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安菊和姜姨娘被軟禁在菊院里頭,姜姨娘身邊侍候的丫鬟雅芳,急忙去尋三少奶奶拿主意。
松哥兒媳婦輕輕的掀著茶蓋,道,“姨娘和二妹妹才犯事,夫人這會兒正在氣頭上呢!你讓我這個時候去為她們求情,不是讓夫人惱了我?還是你以為,夫人不會為難我?”她輕輕放下茶碗問。
雅芳訕訕然笑了下,又說了幾句話就走了。她一走,三少奶奶身邊的丫鬟忍不住啐了一口。“什麼東西!她們就只會使喚您和三少爺,有好事的時候,都沒想著您和三少爺,出了事就找您善後了!”
“行啦!那來這麼多話。”三少奶奶瞪了那丫鬟一眼,交代她們幾個道:“你們都給我小心點。”
眾丫鬟齊聲應諾,三少奶奶不放心,再三叮囑一番後,才放人出去,回過頭就讓人把冬青喚來。
冬青很快就過來了,三少奶奶見她進來,指了身邊杌子讓她坐。
“姜姨娘和二姑娘已經被軟禁了,你說姜姨娘會不會……”
“奶奶放心,沒事的。”冬青安撫她,“再說,二姑娘心大是咱們縱出來的嗎?”
姜姨娘的野心卻是她們喂養大的。三少奶奶心說。
“奶奶,周姨娘留給咱們三爺的東西就這麼點兒,她們母女動不動就找您周轉,三少爺日後的前程總不能全靠公中打點嗎?咱們手里這點。要是都被她們母女挖空了,將來三少爺要用錢,她們可會掏出來貼補?”
不會。
所以當姜姨娘要錢的次數越來越多。要求的數目越來越大,三少奶奶著實心驚,深恐手上的錢財很快就會被姜姨娘母女掏光了!冬青便悄悄的提了建議,三少爺是記在姜姨娘名下的,姜姨娘向他們開口,他們不從,很可能會被視為不孝。老太爺也會不喜三少爺。
然而若是姜姨娘不堪呢?
計畫很簡單,派人去莊子上。捧一捧姜姨娘的娘家人,接下來她們也沒做什麼,只在姜姨娘和范安菊身邊適時的拍捧一下而已,倒是沒想到。姜姨娘母女自己做死,妄想要取代范安陽,嫁給杜云尋。
三少奶奶遲疑了下,“相公要是知道了,會不會怪我們?”
冬青暗翻白眼,做都已經做了,才來擔心這個,會不會有點太遲啦?面上倒是不顯,而是溫言的勸慰道:“您放心。三少爺是個聰明人,會體諒您的,再說您這麼做也是為他好。為了哥兒和姐兒好啊!”
她說著邊意有所指的瞟向三少奶奶的腹部,三少奶奶羞澀的扯開嘴角笑了下,卻是沒說什麼就讓她退下了。
不同於范家歡迎范安陽回門,高家在二門迎接杜大少奶奶的,就只有老祖宗派來的一個嬤嬤,這位嬤嬤素來寡言木訥。見了杜大少奶奶,僅僅福了一福。見她一人回府,也沒探問,轉身便領她往老祖宗的院子去。
老祖宗屋里,杜尚書夫人領著各房媳婦端坐明堂,大少奶奶進來,眼皮子微跳,她深吸一口氣,撩裙進屋,與長輩們一一見過禮,杜尚晝夫人便開炮了!“大姑奶奶果真長進了!只是這手伸得未免太長了點!你三弟父母雙全,怎麼也輪不到你與他作媒啊!就算你那表妹生得再怎麼國天色天香,你堂弟的婚事也該由你叔嬸作主才是,你一個出了閣的大姑奶奶怎麼就這麼擅自安排了呢?”
話雖說得輕柔但是話里的責難,卻是再清楚不過。
杜大少奶奶覺得自己真是太倒楣了,明明算計得好好的,為何事到臨頭,偏偏走了樣?明明是請人來給范安陽添堵的,誰知最後被堵著心口幾乎吐血的卻成了自己,她帶回府的丫鬟趁她不防爬床,小姨母氣她為她家庶女尋了好親事,祖父母怪她壞了他們拉攏方相的打算,三叔三嬸惱她給堂弟尋了個庶女為妻。
一樁樁一件件,她真不知自己究竟是得罪了那路的神仙,才會讓她諸事不順。
尚書夫人數落得口乾舌燥,可是這個孫女卻是一副不痛不癢神魂不屬的死樣子,看得她氣得半死,二夫人連忙上前勸了幾句,還不忙拉三夫人幫襯,三夫人卻睬都不睬她,只死死的盯著杜大少奶奶瞧,那憤恨的眼神總算讓杜大少奶奶悚然回神。
“三嬸。”
“大姑奶奶客氣了,我可擔不起你這一聲三嬸。大姑奶奶頭一回舉宴,咱們家里的姑娘連同親戚家的姑娘們,全去給您撐場面,深怕您這宴會沒人捧場,給砸了場子,誰曉得,大姑奶奶好算計,竟是打算著給三郎擇媳,您好歹也先跟我們透個消息嘛!要不然,我們要早就給三郎訂了親,您那表妹豈不是只能落得入門為妾的份兒?”
三夫人想到被逼著認下個員外郎家的庶女為媳,心肝就氣得直作疼。
“行啦!大丫頭進來。”老祖宗在內室里發了話,尚書夫人等人不敢違逆,只能憤憤然離去。
老祖宗屋里的丫鬟扶起大少奶奶,領她進屋,高老祖宗看著她一臉頹敗的模樣,長嘆一聲,讓她坐到跟前來,“傻孩子喲!年前送你回去的時候,不就交代過你了,好好的養好自個兒的身子來,旁的事別管?”
“我,我,我……”杜大少奶奶嚅囁了半響,最後還是沒說出半句話來。
老祖宗搖頭,“傻孩子啊!”老祖宗摩挲著曾孫女的頭,“什麼都是虛的,把身子養好來,趕緊生個兒子,才是正經哪!你那小嬸才多大的人兒?還未及笄呢!就算讓她當家又怎樣?總好過你那婆婆掌權。”
“老祖宗。我就是不服,明明我是大的,又早進門。為何越過我,把家交到那傻子手上。”
“你還說人家傻!”老祖宗嗤笑,“你倒是說說,她那兒傻啦?”
杜大少奶奶理直氣壯的道:“那不是御醫說的嗎?”
“難道你都沒聽說,她的傻病早就治好了?”
“那不過是丁、范兩家搞出來的,作不得數。”
“是嗎?”老祖宗再度長嘆,她發現對著這個曾孫女。自己嘆氣的次數節節升高啊!
杜大少奶奶頜首,“當然。您不知道,她那回被人抓走,要不是有我家小叔跟著,指不定她就這麼一去不返了!她二舅是湖州知府。當然是緊著她,怕這事壞了她的名聲,所以才讓人傳說什麼佛祖顯靈的,那什麼藥谷傳人,不過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走方郎中罷了!”
春日宴上,大丫頭絕不是想算計她表妹嫁三郎,那是想算計誰呢?老祖宗嗤笑,還能是誰,自然是杜家老二。大丫頭口口聲聲喊人家傻子,可人家不是真傻子,有人想算計她丈夫。能怪人反擊嗎?
大丫頭只怕直到這會兒還沒想明白吧?
算啦!既然她自己想不明白,還是別點醒她的好,省得又生事。
“你那閨女兒呢?怎麼又沒帶回來?”
“她?一早有點咳,就沒讓她跟著回來。”杜大少奶奶信口開河,壓根不敢說,自己趕著出門根本就沒問女兒一句。
老祖宗暗搖頭。指了站在角落的兩個嬤嬤道,“你老這麼不用心可不成。她終究是你十月懷胎生下來的骨血,這兩位嬤嬤你帶回去,就讓她們兩幫著照料小念念。”
杜大少奶奶撇了下嘴角才應下,老祖宗看出她不過虛應了事,暗自搖頭,“我聽你祖父說,你相公要外放?”
“嗯。”杜大少奶奶有點拿不定主意,是要跟去,還是留在京里?她才從湖州回來,要她再離京,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重頭適應起,她就覺得渾身不得勁兒,可是留在京里,豈不便宜了跨院里的那幾個妖精?
老祖宗苦口婆心地勸道:“你公婆還年輕,尚不需你這長媳留在家里幫著照應,你跟著去任上才好,不用在你婆婆跟前立規矩。”
杜大少奶奶草草的點頭,心里卻道,外放之地可沒京城繁華呢!而且人生地不熟的,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想到這些,她就想到了劉奶娘,不知道她現在如何了?
老祖宗勸了幾句,看她不過應付了事,也就不再勸,說了幾句話就推說累了,讓她回房歇息去。
等她走了,屋里侍候老祖宗的心腹,才疑惑的問:“老祖宗不是打算給大姑奶奶人手的嗎?怎麼......”
“你不是聽見了,口口聲聲說人家是傻子,瞧不起人家,可明眼人一看就一目了然,誰才是傻子!人家沒把她表妹塞給她丈夫讓她添堵,就已是厚道了!”
“可是,讓三少爺娶個庶女為妻,這也……”
“哼,老大是走火入魔了!皇上是能由著他左右逢源的主嗎?杜相不偏不倚,而方相,他閨女兒是梅妃,你說,他會支持誰當太子?”
“老祖宗?難道,這事杜相也插了一手?”
老祖宗搖頭,“我不知道。不過大丫頭實在是傻啊!也不想想看,人家為何把春日宴的事推了,讓她自己去籌辦?又為什麼分了差事給她幫管?人手全在人手里攢著呢!她在人家眼皮底下算計人家,唉!我怎麼就教出這麼個傻子來呢!”
心腹好奇的問:“老祖宗,您說,范家那一位,究竟是真傻,還是……”
“外頭不都說了,人家那是得佛祖保佑,得了高人賜藥呢!再說了,人家相公、婆家都不嫌她傻,咱們這些外人,管人家真傻還是假傻作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