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門

第二百一十四章 生隙 二

當太后賜婚旨意下到太常寺少卿何泰安府里時,何少卿夫人還不曉得發生了何事,在媳婦們侍候下換上正四品誥命夫人服飾,接了賜婚懿旨,她如墜五里云霧間,媳婦們見她似懵了心志,忙給宣旨太監塞了紅包,才問出點消息來。品書網

“怎么,好端端的,給二丫頭賜婚了呢?不是說,二丫頭的婚事定下了嗎?怎么會賜給楊……”

何少卿夫人喃喃自語,媳婦們怕她說什么不該說的話,忙用手捂住她的嘴,邊送來宣旨的太監一行人。

“母親,太后賜婚這是何等幸事,這是二丫頭的福氣啊!”開口相勸的是何家大媳婦。

“可不是,這可是旁人家想討都討不到的福氣呢!”這口氣微酸的,是何家二媳婦。

何夫人搖頭,“你們不懂啊!”楊十一郎豈是良配!她可憐的二丫頭啊!“她爹娘還在滄州哪!”何夫人似想到了什么,急的直拍長媳的背,“快,快,快點兒,讓人快馬加鞭給滄州老三那兒送消息去,可別這頭太后賜了婚,那頭他跟范家三老爺換了婚書。”

何大太太忍著痛,驚呼一聲,趕忙派人往滄州去。

滄州距京都快馬加鞭也得一個月后才能到了了,可別如婆婆所言,搞出烏龍事來才好。

何家管事快馬加鞭往滄州趕,京城欲往滄州,就得經樂州、湖州然后轉向西經瓊州往南到滄州,因此半道上就跟坐船北上的范家兄弟遇上了,兩家是世交,于樂州碼頭相遇,何家管事不敢托大,過來向范安柏兄弟請安。

范安柏是知何家三老爺的長女與自家二弟的婚事,客套幾句后。便問:“何管事為何事往滄州去?”

何管事心道,能不說嗎?顯然是不行的,苦著臉把太后賜婚一事老實說了。范安岳瞠目結舌,原來還有這招?杜云尋也在座。僅眼睛微瞠表示驚訝,面上卻是平靜無波。

但真正讓何管事贊嘆的是范安柏,只見他笑容沒有任何變動,還道:“皇恩浩蕩,何家二姑娘能得太后垂青,賜婚楊家十一郎,可見是個福氣人兒。”

何管事面上笑容可掬。暗抹了把冷汗,他能說,二姑娘又急又氣,都快跳樓了嗎?其他幾位姑娘還幸災樂禍。唉!真是一點姐妹之情都沒有啊!

領著人捧著范家兄弟和杜相孫兒給自家二姑娘的賀禮,還有給自家老爺、范家三老爺的禮,何管事搖頭嘆息,心不在焉的情況下,與急匆匆迎面而來的一少年公子撞成了一團。

公子身邊的小廝忙不迭的賠不是。邊把自家公子扶起,一行人想是被鬼追似的,與他們擦身而過。

何家幾個小廝沖著那公子一行罵罵咧咧的,將何管事扶起,其中一個小廝咦了一聲。“方才那位公子。與杜相的孫子長得還真像啊?”

話聲方落,就被人一把揪住,“你剛才說長得像杜相孫子的公子往哪兒去了?”

何管事幾個這才發現,他們被一群面色不善的人圍住,看穿著應是哪家的仆役,被揪住襟領的小廝沒經過這陣仗,嚇得臉發青,何管事忙拱手為禮,“幾位兄臺還請高抬貴手,我們家這孩子不禁嚇,您幾位要尋人是不?”

“是又如何?”一壯漢甕聲甕氣問。“敢不老實說,仔細你們的皮。”

何管事自小侍候何老爺,何老爺如今貴為太常寺少卿,身為何老爺的心腹之一,從來只有人巴結他的份,被這幾個不知來歷的壯漢圍堵,直把他氣得臉色鐵青。

碼頭上來往的人很多,但看到這邊有人鬧事,都不約而同的避開去,卻有兩撥身著勁裝的護衛擠過來。

“何管事,我家大少爺聽聞你們遇上麻煩,特命我等前來襄助。”開口說話的是范安柏隨身的護衛,另一撥人則是何家的護衛及家丁。

方才開口的壯漢眼皮子淺,不代表其他人也如此,一名年約四旬的高瘦男子穿著褚色文士服,搖著羽扇站在附近看著,見護衛們過去,忙對身邊的小廝低語,小廝愣了下,回頭看著男子,那男子捋著下巴上短翹的胡須催促著,“快去,要不真惹出事來,你收拾得了?”

小廝這才拔腿狂奔,往那群人里擠去,好不容易擠到揪著何家小廝的壯漢身邊,低語數句,那壯漢就把人放了,“算啦!逮不到那人就算啦!”

放狠話那壯漢嘴里嘟嚷著,似頗不服,被同伴拐了一肘子,不快的瞪大銅鈴般的大眼朝同伴瞪去,同伴朝不遠處的高瘦男子處呶呶嘴,壯漢立刻安靜下來,雙方各退一步走人。

他們一退去,左右倒是不約而同發出失望聲,大伙兒正想看場熱鬧的,沒想就這么被潑了瓢冷水,覺得頗為失望啊!何管事這廂卻是不敢耽擱,匆匆與范家護衛道聲謝,走人。

范家護衛也回去復命了,那高瘦男子身邊的小廝低聲咕噥道,“這下子糟了!咱們沒把姑爺給攔住,讓他跑了,回頭怎么跟老爺交代啊!”

中年男子暗哼心道,連人家來歷家世都沒摸清楚,就貿貿然讓自家女兒招婿,這種事也就只有這些做海外生意的商戶敢這么干!倒不如老老實實的給女兒招個正經女婿踏實些,老爺他們太天真了!就算這樣真給他招來名門公子為婿,姑爺家里的長輩容得下自家的姑娘為媳?

不要淪為妾室,倒貼人家還被人嫌啊!

“孟先生,現在咱們怎么回去復命?”方才追丟人的幾個壯漢皺著眉頭發問。

“照實說,就說那位公子走得快,咱們沒追上。”

壯漢們交換了個眼神,道:“行,咱們都聽孟先生的。”

“要俺說啊,老爺直接在幾位表少爺里頭挑一個當女婿不就得了?反正幾位夫人都想親上加親嘛!”

“可不是。”一伙人七嘴八舌的簇擁著那搖著羽扇的孟先生離開。

隱在暗處的范家護衛跟了上去,見他們進了一戶人家后,去附近打聽了一番才轉身離去。

此時,范安柏的艙房里。杜云尋正在與范安岳兩個討論桌上的畫作,范安柏則坐在一旁與適才會合的杜云啟說話。

他是怎么也想不到,這位仁兄早早出發。現在才走到樂州?杜云啟卻還振振有詞,把范安陽姐弟行前交代拿出來的話來堵他。

“不是他們兩說的嗎?慢慢走。四處找人下棋。”

范安柏問:“那怎么還會被人追著跑?是誰追著你跑?萬家的?”

“不,不是。”杜云啟俊臉微紅,打量了那兩只埋首作畫的一下,才小聲的道:“是顧家的。”

這又是打來的個顧家啊?“那個顧家?兵部的?吏部的?還是慶安大長公主的駙馬?”見他一一搖頭,范安柏想掐死他,“那你說吧?那個顧家?”

“那個大海商,顧四海家。”

“什么?”范安柏驚得站了起來。這一聲也把那頭故作埋首畫作里的杜云尋和范安岳給炸過來了。

“你怎么會跟海商扯上的?”

杜云啟不好意思的撓撓臉頰,話說從頭。

自他離了廣陵之后,原是想一路找人下棋好拖延返京的時間,不過接連遇上兩個臭棋簍子。下的棋夠臭的,他大少爺的脾性發作,就干脆賴在客棧里不動彈了。

隨行小廝勸道:“范七少爺他們讓您找人下棋,好拖延時間,不過是個托詞唄!老太爺想來也不愿您太早回京。省得被人糾纏,那您到底有沒有真找人下棋,也沒人在乎嘛!”

是啊!杜云啟豁然開朗,于是乎一行人游山玩水好不悠哉,遇到那兒風景幽美。就多待兩日,遇上下雨天,就窩在客棧里,找人來唱曲兒說書,小日子過得好悠哉啊!

就這樣慢慢悠悠的來到樂州,因為一個唱曲兒的姑娘跟海商顧家大少爺起了紛爭,杜云啟是個有也好,沒有便罷的貴公子,遇到爭端素來是兩手一攤,不爭走人的主兒。

可是他不爭,人顧家大少爺卻覺得很沒臉啊!

一來二去的找麻煩,最后把他爹給引來了,顧四海一瞧,咦?這公子長得俊,又大度,再看穿著打扮,那股富貴公子哥兒的樣子,顧四海當場一拍桌,行!就問:“小子,成親沒?沒?太好了!就留下來給俺當女婿吧!”

于是才有今日碼頭上的一場奔逃記。

“如果沒有遇上咱們的船,你打算如何?”范安柏也想拍桌,杜云尋冷眼看著他哥,杜云啟一縮脖子,“我,我也是計劃的,都,都叫人備了船的。”

“那一艘?”杜云啟哪知啊?他就讓人備船,然后跟著走就是,范安柏見問他一問三不知,只得把安排船只的小廝喊來,問明白了,讓護衛去吩咐,令那艘的船老大往南走。

“怎么讓他們南下呢?咱們不是要北上?”杜云啟問。

杜云尋涼涼的道:“不把人引開,難道大哥真要納顧家女為妾?”是嫌日子太好過,要讓皇帝質疑祖父的忠誠?

大燕朝的海軍雖成立不久,但還算慓悍,海商由來已久,早在海軍成立之前就存在了,沒有點本事的人家,做不了海商,有人說海商其實就是海賊,然沒有真憑實據,朝廷治不了罪,只能任他們游走在法條邊緣,近海的父母官與海商有往來,皇帝睜只眼閉只眼不予計較,但朝中大臣,他的宰相家與海商往來?甚至成兒女親家?這個必須不能啊!

杜云啟訕笑摸摸鼻子往后退,好避開他弟迫人的眼光。

退到桌邊,他好奇的望桌上一瞧,咦?這畫的是,“這誰畫的啊?好看哪!”他低頭細細端詳起來,“復常你畫的?”

“不是,是阿昭畫的端午龍舟競技圖。”杜云尋走過來,“你手別亂碰,這幅是要送給范太傅的。”

杜云啟越看越驚,“你有幫一手吧?”

“是啊!怎樣?”這幅圖是阿昭主筆,小路和他潤飾,行前就跟阿昭說過了。

“沒有,畫的好,看不出來,這小丫頭畫畫的功力不錯。”

“那當然,也不看是誰的姐姐。”范安岳仰起小臉得意道。

杜云啟拱手稱是,眼一瞟,掃到另外兩幅畫,一幅是游園賞花圖,看來應是丁老夫人領著兒孫賞花,另一幅卻是張少女嬉春圖,只不過那少女年紀有點兒小。

他指著少女嬉春圖問杜云尋:“這是你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