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四章三個織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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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吩咐趙六順先去找人把前院東西幾間廂房收拾出來,再去西后跨院把下午剛送過去的三個織工請過來。
趙六順一一記下,告退出來,急奔出去傳話收拾房子請人。
李小幺看著他飛奔出去,站著發了好一會兒怔,才進了屋。
自己手里能用的人太少,孫掌柜和趙五哥在太平府,唉,聽梁先生說的那意思,兩個人根本忙不過來,孫掌柜還想讓張狗子過去幫忙,可她這里哪還有人用?姜順才又從了軍,程旺,算了,就算他回來了,那把年紀也忙不動了,這會兒手里能用的人也就張狗子和趙六順。
從進了開平府,她把這兩人支使的如陀螺般片刻不閑,這會兒再開織坊,是要從頭開始的,諸事繁雜。
看眼下的情形,過了年她就要再買處宅子,讓二槐和張大姐搬出去住,眼下這個家,肯定是要分的,那就趁著成親的時候,一個一個分出去最好,省得惹人口舌。這都是事,全靠張狗子和趙六順兩個忙前忙后、忙里忙外。
李小幺嘆了好幾口氣,那幾個織工,得想辦法用起來,最好不只織織綢子,要是能把織坊打理起來,那樣才最好。李小幺歪在炕上盤算著,等趙六順帶人過來。
過了小半個時辰,趙六順帶著三個織工到了半畝園門口。
李小幺忙命人請進來,自己披了斗篷,急步出來,一直迎到外院花廳門口。
三個織工都是四十多歲年紀,一身黑色粗布棉襖褲,戴著半舊氈帽,半躬著身子,縮肩垂手,低著頭跟在趙六順后面進來,進了門就要跪倒磕頭,李小幺急忙止住:“六順快扶住!幾位師傅不必客氣,剛才慢待了三位,三位請坐!”
趙六順一臉客氣的笑,熱情無比的按著三個人一一坐下。
喜容和流云捧了茶遞上來,三個人不安中甚至透著驚恐,欠著屁股本來就不敢坐實,又見兩個裹著綾羅的丫頭送茶過來,一竄而起,連連擺著手:“當不起,當不起!”
趙六順看著李小幺的眼色,按著三人重新坐下,從兩個丫頭手里遞過杯子,一一塞到三人手里。
李小幺端坐在上首炕上,打量著三個人笑道:“我就是李小幺,你們都是有本事的的手藝人,肯這么不遠千里過來幫我,小幺心里感激的很,不知三位師傅如何稱呼?”
“不敢當不敢當!”三個人緊張的握著杯子,額頭汗都出來了,語無倫次,不停的欠身,“不敢……回姑娘……爺的話,小的姓羅,小的叫羅大江,小的……羅大江。”
羅大江緊張的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李小幺一邊笑,一邊示意羅大江不必緊張,看向坐在羅大江旁邊的織工,那織工看起來就好多了,見李小幺看過來,急忙站起來,哈著腰,緊張的回道:“小的羅二慶,是兄弟,小的和大哥是兄弟。”
“你和羅大是嫡親的兄弟?”李小幺話語聲音都極其家常的笑問道。
羅二慶不停的點頭,羅大江抬著半邊屁股,欠起身子,也跟著不停的點頭。
李小幺看向坐在羅二慶身邊的織工,那織工就明顯沉著多了,站起來,緊逼著雙手,身子躬的低到不能再低:“回五爺,小的叫陳遠大,和羅大、羅二是姑表兄弟。”
李小幺贊賞的打量著陳遠大:“不用緊張,也不必客氣,都坐,先把茶喝了。”
趙六順親熱的按著羅大江坐實,陳遠大忙拉了羅二慶一把,坐回到椅子上。三個人緊張僵硬的架著胳膊,幾口就喝光了茶,放下杯子,一齊看向李小幺。
李小幺笑容可掬,“梁先生說,別的織工都不愿意到北地來,你們怎么想起來到這開平府來?”
“回五爺,”陳遠大見羅大和羅二整齊劃五的轉頭看向他,趕緊拱著手站起來,躬著腰答話。
李小幺抬手示意:“坐回去說話,咱們就說說閑話,別多禮。”
陳遠大瞄了眼眼看就要過來按他的趙六順,小心翼翼的將半邊屁股搭到椅子邊上,接著答道:“回五爺,沒啥想頭,就是想多掙些銀子,羅大哥和二哥家,孩子都大了,兒子要說媳婦,姑娘要出嫁,這聘禮嫁妝,都不是小數目,他兩家孩子又多,日子一直過得緊巴,聽說有這個機會,就想出來掙這份大錢,那位先生說,五爺工錢出的高得很,一年能給五百兩銀子,我們兄弟一商量,就來了。”
“你也是為了給孩子掙聘禮嫁妝?”李小幺神情隨意,話更隨意。
陳遠大忙陪笑搖頭:“小的家里雖說也窮,好在只有一兒一女,去年里,已經娶的娶、嫁的嫁了。小的老伴今年年頭的時候沒了。
羅大羅二都是好手藝人,可人老實膽子小,一聽這么遠的地兒,怕得很,就找了小的,求小的陪著一起來,小的如今,也算是孤身一人,正好走得開,我們兄弟自小一起,真親兄弟也沒啥不一樣,就跟著一起來了,一來大家伙有個照應,二來,也想掙點銀子回去。”
李小幺聽他說的坦誠,不再多問,看著三人爽快的笑道:“我看三位都是老老實實的手藝人,梁先生是個有眼光的,既然請了三位來,這手藝上必定不差。我先交個底,這織坊,到現在為止,還什么都沒有呢!”
李小幺頓了話,看著愕然不已,面面相覷的三人,停了一會兒,才接著道:“就是等著幾位過來,好張羅這織坊的事。這織坊,從無到有,就著落到三位,和我這兩個小廝身上,”
李小幺指了趙六順,和顏悅色的接著道:“別的瑣事,諸如本錢、織機、蠶絲,只要你們說的出來的,都由我這兩個小廝來辦,沒什么辦不到的。只一樣,我要最好的絲綢料子,不是北平最好,而是天下最好。這中間,需要什么,三位發話就是。”
李小幺看著聽的更加怔怔哈哈的三人,停住,慢慢抿著茶,等他們反應過來,一臉的猶疑不定了,才接著道:“五百兩一年,這是小錢,不值一提。除了這個,這家織坊,我給三位每人一成的干股,織坊明年要是能掙十萬現銀,三位就一人分一萬兩,要是只掙一萬兩,三位一人可就只能分一千兩了。”
羅大江茫然的轉頭看向陳遠大,羅二慶眨著眼睛,也跟著轉頭看向陳遠大,陳遠大愕然到半張著嘴,楞哈哈的看著李小幺,好半晌,總算楞出句話來:“姑娘……爺!沒這規矩!從來沒聽說過這樣的……”
“規矩是人定的,這是咱們家的規矩,是五爺我的規矩。”李小幺一字一句,說的很慢,卻很鄭重。
陳遠大喉結滾動,重重咽了口口水,臉頰泛著紅暈,猛的站起來,剛要說話,’呼’的又坐了回去,直直的看著李小幺:“五爺您說的都是真的?”
“嗯,當然!”李小幺極其肯定點頭。
趙六順不滿的瞥了陳遠大一眼:“我們五爺是誰啊!?哪能跟你說玩笑話!”
陳遠大根本顧不上趙六順的不滿,他就沒聽到沒看到,’呼’的一聲又站了起來:“五爺不會說話不算話吧?”
“你要是不放心,咱們就立下字據,這容易。”李小幺一邊說一邊笑。
陳遠大吐了口氣,不停的搖著頭:“五爺說話要是算話,不用立字據,要是不算,立字據也沒用,這兒是五爺的地兒,好,俺們信你!”
“取三張五百兩的銀票子來。”李小幺吩咐流云。
流云答應了退出去,片刻功夫就用帕子包著三張銀票子進來。
李小幺示意遞給趙六順,再示意趙六順將銀票子遞給三人,“這是明年一年的銀子,我先給了,不過,那一份干股,可就只好等到明年年底,咱們盤了帳再結了。”
趙六順將三張銀票子一一塞到羅大江三人手里。
羅大江和羅二慶眼睛睜得溜圓,盯著那薄薄的一張銀票子,舉起來看了又看,連咽了幾口口水,正要貼肉放好。
陳遠大突然按住回兩人的手,一臉鄭重,低聲道:“東家信得過咱們,咱們也得象個樣子。”
羅大江反應極快,忙將銀票子放到陳遠大手里,拍著羅二慶的手,“遠大說得對,東家有東家的樣子,咱們就不能太看著錢,讓東家笑話。”
陳遠大收了三張銀票子,遞給趙六順,沖著李小幺跪倒,磕了個頭,“東家,我們兄弟三個服您這氣度,這銀子我們不拿,回頭,讓我們先到帳房支十兩銀子,當這一年的用度就成,余下的銀子,等明年年底結了帳再說,是好是壞,得等到東家發句話,我們兄弟才有臉面拿這銀子。”
李小幺暗暗松了口氣,看來梁先生真是極其用心挑選了這三個人,這三兄弟都是極本份明理的,有很有見識。
李小幺心里輕松,臉上的笑容更盛:“那好,就依三位,這銀子,不過早晚,這織坊里房子要怎樣,織機要如何,買什么樣的絲,用什么樣的人,都由你們三位做主,有了主意,只管吩咐我這兩個小廝去做,他們只管跑腿,主意都要你們拿的。帳上的事,我送個帳房過去,帳房只管支銀子記帳,余事不管,你們看,這樣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