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國公府里一片喜氣洋洋,護國公魏青昱笑容滿面捋著美髯,廳里滿當當全是來賀喜的人們,內院里護國公夫人也是喜得紅光滿面,不少夫人、奶奶紛紛笑稱,護國公夫人和即將成為皇子妃的岳芳芷簡直不像母女,反倒像是姐妹了!
護國公夫人時而掩面輕笑,時而慈愛的拂著女兒的肩頭,或是為女兒攏好鬢邊的碎發,或是與女兒小聲介紹著來賀喜的夫人身份。
魏芳芷年初時方及笄,是護國公的老來女,素來是父母手心上的寶貝,兄嫂們更是嬌寵有加,護國公乃武將出身,教養出來的兒女,無一不是外潑好動,魏芳芷出生時,她侄兒、侄女們都已經能開蒙了!
富陽侯府一家抵達時,廳里有些人的表情顯得頗為微妙,他們都是知道寧遠侯和富陽侯早已說定了,要為八皇子求娶寧遠侯的孫女兒。
怎么會突然變了卦?
是富陽侯這邊突然改變主意?還是寧遠侯不愿支持懷王去爭太子大位了?護國公府里待客的大廳里,眾人看著富陽侯和護國公的互動,心里不住的暗自揣度著。
內院里幾位二等勛爵夫人們,冷眼看著護國公夫人和富陽侯府的女眷們的應對,不禁借著更衣的機會,私下議論紛紛。
“我就說嘛!姚六娘再怎么才華出眾,還是及不上人家嫡支嫡出的姑娘。”一個圓臉富態的夫人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袍。邊冷哼了一聲道。
另一個比她還富態的夫人則是沒好氣的掃她一眼,“姚六娘也是嫡出的啊!怎么就配不上八皇子?”
“是嗎?”前頭那位夫人呵笑,明亮的眼睛巡脧了周遭諸位夫人、奶奶們一圈。才掩袖而笑,“這種話哄哄人家外頭那些不懂的人倒也罷了!呵呵呵,把個姨娘生的記在主母名下,就想唬弄人?”
“咦?姚六娘原來是個姨娘生的?”說話的方夫人大感慶幸。
“你不知道嗎?”她身邊一個高瘦端莊年近半百的莊夫人問,“你之前還想替你家侄子求娶她,怎么能沒查清楚底細,就貿然求親?”
被數落的方夫人訕笑了下。“年輕人喜歡唄!他爹娘去得早,我家侯爺就想著他早日成家立業。也好告慰弟妹在天之靈,詩會上見了幾回,說姚六姑娘著實才華出眾,回來就茶飯不思的。”
在座的夫人們都是為人母的。聽到這話都不由重重嘆息,養孩子不容易啊!尤其這還不是自己的孩子,輕重拿捏更是折騰人,輕了管不住孩子,重了又怕把孩子嚇著了,也怕人說自己這當伯娘的刻薄沒爹沒娘的侄兒,或擔心丈夫怪責自己沒教好侄兒。
難啊!
“姚六娘真是姨娘生的?”
“聽說是才出娘胎就沒了親娘。”沒了親娘的孩子若是庶出,那就是看運氣了!
運氣好,記在嫡母名下。養在嫡母身邊,也跟嫡出的沒什么兩樣,運氣不好的。嫡母不愿沾手,便甩給奶娘、丫鬟去照看。
“我聽我婆婆說過,姚六娘一出生就玉雪可愛,寧遠侯夫人見了心喜,就抱去養在身邊,好像養到五歲上。寧遠侯重病,寧遠侯夫人要侍奉照顧丈夫。才把她送回去姚家七房。”
都養到五歲了,長記性了,若是倔的,只怕是養不熟了!“怪道之前旳賞荷詩會鬧出紛爭時,姚六娘的姐妹們都不幫襯她。”
從此就能看出寧遠侯府這些姑娘們的教養如何!都是一家子,一筆寫不出兩個姚字來,大家閨秀們都知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的,與護國公府往來的,不是勛貴就是高官,女眷們怎會不知道這個理。
因此七月賞荷詩會上傳出糾紛時,這些家有正當齡少年郎的人家,就悄悄的把寧遠侯府姚氏女從準媳婦名單中給撤下來。
“唉呀!原本還以為這姚六娘能和安王妃并稱詩繡才女,若能先后成為皇家媳,那該是一段佳話啊!”嘴角有顆痣的夫人捏著帕子,故作遺憾的道。
“還佳話呢!要我說啊!還是咱們十九娘有福氣!”先前那位莊夫人沒好氣的看那位夫人一眼,笑著把話題拉回到魏芳芷身上來。
“是啊,是啊!她自小就生得好,又聰明能干,又得寵,真真是泡在蜜罐里長大的呢!”
這些夫人們對皇上親冊的八皇子妃贊譽有加,而不遠處的寧遠侯府,上房侍候的人全都被屏退,廳里隱約傳來女子哭泣聲,有少女的嚶嚶涰泣,有婦人粗嘎哀號,交織成一首悲樂。
寧遠侯夫人摟著孫女,邊哭邊控訴著楊家人不守信用,姚六娘心里一片茫然,打知道祖父有意促成自己嫁入皇室,成為人人仰望的皇子妃起,她便自傲自得終將出人頭地了!
誰知越近年關,傳聞就越來越多,有說皇帝有意在年底前訂下八皇子妃,有說年后,祖父得知后,便頻頻接觸楊家,想要從富陽侯口中得個準信,卻被對方頻頻以各種借口婉拒見面,得不到準信,外間的傳聞越傳越盛,姚家上下都極度不安。
宮里終于在今日定下護國公府的魏十九娘為八皇子妃,就像死刑犯候著那當頭的鍘刀終于砍下來了!
這一刀砍得她心頭血肉糊模,令她面目全非。
“我可憐的兒啊!”姚七夫人坐在一旁拭淚,帕子下的嘴角卻是往上翹,她美目往被抱在寧遠侯夫人懷中的女兒投去一眼,該,叫她傲嘛!哼!仗著顏色好,有才,哄得丈夫和公爹找不著北,以為皇子妃的位置,肯定會落在她頭上,肯定能嫁入皇室享盡榮華富貴。
憑什么啊!
她那個不要臉的生母曾是姚七夫人最重用的陪嫁丫鬟。卻是趁她有孕在身,不便侍候丈夫時,自薦枕席爬上男人的床。虧她事后還有臉來跟自己哭哭啼啼,說全是為她好呢!
我呸!
背著她搶她的男人,還說是為她好?有這種“好”丫鬟,她還真不需要敵人了!
姚七夫人又哀號了一聲,寧遠侯夫人和姚六娘忍不住瑟縮了下,這聲音實在太可怕了!
寧遠侯顯然很有同感,所以他重重的拍了下桌子便起身拂袖而去。
一出上房院子。就看到幾個兒子一起朝他走過來。
“父親,富陽侯這老匹夫欺人太甚。兩面三刀,這頭和咱們談著婚事,回頭就請皇上下旨,給八皇子訂了護國公的么女為正妃。”
被擺了一道的寧遠侯當然氣。可是他老人家還沒完全胡涂,“興許是皇上不允吧?”
“那老匹夫肯定原就想為八皇子搭上護國公,只是護國公沒應,他便尋上咱們,護國公改了主意,他便舍了咱們攀上護國公了!”一派義憤填膺的姚三老爺直跳腳,要不是世子拉住他,只怕他就要跳去尋楊家晦氣了!
“老三你別這沖動行不?”世子養尊處優心寬體胖,看來雖有份量。實則沒什么力氣,他只是看來很賣力抱住三弟不讓他妄動。
而姚三老爺也并不認真掙扎,兄弟兩純粹在演戲罷了!
姚六娘要真飛上枝頭當鳳凰。對他們來說其實并不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又不是他們家的閨女,素來又不是個安份的,若真得了勢,只怕他們都要被她踩在腳底下,向她卑躬曲膝了!
老七就是團爛泥。扶不上墻,把個庶女記在元配名下。充作嫡女,還妄想著高嫁當皇子妃?真以為皇家不許庶女進宮的規矩是擺設啊!
他們兄弟掃了父親一眼,只見原本暴跳如雷的父親已在老七的甜言蜜語安撫下,平靜了下來。
“爹就是偏心。”
“誰讓他是爹的么兒?他姨娘又素來得寵?”
兄弟兩咬著耳朵,幾個庶出兄弟看著寧遠侯和姚七老爺親親熱熱的,都不免又羨又妒,但誰也沒老七那張能把死人說成活人的嘴,只能徒負呼呼。
而隔了兩條街的誠王府,范安陽抱著誠王家新寶寶笑得正歡。
“你小心點兒!”看范安陽抱小孩,就是小孩抱小孩,誠王妃忍不住心驚膽跳。
范安陽笑嘻嘻,“哎呀!你家這寶寶實在太可愛了!看得人舍不得松手啊!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趕緊長大,趕緊圓房好自個兒生一個唄!”嚴筠笑呵呵的捧著茶盞坐在一旁道。
范安陽卻掉轉槍頭,指向她,“那還是等師姐先生一個唄!不然我那姐夫可等慘了!師父那兒更要擔心啦!”
嚴筠一噎,指著她恨聲道:“這丫頭這張嘴啊!”
“你那個庶姐真的打算放火要燒死你?”姚囡囡直接跳轉話題,中間都不帶換氣的,范安陽差點轉不過來。
“是啊!她還不止要燒死我,還要燒死筱樓和進菀,好讓我們家跟親戚撕破臉,狠吧!”
“你祖父讓人把她送去莊子上,是打算怎么處置她?”讓她病死還是意外身亡?
這種事,大人從來不會告訴小孩的。范安陽暗翻白眼,把小世子交給奶娘,然后兩手一攤,“我哪知啊!不過,祖父再怎么收拾她,只消我爹心軟,開口求個情,還不是就又回來了!”
范安陽還不知道,她爹這回真是鐵了心,把范安蘭交給范太傅處置后,就不再聞問。
因為按照之前的事來看,不管范安蘭犯得事再大,她爹最后都會心軟,讓她重回府里來,她覺得這次應該也不例外,家里姐妹一個個都出嫁了,范安蘭都不曾重回府來,她才發覺這次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