李小幺心念微閃,不等水巖說話,接著說道:“我想見見水桐,還有那個沈氏。”

這事聽到現在,可都是家之言,她要見見人再判斷這事,她相信自己的眼睛。

“人手我還有些,有什么事你只管吩咐,要見水桐堂姐容易,就是沈氏,”水巖皺著眉頭。

李小幺忙跟了句:“那沈氏遠遠看看就行,還有兩個孩子,那個庶子,也樣遠看幾眼就行。”

水巖點頭答應:“我去安排。”頓了頓,低低道:“開平府知府,原是寧遠侯府門下清客。”

李小幺垂著眼簾,淡淡的答道:“這我知道。”

水巖眉棱動了動,看著李小幺,暗暗舒了口氣,也許她真有法子。

李小幺低著頭,細細想了想,抬頭看著水巖道:“水桐這是惡逆大罪,這會兒看,已經是死局,那要踩、要使力的,眼看這事已成死局,必定不會再多動心思手腳,不過等著看最后砍頭的那份熱鬧罷了,這于咱們有利,只是行動,萬事都要悄無聲息,明里暗里不能露出半絲波瀾,動手時必要擊畢全功,否則,這死局就死透了。”

“你說的極是!極是!”水巖撫掌贊同。

李小幺凝神想了想說道:“先讓人送卷宗過來,張紙片也別落下,水桐現在監,開平府衙上下皆有眼線,不知道連到哪處。”

“伯父經常遣人去探望水桐堂姐,就委屈你扮個丫頭跟著走趟,你放心。”水巖干脆明了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