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家兩姐妹一前一后跑出來,心跳得急,姚家大姐兒扶著墻坐了下來,姚二姐兒還記掛著那紅毛狗兒,嘴里叨念著。
“行啦!成天念著,也不看看那是什么樣的人家,那樣人家養的狗兒,你真弄到手里,養得住嗎?”姚大姐兒完全不明白,她這妹子怎么就昏了頭,想養狗兒,自家也不是養不起,她偏看上只稀罕的。
姚二姐兒嘟著嘴,她就喜歡那只狗兒,不成嗎?
沒人說不成,但明擺著,那是貴客小姑娘嬌養的寵物,難不成她想跟貴客搶?
姚大姐兒覺得妹妹沒那個狗膽,大概就是小姑娘看了好玩的,好奇的想多看幾眼,但剛剛二姐兒的作為,又讓大姐兒覺得有危險,還是多盯著她好。
姚大姐兒這么想著,就揪著妹妹不松手,想把她扯回家去。
姚家村不大,幾百戶人家,貴客們租的幾個院子相連,就在村長家旁邊,兩姐妹一前一后往家里走,才走到家門,刺骨寒風里帶了幾聲女子哀泣的聲音。
“又是她,她怎么天天哭,哭個沒完啊?”姚大姐兒眉頭緊皺,頗為不滿的推門入院。
姚二姐兒卻冷哼一聲。“干么嫌人家哭啊?要大姐遇上這種事,會不哭嗎?”她覺得大姐心狠。
姚大姐兒把院門關上,拉著妹妹進屋去。
哭聲也傳到了范家、杜家暫住的院子,春梅膽子小,走到那兒都要拉著人跟著。瑞芳她們倒不覺有什么,興許是有傷心人遇上了傷心事。想到了就哭幾聲。
范安陽描了紅,又跟著范安岳念了篇文章,雖然念得坑坑巴巴,范安岳已經很得意,拉著賀璋家的說:“阿昭會念書。是我教的,回頭幫我跟哥哥說。”
“是。”賀璋家的微笑應承,墨香她們看著范安陽的黑臉直笑,范安岳卻像沒看到似的,又拉著他的奶娘、丫鬟,要求幫忙作證,奶娘和丫鬟們乖乖點頭,范安陽抱著紅紅。不高興的嘟著嘴抱怨,“我會念書,關小路什么事啊?”
她沒問那姚家二姐兒來干么,范安岳也沒問,不過他沒問,不代表他就把這事放過去了。
隔天守院門的婆子增加了四個,院子里的粗使丫鬟、媳婦也多了幾個,范安岳和范安柏也都搬過來住。原來的院子只放著箱籠,墨香她們的差使多了幫手,她們便都守在范安陽姐弟身邊。
墨香不解。不是要趕路去書院嗎?為何在姚家村住下呢?
“杜二少爺太虛了!杜大少爺怕他受不住,和大少爺商議后,就決定在這兒多住幾天。”
“哦。”
范安陽坐在旁邊聽見了,心里卻不這么想,她扳著手指頭算了算,那幾御衛似乎不在呢!除了杜云尋的原因外。最主要的原因,應該是在等他們吧?
范安柏他們確實是在等御衛他們從樂州回來,他們將逮到的刺客當路匪送交周知府去,前天御衛統領讓人捎信回來,道是楊元富人就在樂州,得知他們將逮獲的人犯送交知府,便往知府家中做客,還試圖將人截過去,周知府墻頭草,左右搖擺不定,御衛統領便鎮在那兒看著周知府升堂審案。
范安柏嘲諷的彈彈信紙,“這姓周的竟然在這種時候當墻頭草?”一邊是太后侄子,一邊是皇帝親信,他搖擺不定,無異是另一記警鐘,提醒著皇帝,楊家的勢大。
杜云啟笑出聲。“你是故意的吧?”
御衛統領忠于皇帝,又是個剛正之人,隨他去樂州的范家侍衛機靈,御衛們押著犯人,沿途就靠范家人在前頭安排食宿,因此早在御衛押著人到樂州,他們已經打好埋伏,假藉富陽侯名義送了厚禮給周知府,楊元富雖在樂州,卻一直在觀望,得知御衛押著犯人進樂州,他才在周知府跟前露臉。
因周知府得了厚禮,便對楊元富非常客氣,楊元富錯判情勢,以為能壓他一頭,把自己的人撈出來。
“你賊啊!”
“小路與他家有何仇?阿昭一個小姑娘,與他楊家有何妨礙?就只許他楊家踩我范家,想要小路和阿昭的命,不許我范家回擊?禮尚往來,來而不往非禮也。”
杜云尋噗地一聲,將剛喝的茶汁噴出來。杜云啟沒好氣的瞪范安柏一眼,見他故作無辜樣,只得抓了桌上的瓜子殼丟他,然后便喊來丫鬟幫忙收拾善后。
杜云尋拿了絹帕擦拭嘴角,身上的袍子染了茶汁,丫鬟取來新衣請他去換,看他退到屏風后更衣,范安柏和杜云啟交換了一眼。
“聽說姚村長家的兩個女兒,對阿昭的狗兒很感興趣。”
姚二姐兒再無機會靠近范安陽住的院子,只能跟人打探,四處亂打探的結果就是杜家的下人也不勝其擾。
“紅紅不是狗兒。”范安柏一本正經的道,“我養的才是狗兒。”
“少來了!你會養寵物?”
“我真的養了!你不信?”范安柏覺得很冤,明明說的是實話啊!
杜云啟狐疑的看著他好一會兒,才問:“那你的寵物養在那兒?”
“還留在府里,此行就只有阿昭的寵物跟著來了。”
對外是說因為他和小路的寵物跟著來,所以請來專門馴養的人隨行,但其實這些人是皇帝的暗棋,打算擺到南方暗衛去,利用范家做掩護,這支暗兵一出師就大捷,楊元富的人陪練,成果讓御衛統領很滿意。
杜云啟腦子轉得飛快,已然知道另有隱情,就不再問這事,反問起紅紅來。
“就一只吃貨,跟著阿昭什么都吃,連藥汁子都舔過。”
說到那只笨狐貍。范安柏的表情變多了,杜云啟聽著也動了心。打算回頭去找那馴養的頭兒問問,看可還有馴養好的小獸可以養不。
挑個一只、兩只養在復常身邊,看看能不能像紅紅那樣收奇效!
當楊元富想方設法,想把自己人撈出來時,皇帝的御案上。也擺著他領著人出京的一切作為。
皇帝看完那些折子,讓心腹太監給范太傅拿過去,范太傅一目十行,大略看過內容后,再反復看了三次,方慢條斯理的道:“皇上圣明,楊元富身上并無職司,他要出京也不是什么大事。為何要隱密行事?另,臣聽聞富陽侯府悄悄派了人往北地去。”
皇帝點頭,他當然知道這件事,“太傅可知楊十一郎在北地失了蹤影?”
范太傅頜首,“臣曾聽聞,楊十一郎隨方都尉北巡,途中遭遇北蠻人,方都尉的人死傷無數。方都尉重傷,楊十一郎及其楊家族人全失蹤了。”
“正是。”
有傳言道,楊十一郎仗著是楊太后的侄孫。在北地猶不安份,與北營方都尉起了沖突,方都尉與其下屬給楊十一郎下了套,沒想到卻遇上北蠻人,打亂了方都尉的計劃。
“朕信得過方都尉,十一郎素來張狂。去了北地,得罪一兩個人,不足為奇。”
范太傅微笑不語,皇帝也不再多提,君臣二人聊起將安置到南方的奇兵,“……在北地,他們是得用,就不知在南方,是否也能收奇效。”
“這得耐著性子慢慢瞧,不過養著這些獸類,氣味是瞞不了人的,只怕不能養在城里,得就近養在莊子里頭。”
“嗯,再看吧!”皇帝向范太傅請教南方水患應對之策,范太傅卻是推薦了幾個人,“臣看他們幾位的奏折,對水患、海防、治水都頗有見地。”
“太傅,朕是問你啊!”
“陛下,臣一介凡人,能明白這世上事幾何?術業專攻,他們有專才,方是為陛下解憂之人。”
皇帝卻若有所思的問:“這十人中,有幾人與太傅不對付呢!”
范太傅笑彎眼,似絲毫不以為意。“他們與臣不對付,是他們與臣之間的事,卻與他們專才無關,臣舉薦他們只為陛下薦才。”
皇帝笑著納了他所薦之人,他讓太監總領去宣這些人面圣,范太傅趁機起身告退,退到殿外,巧遇五皇子、八皇子及十二皇子,五皇子帶著兩個弟弟向范太傅行禮,范太傅避過,對三位皇子行了禮就要離開,五皇子卻開口留了他。
“孤再過些時日就要出宮開府,本想邀長青他們一起來樂呵樂呵,不想他們兄弟卻出京去了。”
“多謝殿下抬愛,臣那不肖孫兒難登大雅之堂,實不敢當殿下相請。”
五皇子又糾纏了幾句,待見到幾個著官服的小官,隨太監總領來到殿外,方才放范太傅離去。
看著那幾人隨太監總領進殿面圣,年方九歲的十二皇子嘟著嘴嘟嚷著,“不是要去見父皇嗎?怎么在這兒不走啦?”
五皇子聞言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嚇得十二皇子整個人縮到侍候他的太監身后去。
幾個內侍溫言勸著五皇子,又哄著十二皇子,八皇子倒是一直站在邊上像在看熱鬧似的事不關已。
壓下脾氣之后,五皇子才問身邊的內侍:“方才那幾個,是什么官?瞧著不是什么高官?”
“都是些小官,聽說是打南邊來的,有的在任上治水得了佳績,還有一個是剿水匪立了功。”
“都是南邊的。”似有什么事飛快掠過五皇子心頭,可是那念頭即閃而逝,他來不及抓住就散掉了。
“是。”
“方才范太傅可跟皇上說起楊家?”
那內侍搖搖頭。“奴才不知。”
“你不知,旁人也不知嗎?不會找人打聽打聽!”五皇子嘖了一聲,教他法子,見那人眸子一亮,他心里笑開來,面上卻板著,“得了消息跟小柱子說一聲,你放心,該給你的好處,孤都記著呢!”
“謝殿下!”那內侍眉開眼笑,送走了五皇子一行人,轉身便往殿里去,轉手就把五皇子給賣了。
“算你機靈。”總領太監似笑非笑的瞅著他,那內侍涎著笑,“奴才是皇上的奴才,自是將皇上擺在前頭。”
總領太監微笑打量了他一眼,“行啦!五殿下既是找上你,便是與你有緣,好好的當差,莫負圣恩。”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