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度)
“嘶——你覺得……一朵水仙花會有什么遺憾？”段芳芳圍著前世的“自己”，擺出一副偵探找尋線索破案的沉思姿勢，腦海中蹦出數個猜測，“沒來得及開花授粉光合作用？”
段芳芳百思不得其解。
一朵水仙花怎么會有思想會有遺憾呢？
“難道說——我‘前世’這朵水仙花成精了？跟人類書生相戀，書生貪圖我的美貌，為了將我哄到手于是騙我戀愛，而單純的我不知人心險惡，傻乎乎墜入愛河，待在原地等書生回來？”
畢竟是混娛樂圈的人，段芳芳隨便開個腦洞就想到幾個不同版本不同結局的人妖戀——按照神話故事慣有套路，人妖相戀肯定是天地不容，或者碰到懦弱負心的人類渣男，錯付真心。
風長齋聽到她的腦洞扯了扯嘴角。
“……段女士想多了，應該沒這么復雜，這只是一株普通水仙，沒有開啟靈智的跡象。”
段芳芳略有些失望。
他們這組一籌莫展之際，尹明日那邊倒是有了突破性的進展。
最初，他跟段芳芳一樣思索“棗樹作為植物怎么可能會有遺憾”這個問題——但他有一點跟段芳芳不同，他的態度比段芳芳更加主動積極，一點兒也不抵觸自己前世的設定。
不僅不抵觸，甚至有點兒小小的慶幸。
前世是一株燒焦的空心棗樹也好過是犯罪分子、欺騙少女感情的PUA渣男、戰亂年代華國對立面的敵人……這些“前世人設”太危險了，隨便沾上一個，尹明日的前途會受到極大沖擊。
甚至是徹底完犢子。
所以，尹明日某一瞬發自內心認可了“前世”。
緊跟著便聽到了無數奇奇怪怪、駁雜凌亂的聲音……那些聲音不像是人在說話，倒像是風兒吹拂樹葉的沙沙聲、鳥兒立在枝頭的嘰嘰喳喳、山間溪泉的潺潺聲、雨點打落的劈啪聲……
嚇得他立馬收斂神。
待他做好心理準備想聽清楚，再也聽不到了，仿佛那一瞬是他的錯覺。
尹明日不得不求教身邊的非人類。
直播、錄制節目兩不誤的七彩少年回過頭湊近瞧他。
“你說你聽到了棗樹‘說話’了？”
尹明日忐忑。
“也不確定是不是‘棗樹’說話……但的確是靠近它的時候聽到的……”
他試著猜測：“難道是成精了？”
七彩少年坐在棗樹下，支腿托腮分析。
“應該不是成精。成精對資質天賦要求高，還要好運氣和好環境，要素缺一不可，而這株棗樹七八百年也沒有修煉化形的跡象。不過它活得夠久，本身也成了附近風水的一部分，氣息如意圓通，形成特殊的精神意識，與一般的樹不同。你聽到的‘聲音’應該是它的精神意識……”
尹明日：“……”
聽不太明白。
“你能說得詳細通俗一些嗎？”
七彩少年搖頭：“不太容易，因為這些我都是生而知之的。”
他能復述出來卻無法將內容解析簡化成尹明日能明白的版本。
尹明日：“……”
“不如這樣，我教你靜息凝神的法門，你再找找剛才的感覺？”
靜息凝神的法門？
屏幕前的網友精神一震，一個個打起精神準備好小抄。
說是“法門”，其實就是一個收斂心神、增加專注力的竅門，尹明日有耐心又沉得住氣，摸索了好幾分鐘還真讓他找到了熟悉的感覺。隨著時間推移，他慢慢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待他意識慢慢從模糊轉為清晰，他發現自己的視角前所未有地開闊，連呼吸的空氣都比往日清新許多。
他——
好像變成了那株棗樹？？？
此時，尹明日突然感覺自己的枝丫有些沉，“視線”轉移過去，卻見是個十來歲的放羊娃。放羊娃臉上帶笑，繞著“他”走一圈，一邊幫低矮老棗樹清理雜草，一邊鼓勵要多結果子……
尹明日一頭霧水。
卻發現棗樹不是剛才見過的空心焦黑，模樣非常完整。
難道現在看到的是棗樹以前的記憶？
尹明日心下疑惑。
他發現放羊娃出場頻率很高，時常到附近放羊吹笛用野草編織蚱蜢蝴蝶之類的小玩意兒。
羊兒吃草，放羊娃就在一旁休息或者幫老棗樹打理野草，還跟棗樹嘮嗑說話解悶。
尹明日明顯感覺到此時的“棗樹”是喜悅的。
這份“喜悅”源于放羊娃的陪伴。
直到有一天，棗樹身上盤踞著一條跟枝干顏色極其接近的蛇……
幾秒后，他從凝神專注狀態退出來，視線重新恢復正常。
“你醒啦……”七彩鸚鵡問尹明日，“你剛才看到了什么？”
尹明日嘆了一聲：“……我看到那個時常陪伴我‘前世’的放羊娃被毒蛇咬了……”
他不認得那條是什么蛇，卻認得蛇頭部明顯的三角形，那應該是一條毒蛇。
“那他死了？”
“應該沒有。”
“那是被家長救走了？”
尹明日神色復雜地搖頭。
“不是，是我‘前世’救了他，將自己的生機給了放羊娃……”
他從未想過自己的“前世”居然有舍己救人的高尚情操。
“那你‘前世’的遺憾是？”
“它想好好看看這個世界。”
老棗樹在一個地方待膩了。
扎根土地七百多年都沒有挪動過。
周遭只有隨四季變化而改變的固定景色，它也只能看到一方小小天地。
它越來越羨慕偶爾在它枝頭停駐的鳥兒，羨慕鳥兒有一雙能翱翔天空的翅膀，向往它們交流時談到的風景……數百年來，放羊娃是唯一會跟它傾訴交談的朋友，讓它不再孤單寂寞。
它很喜歡這個朋友，也很向往朋友跟它描繪過的“肚子里能裝很多人的會飛大鐵鳥”、“樓很高的大城市”、“藍色的大海”都是什么模樣……這些對老棗樹而言都是極其陌生的。
如果有機會——
想去看看朋友口中的世界。
但那個世界沒了朋友，對它也沒多大吸引力。
聽了這個故事，網友們都驚呆了。
一株棗樹也有這樣豐沛的感情嗎？
相較之下，隔壁金伯懋狗語十級，無障礙解讀“前世”緝毒犬的事兒，也不咋稀奇了。
田鶴洋一臉的臥槽。
“我以為悍勇的緝毒犬，臨終遺憾說不定是‘壞人未抓到’、‘探望老戰友’或者‘年紀輕輕還沒談上個女朋友’……我什么都猜了，唯獨沒猜到是‘訓練操場埋著藏起的狗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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