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大太太聞言便不好說話了。
云老太太斜倚在哪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又問道:“之前說太夫人什么時候回來?”
云老太太口中的太夫人就是燕北王的生母,云太妃。云太妃與老王妃不合,兩人斗了幾十年。雖然云太妃生了個兒子繼承了燕北王府,可是無論如何,在分位上,老王妃始終是要壓云太妃一頭,就算是有燕北王在,燕北王也不能偏幫自己的生母。
所以云太妃也不愿意待在燕北王府,她自愿去給老王爺守陵,常年住在別院里吃齋念佛。因此自老王爺去世之后,云太妃和老王妃之間也算是相安無事。
云大太太連忙回道:“上次去給太夫人送東西的人回來說太夫人今年年前會回來。”
云老太太“唔”了一聲,又不說話了。
半響,她擺了擺手:“你先出去吧,這事兒我還需得再想想。”
云大太太便依言退下了。
從云老太太的院子里出來之后,云大太太想了想,還是去了云秋晨的院子。
云大太太過去的時候,云秋晨正在書房里抄一卷佛經。她是站立在書案前的,右手握筆懸腕,微微低著頭,神態認真,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頸,即便是不看云秋晨的容貌,單單是她舉手投足間流露出來的氣質,也讓人移不開眼。
云大太太心里嘆了一聲,并沒有上前去打擾她,她站在一邊等了等。直到云秋晨抄完了一小段,她才走過去道:“怎的又在抄佛經?”
云秋晨這才看到云大太太,連忙將筆放下來上前行禮:“母親怎么過來了?”
云秋晨招呼自己的丫鬟上來收拾一下書案,又親自扶了云大夫人去隔壁的炕床上坐下。然后才道:“太夫人之前說想要讓人繡一副‘地藏菩薩本愿經’,瞧著我的字還算能入眼,我便將這事情攬了下來。”
云大太太看了看女兒,嘆道:“太夫人向來疼你。你可要抄仔細些。”
云秋晨微笑:“這是自然。”
云大太太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
云秋晨親自從丫鬟手中接過茶水捧給云大太太:“母親因何一直嘆氣?”
云大太太接過茶碗,在手中捧了一會兒,并沒有喝:“晨兒,燕北王府向任家提親了。”
云秋晨聞言點了點頭,一貫溫婉秀麗的臉上讓人看不出情緒:“女兒知道,女兒還聽說王妃今日親自去見了任瑤期雙親。”
“晨兒,你是怎么想的?”云大太太探尋地看向自己的女兒,云秋晨是云大太太生的,云大太太向來都覺得女兒乖巧懂事又聰穎過人。十分省心。不過有些時候云大太太也有些看不透這個女兒。
云秋晨沉吟了片刻。正要說話。她的大丫鬟南珠掀簾子急急走了進來,見云大太太也在不由得愣了愣,面上不由得有些躊躇。
云大太太一看她這模樣就知道是有事情要稟報。臉上不由得便帶了些不悅:“有什么事情還是我聽不得的?”
云秋晨看了南珠一眼,溫聲道:“母親又不是外人。有什么事情就說吧。”
云大太太的臉色這才好看了起來。
南珠走上前來道:“太太,小姐,京都傳來消息說燕北王府那位世子妃趙氏已經懷了身孕了。”
云秋晨聽到這個消息之后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皺。
云大太太卻是吃了一驚:“什么?世子妃懷孕了?之前怎么沒人發現?”
說到這里,云大太太又有些狐疑,這么大的事情南珠是從哪里打探到的?她剛從老太太院子里出來,老太太那里都還沒有接到消息。
“這個消息你是從哪里打聽到的?”云大太太皺著眉頭審視南珠。
南珠低下了頭,一聲不吭。
云大太太正要再言,云秋晨卻是開口道:“母親,是我讓南珠幫我留意著外院的消息的。”
云大太太突然想起來,南珠的父親和兄長皆是云大老爺身邊的親信。云家人雖然依著祖訓不得進京都,但是像云家這樣的大家族總有自己的消息來源,南珠的父親就是在云大老爺身邊負責整理消息的。
想清楚之后云大太太嚇了一跳,她沒想到云秋晨膽子竟然這么大,竟然還將手伸到外院去了,連她父親身邊都有她的人。
“晨兒!你怎么這么大的膽子!若是被老太太和你父親知道了……”
云秋晨不以為意,輕聲安慰云大太太道:“母親放心,女兒不會讓祖母和父親知道的。”
云秋晨看著云大太太明顯不贊同的樣子,嘆了一聲,“母親,我們雖然是只是內院的女子,但是平日里行事還不都是看著外院的風向來的?女兒如此,只是不想太過被動。”
云大太太看著云秋晨一臉冷靜鎮定的樣子,心里不由得擔心不已。
上一次云秋晨在云老太太屋里安排眼線讓云老太太十分不滿,云老太太因此事冷落了云秋晨很長一段時間。云家嬌寵女兒,但是卻不會放任她們插手外院的事情,在云老太太心里,云秋晨再如何聰明能干最后也是要嫁出去的。
“晨兒,娘知道你聰明能干,但是在你祖母面前還是乖順一些的好。以你祖母的性子,是容不得別人忤逆她的。你祖母說這次燕北王府與獻王府是政治聯姻,我們云家也無法阻止。何況世子還留下來了一個遺腹子,萬一以后生出來的真的是男孩,下一任燕北王最后由誰來做還真不好說,畢竟蕭二公子再如何本事,他的身體狀況擺在那里,王爺不一定會將王位傳給他。”
云秋晨聽云大太太說完,最后卻是緩緩搖頭:“母親你錯了。世子已經過世這么些日子了,卻是現在才傳出來世子妃有了身孕,這說明什么?這說明朝廷在打這個孩子的主意,而世子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在朝廷的控制之下。若是世子妃是在燕北王府生產,那到還好說,如果她在京城生產,是什么來路就說不清了,試問燕北王怎么會讓一個來路不明的孩子來繼承王位?”
云秋晨想著,何況這個孩子還未出生,等到他長大成人的那一日,蕭靖西羽翼已豐。再說孩子能否平安出生平安長大也難說得很。
云秋晨雖然極少與蕭靖西真正接觸,卻也知道蕭靖西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別人不知道,云秋晨可是清楚,在燕北王不在燕北的時候,燕北所有的大小事物都是蕭靖西接手的。
“可是蕭二公子他的身體……”
云秋晨打斷道:“聽說過自幾年前自南海回來之后,蕭二公子的身體已經慢慢好轉。娘,現在的燕北不是當年的燕北,燕北王并一定要身強體壯能帶兵打仗。”
“晨兒,蕭二公子和任家五小姐的親事眼看著就要成為定局。”
“這不還是沒有成為定局嗎?”云秋晨漫不經心的一句話,讓云大太太所有的聲音都消失在了喉間。
“你打算做什么?晨兒,這可不是鬧著玩的,萬一出了什么事情就等于同時得罪了燕北王府和河中王。”云大太太不由得有些急。
云秋晨聞言沉默了一會兒,最后卻是笑著對云大太太溫言道:“女兒不過是說說罷了,母親放心,女兒不敢亂來的。”
云大太太看著云秋晨一如既往的乖順模樣,心里卻無法釋然。
云秋晨卻是不愿意再多言了,又與云大太太閑扯了幾句,便送她離開了。
在云家得到世子妃有喜這個消息之后沒過幾日,這個消息就傳開了,燕北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已故太子還留下了一個遺腹子。這個消息一出,世人便開始猜測世子之位最后到底會落到誰的頭上,對于蕭靖西的婚事的關注度反而小了不少。
而在燕北民眾心細世子爺遺腹子的時候,任時敏一家卻是遇到了糟心事。
任家又來人了。
上次在王妃來過之后的第二日,燕北王府便撤離了守在任家門口的侍衛,明眼人立即就看出來了,之前王府派人圍住任家與其說是因為獻王府的事情遷怒,倒不如說是為了保護。
任家這會兒也終于回過味兒來了,立即派人來了云陽城找任時敏,想要將任時敏給重新認回去。
雖然早有預料,可是看到任家這次反應這么迅速行事這般反復,任瑤期還是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覺。
任家原本以為將已經趕出家門的兒子再接納回去是一件再容易不過的事情,卻估計錯了任時敏的脾氣。
任家派來的人連任時敏的面也沒有見到就被請走了。
任家又接連派了好幾撥人來,結果都是“不見”。最后任老太太只有親自出馬,坐著馬車來到云陽城見兒子。
再如何,任老太太也是任時敏的生母,任時敏不可能像是對待任時中和任家其他人那樣對她視而不見,所以任老太太最終還是進了任家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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