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池沒讓何大人有趕到的機會,他昏過去了。
杜云尋和郎大夫扶著他,對管事怒目而視,“還不讓開?要是我師父有個萬一,我定要向何大人討個公道。”
管事又急又怕,何家千金擠過來道,“嚴先生昏倒了,可不好挪動,還是留在府里等大夫來吧?”
郎大夫輕笑,“原來郎某不算大夫啊!唉!真讓人傷心啊!”
杜云尋沒好氣的瞪他,“郎大夫,是何家人不拿你當大夫看,可不是我們,一會兒上了馬車,還請您全力救治我師父。”
郎大夫勉為其難的點頭,“那就快走吧!要是讓嚴先生舊疾復發,要調養回來,可就得大費周章啦!哦,對了,讓人去跟你師兄說一聲,讓他跟那些老爺們多買些養身的藥,你師父今兒這一受寒,可能得好生養一陣子。”
不待杜云尋開口,隨行的小廝已機靈的去找單玨城。
何府千金不管默林附近那些賓客議論,亦步亦趨緊跟在后,直到馬車邊,她才終于出聲,“杜二少爺……”
杜云尋冷哼一聲,沒睬她,扶著嚴池徑自上了車,郎大夫在后頭,朝她笑了下,轉身上車。
“你待人家小姑娘太兇了!”
“明知我有妻,還死賴著想巴上來的人,難道還要我給她好臉色?”杜云尋毫不在乎會不會讓何家千金聽到自己的話。
郎大夫搖頭,“那也不必對人家小姑娘這么兇啊!小姑娘臉皮薄,那受得了啊?”
“郎大夫,你說錯了吧?明明是沒臉沒皮不要臉,幾時臉皮薄啦?再說。要真是臉皮薄的,會故意喝醉,直盯著男人瞧?人家要走,還死攔著不放人走嗎?”
呃……這話還真是一針見血,郎大夫覺得,這小子是故意說給外頭那賴著不走的何府千金聽的。
“人家好歹,是知府千金。你多少也看在何知府的面子上。對她客氣點嘛!”
杜云尋冷笑,郎大夫看似在勸自己,其實是故意挑著自己把話說得很難聽。好把何府千金氣哭,真是夠惡劣的,看他把個小姑娘氣哭,他就高興了?
“對她客氣。然后讓她以為她能有機會把阿昭擠下去,給我找麻煩?謝了。不必!我才不想因此給自己找麻煩。”
說白了,他就是個怕麻煩的人,明知有麻煩,還因顧慮東考慮西的想要做到最好。反讓自己最重要的人受累,他再不濟,親疏還分得清。沒有為了讓個不相干的外人好過,就委屈自己人難受的理。
說句不客氣的話。明知他已有妻,還死巴著要賴上的女人,她難不難過,與他何干啊!
何知府匆匆來到,正好把杜云尋和郎大夫的話聽得一清二楚,為時已晚的想起來,杜云尋的妻子是范太傅的孫女兒,范太傅是他的座師啊!妻子縱著女兒想去撬恩師家的墻角,跟人家傻孫女兒搶女婿,這要傳出去,他在同年面前可就徹底沒臉啦!
訕訕的上前來跟杜云尋關心嚴池的情況,邊擺手讓人把女兒拉下去,杜云尋看他態度還算好,一直僵著的臉皮略松開來,“我家師父上了年紀,今兒真是看在何大人面上,才強自撐著把畫作完成的,晚輩心焦恩師情況,若有失禮之處還請何大人海涵。”
“杜二少爺客氣了!嚴先生有恙,老夫就不耽誤你們了,改日再上門探望嚴先生。”
杜云尋頜首,輕敲車壁,車夫揚鞭驅車離去。
賞梅會的客人都是有眼色的,在杜云尋一行離去后,便紛紛起身告辭,在默林處看到何家千金豪放一面,還指使下人攔著不讓人離開的姑娘們,迫不及待要把何家千金不要臉的言行散布出去。
不能怪她們有此作為,何家千金自恃是知府嬌女,對這些家世及不上自家,卻比自己生得好看,比自己能干賢惠的姑娘,不是將人打壓得喘不過氣來,就是拉著人排擠她們。
至于與她交好的小姑娘們,平常被她使喚團團轉,今兒見到她丟臉的一面,只想著要讓她沒臉一次,根本沒想太多。
而曾考慮要與何家聯姻的奶奶、夫人們,則是打了退堂鼓,她們有的是同知夫人,有是縣令夫人,想與何府聯姻,是想借何府之勢拉抬自家,可何夫人一直不置可否,今日一看,是啦!人家看上的是杜相的孫子,自家的孩子自是比不上的,明知杜相孫子已娶妻,卻還想著要把女兒許過去,堂堂知府家的嫡女想去委身作妾?
道不同不相為謀,肅州一地女兒家最是金貴,可也沒有這般縱容的理,在自家賞花宴如此作為,沒有長輩縱容,何府千金怎么敢?既如此縱容,是打算事成,讓嫡女為妾?還是要逼人停妻再娶?杜相是能讓人逼迫的主兒?沒看魯王意欲招杜云尋當孫婿,都沒能如愿啊!何家也太托大了吧?
不管他家是傻大膽,還是真有靠山,他們都招惹不起。
何夫人這會兒還不知,因為女兒鬧騰了這么一下,讓準媳婦家后悔聯姻而退親。
賓客們匆匆告辭,她納悶不已,“這是怎么啦?嚴先生的畫還沒看哪,大家怎么就急著走?”拉著一個平日交好的夫人追問著。
那夫人是個厚道的,壓低了聲把何家千金在默林的言行說給何夫人聽,“……我家老爺曾跟我說過,何老爺的座師是范太傅?那杜二少爺的妻子便是范太傅的孫女兒,人家年紀雖小,還沒及笄,可到底是三媒六聘八人大轎抬進門的嫡妻,阿素那番作派是想做什么?”
何家千金單名素,親近的人才會稱她阿素,何夫人聞言心頭一沉,她沒想到這一層啊!女兒眼界高,肅州城里年齡相近的后生。她都看遍了,沒有一個入得了她的眼。
好不容易來了個京里的貴公子,還是相府家的少爺,若真能結親,朝中有人好做官啊!自家也不必再待在肅州苦熬了!
難得是女兒喜歡啊!
可是萬沒想到,杜二少爺已經成親,娶的還是范家那出了名的傻子。
要知道。富陽侯府一直是西北肅州地下皇帝啊!誰人不知。彭席進那個莽漢要不是有富陽侯在京里給他撐腰,他能坐穩西北大營駐將的位置?可富陽侯的孫子卻因這丫頭,而被流放。世子也因此被皇帝換了人。
聽女兒那么一說,她便覺得自家女兒應該能爭上一爭,才順著她,利用賞梅會給女兒制造親近杜云尋的機會。
現在聽人提醒。她才赫然驚覺不妥。
她提著裙,急急尋丈夫去。找到外書房去時,就見丈夫鐵青著臉,女兒滿臉淚痕的跪在地上。
看到她進來,何素委屈的喊道:“娘!”
“都怪我們把你慣壞了!沒有半點姑娘家的矜持。就這么大剌剌的追著男人跑,真是把我和你娘的都丟盡了!”
何素接連遭受打擊,原就喝得半醉的她。對此更覺難以忍受,“我當初說的時候。你們都說好的,為什么一下子突然就變了樣啊?”
她不明白啊!她傾心的男人不留情面的傷她,父親怪她,她到底做錯了什么呢?京里的貴女不都是這么豪放的嗎?
何夫人心疼的拉起女兒,低聲的跟她說明,“……是娘沒考慮周到,委屈你了!”
“就因為她祖父曾是父親的座師,所以我就不能跟她爭杜二少爺?”何素氣紅了眼,“這不公平!她一個傻子,憑什么能陪伴杜郎身邊?”
呃,不管人家是不是傻子,她都是杜云尋的妻子!何夫人嘆息。
何大人看女兒一臉不平,也不想再跟她說下去,直接下令讓妻子拘著女兒,“杜家那小子沒離開肅州城,她便一步都不許出院子來。”
“老爺?”何夫人驚呼。
“爹!”
“你看看她這個樣子,還是把她拘在家里,省得出門去給我惹禍。”
卻說杜云尋他們,嚴池一上車就自動醒來,不消說,老人家是裝昏的,他推開郎大夫手上的鼻煙壸,滿臉嫌惡的道:“把那玩意兒拿遠些,老夫不用這東西。”
郎大夫從善如流,將鼻煙壸收起來,“您老越來越老成精啦!這裝昏的時機拿捏的好。”
嚴池笑呵呵,“復常啊!咱們不好跟何大人扯破臉,回頭他要是上門來,你得客氣點。”
“是。”杜云尋很干脆的應下,讓嚴池已經準備好的勸說詞無用武之地,只能咔巴咔巴的給咽了下去。
回到住處,衛放和姚都指揮使都知道賞梅宴上發生何事了,讓趙褚把他岳父送回房歇息,姚都指揮使把杜云尋拎過棧,好好的跟他溝通一番。
等杜云尋走了,他才伸手抹了抹臉,“這小子還真難溝通。”
衛放與杜云尋相處較久,比姚都指揮使了解他,聞言便笑了,“復常就是根硬骨頭,他要不愿做的事,就是相爺和他爹壓著,他也不睬的。”
“這么說來,他會娶范家那丫頭,是他自己愿意的?”
衛放朗聲笑了,“說不定還是他自個跟相爺提的呢!”
姚都指揮使想了下,笑著直點頭,“說不定真是如此,杜相日理萬機,幾曾有心思去管這些小兒女的事,就算復常沒娶范家那丫頭,他也早就跟他妹子和好了。多了這門親事,只是順理成章讓兩家在明面上合好了。”
衛放點頭,“您不知道,他早就對那小丫頭上心了。”衛放很快樂的把杜云尋給出賣了,姚都指揮使難得八卦了下,回頭就把這事跟女兒說,誠王妃知道后,悄悄說與范安陽,還好生取笑了她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