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妍面色微變,整個人又變得緊張慌亂起來。
她急于解釋,將昨天的事情,磕磕絆絆的又復述了一遍。
絕大多數的部分,跟顏華是能對得上的。
唯一不同的,是一些細節。
也可以說是兩個人不同的視角和感受,導致兩人看到的風景不一樣。
顏華絲毫沒有往自己的身上攬功,講得十分平淡。
姜妍卻是感性得多,把她的擔憂驚慌絕望全都參雜了進去。
包括看到她已經沒了呼吸,身體只余最后一絲溫熱時,聽說還有救,她毅然決然做下的決定。
說到最后,姜妍低落的垂下頭,雙手捏緊了衣角揉搓:“對不起,可可,是我,是我自私的想要留下你,我無法接受你就這么離開了我,不能接受你因我而死這么殘酷的事實。”
“是我替你做了選擇,要你以現在這樣不能見光,沒有體溫,甚至還需要進食血液的方式活了下來。”
“都是我的錯,我很抱歉,卻不后悔做了這樣的選擇。”
姜妍忽然抬眼,對上露可可看過來的目光:“哪怕是這個樣子的你,起碼你還活著,還能看著我,還能跟我說話,還能陪在我的身邊。”
“我,我曾失去了妙妙,那是我曾經唯一的好友。”
“第一次跟你接觸,互相認識的時候,我是覺得你跟她很像。”
“一樣的眼睛,一樣的性情,一樣的讓我依賴。”
“失去了妙妙,我不能再眼睜睜的看著你以幾乎相似的突然,死在我的面前,死在吸血鬼的尖牙下。”
“對不起,我當時不該讓你站在我的衣柜前,不該讓你因為我遇上這么糟糕的經歷。”
“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錯,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諒,可我又不能失去你,我”
姜妍哽咽出聲,后面的話語都被一聲接著一聲的抽泣聲阻隔,再也說不出口。
姜妍哭得很兇,很傷心。
露可可可以確定,她剛剛所說的一切都是出自真心的。
但,她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摸上了自己的心臟。
她想要彎起一抹笑弧,卻怎么都牽不起嘴角。
當時的驚慌,昨天她在失控暴走之前已經回味過。
那種感覺,至今依舊在穿刺著她緊繃的神經,牽扯得她頭皮發緊。
腦子里好似裝了個炸彈,隨時隨地都有可能爆炸,炸掉她脆弱不堪的大腦,轟掉她勉強維持的理智。
露可可摸著心口,早已經問過自己無數次。
“恨嗎?”
“怎能不恨?我步步為營,茍活到現在,為了什么?不就是為了博得某位大人的垂青,成為血奴,小心翼翼的活著嗎?”
“可是我卻被牽連,成了好友的替罪羊,被擄走,被發現擄錯了目標,再被活生生吸干了血液,隨手丟在了骯臟的角落。”
“我雖然不是公主,卻也是男爵之女,卻不想生命的最后盡頭,竟然落得那般狼狽。”
“怨嗎?”
“怎能不怨?我的一條命真就賤如草芥?”
“被人隨意踐踏了,還要大度的去原諒嗎?”
“看我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
“本來當時被牽連,一死百了。”
“死了,也就什么念頭都沒有了。”
“不,起碼那個時候,除了害怕之外,我還天真的擔心著好友的安危。”
“可事實呢?”
“再次睜開眼,好友安然無恙,我卻成了這副鬼樣子。”
“冰冷的沒有體溫,不需要呼吸,全身雖然還有血液在流淌,卻只覺冰涼。”
“真的好冷啊,呼吸間還能聞到尸體的味道。”
“很想作嘔,卻知道那是自己腐朽的味道。”
“驚恐,崩潰,絕望,憤怒,怨恨所有負面的情緒都涌現了出來,在第一次蘇醒的時候開始,就將我淹沒,并隨著每一天的清醒成倍增長。”
“這樣的活著何其殘忍?我又能堅持多久不被負面情緒影響,直到徹底泯滅其中?”
露可可復雜的看著姜妍。
心中的不平一波波蕩漾著,生死間隔后的心理落差,讓她難以平靜下來。
她平靜的臉上,逐漸出現了波動。
那股被人擺布的不甘,生動的浮現在了臉上。
露可可難以壓制,卻并不想被吞噬掉,面上的掙扎之色中,夾雜著壓抑不住的痛苦絕望。
姜妍看得心都碎了,更是被這樣的好友打擊得不輕。
她想要上前,卻是記得愛麗絲的忠告,不敢再刺激露可可。
她害怕,怕她再一次失控暴走。
姜妍不知所措的看著露可可猙獰的面容,慌亂地喊著:“殿下,愛麗絲殿下,嗚,您快來看看,可可她,嗚嗚”
姜妍抽泣著很難說清楚話語,卻是實在害怕,一邊大哭一邊極力想要把顏華叫來。
顏華在門外,將門內的動靜聽得一清二楚。
不過她沒有急著進門,想要讓姜妍看清她做的選擇得到的結果。
這樣的結果很正常,轉化成功后的吸血鬼,可跟活人截然不同了。
死亡,往往伴隨著一切不好的負能量。
死后再生的吸血鬼,時時刻刻都被負面情緒所影響。
一般的,大概就是像金朗這樣的,還能以紳士之風偽裝自己。
稍微不正常的,大概就是愛麗絲這樣喜怒無常,需要鮮血,碎肉,尸體來鎮壓體內生成的暴力因子。
變態的,大概就是陸瓊那個樣子的,偏執、陰冷,挺像神經病的。
而受不住被吞噬的,就是那些個腦子成了豆腐渣,被關在斗獸場地下一層,只余本能行事的活尸怪物了。
要一個陽光的無辜女孩,在經歷被牽連后的慘死,再經歷毫無選擇權的重生。
每日被死后的種種負面情緒折磨著,呼吸著尸體的糜爛氣息。
她還沒有瘋掉,還保有理智,真的是很堅強了。
露可可可沒有得到愛麗絲這般奢靡的待遇。
沒有玫瑰露改善尸體的味道,沒有玫瑰花瓣散盡棺內香體。
卻是忽然間得到了強化的聽覺和嗅覺。
能夠聽到蛇蟲鼠蟻爬動的聲音。
能夠聞到自己的尸身發生的任何一點細微的氣味。
這些都是極致而又難纏的折磨。
夠小姑娘崩潰的了。
嘆了口氣,聽著姜妍不成調調的求救,顏華邁步進門。
收拾爛攤子的工作,總是會落到她的頭上。
顏華嘆息一聲,有點兒心疼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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