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門

第六百一十八章 君子報仇三年不晚

四月初九。

這一天,趙文珠從杜府遷出,住到玉井胡同的宅子里,準備要出嫁了。

這一天,杜云方出京南下往書院讀書去。

這一天,小萬氏所在的莊子,迎來已從族譜上除族的杜云蕾,她仍姓杜,但已非杜相的孫女,自然也不是小萬氏的女兒了,如果小萬氏有知覺,定會把女兒護在羽翼下,可惜,她早已瘋顛且已癱瘓在床,顧不得女兒了!

這一天,大萬氏的娘家京中所有產業遭下人惡意變賣一空,一大家子人狼狽的被人逐出府,先是往杜府舊宅求援,只是老夫人和二老爺一家都在老家沒回來,三老爺一家子也不在京里。

大萬氏的侄兒原本想,姑奶奶不在京里,只要能住進杜府,那些債主也不敢貿然上門催債,誰知他們連門都進不去,新來的門房不認識他,還耳背得很,說了老半天,愣是牛頭不對馬嘴,最后只得分住到各房媳婦們的陪嫁莊子去。

這一天,范家迎來范安菊準婆家遣來的兩個婆子,她們神色哀凄,身著喪服,“我家公子前些日子與友朋出游,因騎馬不慎,自山路上失足跌落,找到的時候,已經去世多時。”

范夫人一愣,“你家公子過世了?”

“是。我家老太太和太太不敢耽誤府上二姑娘,特命奴婢們前來退親。”

退親!

不退親難道要范安菊嫁過去守寡?

不得不說,這個念頭讓范夫人頗感心動。只是念頭一閃而過,她終究是放棄這個想法。

“夫人,查出來了,那天在二姑娘身邊侍候的丫鬟,并不是咱們府里的。”

“不是咱們家里的?那是誰家的?怎么會混進一個不是咱們家的丫鬟來侍候二姑娘?”

丁嬤嬤尷尬的微咳了下,“前陣子二姑娘身邊的一個丫鬟老子過世,您讓那丫鬟回去給她老子送終。‘

“啊!我想起來了,確有此事。”

“那丫鬟怕她這一去,再回府地位就大不如前,所以請了她姨表妹進府來幫忙。”

范夫人撫著胸口。情緒還沒完全平靜下來。“接著說。”

“那丫鬟的老娘是獨生閨女兒,她請進府來頂替她的,是三姑奶奶身邊的一個丫鬟。”

按說這不合規矩,但是因為那日正好范安蘭上門來。門上鬧烘烘的亂成一團。便讓那丫鬟鉆了空進府來。“而且二姑娘早就派人在門上接應她了。”

范夫人怔愣了下。“看來,她們是早就約好了的。”

范安蘭心高氣傲,出族后的日子不好過。為了榮華富貴,不惜委身作妾,縱使在侯府有親外祖母相伴,但那位老太太本就不是強悍的,只怕她依賴范安蘭的成份比范安蘭依靠她要多吧!

內宅里頭妻妾爭斗不休,依范安蘭的脾氣看來,她在侯府內宅的日子肯定不怎么好過!眼看著范安陽初嫁未久,就接掌家中內宅大權,叫范安蘭知道了,怎么坐得住呢?

只是她想爭,又如何爭得過正室,就算孫媳再怎么不好,侯府也不可能讓個姨娘掌家,更何況孫媳婦并無過錯,言行舉止都合乎永寧侯周家的要求,范安蘭雖是周家的血脈,但她因素行不佳被父族出族,她姨娘已死,嫡親兄長也被記到別人名下,除了他們周家,她已無憑恃,又是自己巴上他們孫子的。

這樣的女子,就算有個嫡親外婆在,也只是徒增旁人忌憚罷了!

她的日子如何能過得好?

“所以她就和二丫頭勾搭上,想要對阿昭下毒手?”范夫人若有所思的道。“那那個丫鬟呢?”

“跑了。”丁嬤嬤咬牙切齒的道,“六姑奶奶回門的第二天,她就溜了。”

就這樣把范安菊撇下?范夫人冷笑,“好你個范安蘭,我不想做人做絕,偏你要來惹我,既如此,我也不必跟她客氣了。”

嫉妒是吧!就讓她嫉妒死好了!

這個世上,死,就是死了!發狠求死,死了也就死了,無所知無所覺,要一個人痛苦一輩子,是讓她求不可得,只能仰望著她所怨恨的人,活得好好的,過得比她好,那,才是最好的報復,生不如死。

“放話出去,讓京里的官媒都給我動起來,讓她們給二姑娘尋個高門大戶,就說我心疼二姑娘婚事三番兩次的不諧,所以要把她記為嫡女,除了公中的嫁妝,另外我額外再給她添嫁妝,二姑娘年紀不小了,再拖下去都要成老姑娘了!”

丁嬤嬤一聽,傻了,二姑娘與人合謀要害六姑奶奶,范夫人卻反要把她記到名下做嫡女,還給添妝,這,這都什么事啊!

“六姑奶奶要知道了,怕是要氣壞了。”

“氣什么啊!等她知道了,她二姐出嫁時,只怕她還會給她添份厚禮呢!”

范安菊和范安蘭覺得世道不平,所以要害范安陽。

那范安蘭若知,與她合謀的范安菊,不但沒被處置,還被記為嫡女,嫁入高門,并擁有豐厚的嫁妝,她會怎么想呢?只怕她會更加記恨范安菊吧?

范夫人見丁嬤嬤憂心忡忡,溫和一笑安撫她,“嬤嬤就放心吧!姜姨娘和二丫頭不是一直想要高嫁嗎?既然是人家所求,我又何苦攔著她呢?”

“夫人,您這是氣胡涂了不成?”

“嬤嬤,你想想看,二丫頭那個脾氣,坐擁豐厚嫁妝,嫁入高門,她能過得好?”

丁嬤嬤想了想,幾乎能預見,二姑娘成親后的日子是如何了!

準婆家上門退親的消息,很快就傳到姜姨娘和范安菊耳中,姜姨娘抱著辛苦了良久的繡衣痛哭失聲。“我可憐的女兒啊!怎么這么命苦啊!”

姜姨娘之前還和女兒嘲笑王進苑,她未婚夫跟著平王出巡,結果倒霉的做了短命鬼,萬萬沒想到,范安菊的未婚夫也是個短命鬼,婚事這般一波三折的,姜姨娘幾乎要懷疑是不是范夫人從中做了什么手腳了!

來報訊的小丫鬟不安的看著姜姨娘啼泣不休,看看外頭的天光,終究忍不住打斷姜姨娘道:“姨娘您快別哭了!夫人說了,心疼二姑娘婚事波折。所以要把她記在名下。還說等二姑娘出閣時,要另外給嫁妝呢!”

這嫁妝是姑娘們在婆家的底氣之一,娘家是第二個底氣,再來就是兒子。有這三樣底氣。在婆家才能挺直腰桿做人。

姜姨娘自幼跟在范老夫人身邊侍候。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乍一聽聞她立時就笑了出來,原本哭得妝都花了的臉上。乍然露出笑容,把小丫鬟嚇了一跳,還以為是見鬼了!

沒等她反應過來,姜姨娘又哭了!

小丫鬟懵了,姜姨娘這是在鬧那出啊?

姜姨娘傷心啊!十月懷胎辛苦拉拔大的女兒,要記到夫人名下當嫡女,就不再是她女兒啦!可是就算是記名嫡女,也比記在她名下當庶女強啊!

雖然為女兒高興,卻也心傷。

稍晚,范太傅父子回府,得知范安菊的未婚夫過世,婆家來退婚,一時也有些反應不過來,范安柏問大總管,“母親可說了什么?”

大總管遲疑了半晌,便把范夫人查范安菊身邊丫鬟的事說了,另又將范夫人最后決定要把范安菊記在名下為嫡女,并派人讓官媒盡快幫范安菊另覓婆家。

范太傅和范安柏聽完之后,沉吟良久不語,大老爺得知范安菊教唆杜云蕾一事,竟是范安蘭在幕后主使,不禁氣極。

直到從范太傅院里出來,他才想到妻子要把范安菊記到名下的事,“這不妥吧?要是讓阿昭知道了,只怕要傷心了!”

教唆人來害她的庶姐,沒有受到懲罰,反被記為嫡女,還要給她添嫁妝,光想,大老爺就覺氣悶。

范安柏看了他爹一眼,看他沒想明白這里頭的彎彎繞繞,就決定還是別跟他老人家說白了,免得他視他娘如蛇蝎。

“二妹妹畢竟是父親的子嗣,母親這是看在父親的份上,寬容她呢!”

這話一說,讓大老爺臊紅了臉,他這兩個庶女給小女兒和妻子惹了多少事,可是妻子都是看在自己面上輕放她們,就是因此才縱得她們膽子越發大了。

范安蘭已經出族,且自甘墮落與人為妾,如此還不安份待在夫家內宅,手伸得那么長,教唆范安菊謀害范安陽,實在讓他太過失望。

“交代下去,范安蘭不再是我們家的人,不許她或她的人上門,也不許替她送東西或傳消息進府,便是一針一線都不許收。若有違者一律杖責后發賣出去。”范大老爺極為難得的發號施令,讓接到消息的大總管有些愣神,抓著來傳話的小廝再三追問,直到確認無誤。

他處置不了范安蘭,但要記到妻子名下的范安菊,他卻是能做主處置的。

“姜姨娘教養二姑娘不力,罰她去老家祠堂為六姑奶奶祈福,二姑娘近來心浮氣燥有失姑娘家的氣度,令她在家中佛堂清修抄經,直到出閣為止。”

隔天,范安陽就從范安岳那兒得知,范安岳對母親的決定很是不滿,“母親竟不罰她,還要把她記在名下!”

范安岳氣得蹦蹦跳,杜云尋拍拍他的頭,安撫他,“你別急啊!你氣,難道你姐就不氣嗎?”

范安岳立刻轉頭望向發愣的范安陽,“姐?”

“母親可說了,要給二姐找個什么樣的人家?”范安陽若有所思的問。

“高門大戶。她不是一直想嫁高門嗎?就由她去唄!以她那個性子,嫁到高門大戶,不被婆母和妯娌搓磨死才怪。”范安岳冷笑道。

杜云尋端著茶,含笑看著妻子和小舅子,聽到這里,他忍不住開口道,“岳母這是怕范安蘭一計不成,再生二計,捧高范安菊,分散仇恨呢!”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誰知道范安蘭那女人會不會再針對范安陽呢?把范安菊扔出去讓她們兩個去斗,省得他們要時時防著范安蘭。

“我就說嘛!干么讓她出族,直接讓她病死,不是比較痛快嗎?也不用這樣千防萬防了!”

杜云尋點頭大表贊同,“她們都想要阿昭的命了,還留她們一命做什么!”

“那個是你妹耶!”范安陽提醒他,杜云尋卻道,“我妹只有云瑤一個,她是那個女人生的,她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