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二章可憐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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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二章可憐之人
作者:閑聽落花
商大旺生意順利的出奇,又多拿了二兩銀子,心情大好,伸手拍著黃遠山的肩膀,一張白凈卻滿是皺紋的臉笑成一朵菊花:“你小子還真是轉了運道了,你放心,爺往后只要有東西,必定找你出手!”
黃遠山跟著笑著,將商大旺送出茶坊,站在茶坊門口,一只手按著胸口的蓋碗,一只手摸著腰間沉甸甸的布袋,恍惚間真跟做夢一般。
商大旺轉過條巷子,卻沒往皇宮方向回去,而是朝著皇宮對面的巷子快步走去。
遠遠的,一個挑夫、一個書生模樣的人,和兩個小販不遠不近的跟著。
商大旺連轉了幾條巷子,走了半個多時辰,在一間闊大的院子前站住,伸手重重叩著門環,門很快從里面打開,一個小廝探出頭看了看,忙把門打開,笑著讓了商大旺進去。
不大會兒,商大旺滿臉輕松的出了院子,袖著手,愉快的哼著小曲兒,沿著來路,快步往皇宮方向回去了。
挑夫和小販仿佛歇息夠了,挑起擔子,跟在商大旺后面也回去了。
書生搖著折扇,看著商大旺走遠了,悠悠閑閑走到院子門口,叩了叩門環,門又打開,小廝好奇的打量著書生,說了幾句話,客氣的讓著書生進了院子。
一輛寬大的馬車在茶坊門口停下,李小幺掀起車簾,笑盈盈的看著黃遠山叫道:“大哥,快上車,嫂子讓你趕緊回去。”
黃遠山一眼看到李小幺,先機靈靈打了幾個寒噤,腳下卻半步也不敢耽誤,拎著長袍急步上了車,滿臉恐懼的縮在車廂一角。
李小幺敲了敲車廂板,車子小跑著往前奔去。
黃遠山急忙小心的取出懷里的天青薄瓷蓋碗,抖著手放到車廂正中的幾上。
李小幺伸手掂起蓋碗看了看,黃遠山趕緊又取下裝著其余銀子的黑布袋,小心的放到蓋碗旁邊。
李小幺斜著他,淡淡的吩咐道:“說說那個人。”
“是!”黃遠山身子又往下縮了縮,急忙答著話:“他叫商大旺,在里頭茶水局里當差,以前經常拿些內用的茶葉出來換點酒錢,這樣的蓋碗,小的是頭一回見他拿出來。”
“他從前就是拿出來,也不會找你。”李小幺將蓋碗放回去,不客氣的說道。
黃遠山陪著滿臉恐懼的笑:“姑奶奶說的是!小的……”
“他還有什么親人?什么時候進的宮?”
“沒什么親人了,聽說有個哥哥,早就死了,前些年聽說他有個侄子,后來聽說侄子征夫從了軍,這一兩年沒聽到信兒了,他是自小進宮,只怕得有三十年了。”
“脾氣性格如何?有什么喜好?有什么念想沒有?”
“是個老實無用的,愛喝兩口小酒,沒聽說他說過有什么念想,不過聽別的老公兒說,他最掂記贖蘭的事,不過老公兒們都掂記這個,死的時候贖不回來,別說進祖墳,連閻王也不收的……”
黃遠山舌頭打了個結,眼前就位就是活閻王!
李小幺輕輕嗯了一聲,從荷包里掂出塊二兩的小銀錁子扔給黃遠山:“這趟活做的不錯,雖說這蓋碗實在不怎么樣,不過姑奶奶不看東西,只看你做事賣不賣力,拿去吧。聽說林丞相府里十七年前遣出過一批仆從,你去打聽打聽,找個幾家出來,還是三天為限。”
黃遠山接過銀子,激動的喉結亂動,連咽了幾口口水。
這姑奶奶雖說狠毒,可這大方勁兒,真是聽也沒聽說過!
黃遠山又咽了口口水,小心的瞄了眼李小幺,陪笑道:“回姑奶奶,不用別處找,那沈婆子就是當年從林府出來的下人,要不然,也不能有那樣的好針線。”李
小幺聽的愕然,這個巧勁兒!
“嗯,好!這趟差使也算你做得好!拿著!”李小幺又從荷包里掂了塊二兩的銀錁子出來,扔給黃遠山,“這是賞你這趟差使的。”
黃遠山喜不自盡的接過,被銀子砸的暈暈乎乎,連恐懼都不那么恐懼了,連連咽著口口水,滿眼期盼的看著李小幺,等著再領差使。
李小幺瞇眼看著他,想了想,慢吞吞的接著吩咐道:“這宮里出來的東西,繼續收著,這是一,其二,留心聽著這太平府的閑言碎語,特別是關于林丞相府上的。”
“是!”黃遠山的應聲里透著興奮。
李小幺抬手敲了下車廂板,車子往前沖了下停住。
李小幺沖黃遠山努了努嘴,示意他下車,黃遠山伏身磕了個頭,退著跳下了車,趔趄了幾步才站定。
車子繼續不緊不慢的往前走,又過了兩條街,車夫勒住騾子招呼道:“姑娘,到了。”
李小幺戴著帷帽跳下車,遞了幾個大錢給車夫,笑著謝過,拎著裙子轉身進了一間鋪子,從鋪子后門出去,上了西安趕著的一輛小車。
商大旺甩著胳膊,哼著小曲兒,輕松愜意的一路往宮里回去,連轉了幾條巷子,進了離宮門不遠的貴人巷。
這巷子兩邊都是高門大戶,兩旁都是高到需要仰望的墻,就顯得巷子格外狹窄而陰暗。
商大旺剛進了巷子口,脖子后面被就人重重的一擊,一只黑布袋利落的兜頭套下,三下兩下扎好,后面跟進來的挑夫飛快的將前面筐里的東西扔進后面筐里,兩個小販提著黑布袋放進前面筐里。
挑夫蓋好筐,挑起擔子,轉個方向,腳步輕快的出了巷子,兩個小販一個往前一個往后,悠悠哉哉的繼續一路吆喊叫賣。
挑夫走了小半刻鐘,將筐子卸到一輛裝滿糧食等雜物的太平車上,太平車夫揮著鞭子,聲音響亮的吆呵著兩頭牛,往城南門方向過去。筐子被卸在城南的那個偏僻院子里,兩個護衛抬著黑布袋從屋里的暗門進了地窖。
院子后頭廂房里,長遠一身書生打扮,正指著桌子中間紅布上的一個小陶罐稟報:“……足足花了一千兩銀子,還真成寶貝了。”
李小幺惡心的看著那個小陶罐,這里頭裝的,就是商大旺被割去的東西,那些宦官,死時一定要贖回來,一定要一起埋進棺材的寶貝。
唉!李小幺暗暗嘆了口氣,伸手拿了放在旁邊的帷帽戴上,吩咐道:“走吧。”
長遠答應一聲,示意旁邊的護衛用紅布包起陶罐提著,自己上前兩步帶路,從屋里的暗道里進了地窖。
地窖里,商大旺已經被倒出了布袋,頭窩在兩腿間暈迷不醒。
趙五哥一身黑袍,正和南寧低聲說著話,見李小幺進來,兩人忙長揖見禮。
李小幺低頭看了商大旺片刻,沖趙五哥揮了揮手,進了里面暗間。
長遠和南寧跟進來,趙五哥從袖子里摸出黑布,仔細蒙好面,只露出兩只眼睛,沖著旁邊同樣打扮的護衛做了個手勢,護衛彎下腰,抬手往商大旺臉上連打了幾下,又從旁邊冰桶里撈了只濕透冰冷的帕子出來,一下子捂在了商大旺臉上。
商大旺身上一陣抽動,睜開了眼睛。
護衛將帕子扔回冰桶,背著手站到了旁邊。
趙五哥大喇喇的坐到扶手椅上,盯著清醒過來,驚恐的打量著四周的商大旺,用透著濃濃池州口音的官話說道:“商大旺!你好大膽子!竟敢偷拿皇上的蓋碗!真是不想活了!”
李小幺仔細聽著趙五哥的口音,滿意的點了點頭,這趙五哥學說方言上頭極有天賦,這一口池州話說的還真是真假難辯。
商大旺正暈頭暈腦中,被趙五哥的話嚇得哆嗦了下,手忙腳亂的爬起來,看著渾身上下黑的只剩下一雙眼睛的趙五哥,驚恐的喉嚨發緊,說不出話了。
趙五哥盯著商大旺看了片刻,接著說道:“爺說了,你偷他東西的事,可以不計較,只一樣,爺有話問你,你老老實實答了,不但這事扯過!爺還有東西賞你!”
商大旺眨著眼睛,漸漸恍悟過來,雙手撐著就要站起來,后面的護衛用腳尖壓著商大旺的肩膀,將他重重壓回去。
商大旺扭著身子掙扎道:“爺可是皇宮里的人!你們這幫草民,不想要命了!”
“我呸!爺眼里,你這五根不全的東西,連根草也算不上!還敢跟爺直腰子!你他娘的真是不想活了!”趙五哥跳腳罵道:“給臉不要臉!爺告訴你,要不是我們爺吩咐問你幾句話,就沖你偷宮里的東西,你這樣的東西!爺早一頓鞭子抽過,再交到王少監手里,一頓板子直接打死了事!”
趙五哥點著商大旺,一腳踢出去,踢的商大旺痛叫一聲,歪倒在地上,趙五哥正要再踩上一腳,旁邊一個護衛拉了拉他,低聲勸道:“肖爺,輕點,這東西不中用,萬一打死了,怕爺不高興,拿那東西給他過過眼,他要是還這么混帳,把那個給他跺碎了喂狗!”
趙五哥解氣的點著頭,指著商大旺說道:“狗入的東西,你聽著,有種你就撐著,什么也別說,別回爺的話,爺就是瞧你不順眼,就想把你跺了喂狗,你放心,爺保證把你喂一條狗,你那狗東西,再喂另一條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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