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亭是出嫁女,娘家未嫁的姐妹們就算不用為她守喪,也該體貼大伯父一家,她過世還未滿一年,就吵著人家爹娘在家里,給她們辦宴會?不給辦就鬧到祖母跟前去?
高大夫人提供了場地、人力及物力,讓這些侄女們如愿,她放手讓侄女們去打理,她有錯嗎?三房的姑娘們算計別房的姐妹們毫不手軟,對自家這一房的姐妹也不放過,出了事,便來怪高大夫人!
做人不能這么過份啊!
高大老爺心疼妻子受委屈,卻不能對父母說什么,只能找朋友訴苦,而最清楚他家這堆破事的,莫過于杜大老爺和王大老爺了!三個人當中,以杜大老爺的情況較好些,因為他的繼母已經被休了。
同被生身之母嫌棄厭惡的王大老爺和高大老爺,算是同病相憐。
杜大老爺同杜相說起此事時,心里忍不住要想,至少他們的母親沒害死他們的元配妻子,文芙表妹素來就是個剛烈的,當年沒有被大萬氏給擊倒,又怎會被王老太太壓垮呢?至于高大夫人,那也是個精明的,若不是因為她精明,高尚書夫人也不會忌憚長媳,做出強扣長孫女,故意放任下人將孫女帶歪的事情來。
杜相若有所思的看了兒子一眼,知他是想起了過世多年的許氏,低頭抿了口姜湯,將到嘴邊嘆息給咽了下去。
高家那廂,因在高大夫人的別院里鬧出這么丟臉的事情來,二房和四房很自覺的把女兒們領回家,而且幾乎是立刻,就帶著女兒們回娘家去了。把自家的事全交給兒媳婦們去發落。
三夫人原待再鬧,要大夫人給她一個交代,不過在高尚書不悅的瞪視下,哭哭啼啼的把女兒們帶回家。
高大夫人的別院總算是恢復了平靜,大房一家子和老祖宗都松了口氣,無它,三房的幾個姑娘實在太會鬧騰了。以前各房的事歸各房管。縱使知道她們會鬧,卻不曉得,她們斤斤計較到這種程度。如給你的點心比我早送到,給她的衣服比我的早做好也要爭。
外頭下著大雨,高大夫人婆媳陪在老祖宗身邊,正在說王進苑的事。老祖宗聽了便道,“既然那些不省心的都走了。你不妨邀杜家二少奶奶帶小念念姐弟,和她的表姐妹們來咱們家一趟,我也好看看那個女孩子。”
她的曾孫女已死,她得為活著的小念念姐弟兩想。杜家二少奶奶是個好的,與她交好的表姐妹應該差不到哪兒去,可人心隔肚皮。當年她挑兒媳婦時,也沒想到日后。她會變成今日的這個模樣啊!還是要見見王家那姑娘,看看她的人品如何,若是個好的,她們大可收王家姑娘做干親,將來才好多走動。
當下,老祖宗便對高大夫人說了,高大夫人聽了直點頭,“孫媳也是這么想的,王家也同意了,只是這樁婚事還沒落定,認干親的事不好先提。”
“你們心里有成算就好,咱們也不是防著她,只是希望有這名份,日后好多多來往,也好照顧那兩個沒娘的孩子。”老祖宗輕聲道。
高大少奶奶掩嘴輕笑,“老祖宗說的是。”
老祖宗脧她一眼,又道:“不過,要收她做義女,你們可跟你公爹說過了?”
高大夫人搖頭,“還沒哪!就怕惹他老人家不高興。”
“這有什么,你們不好開口,到時候就由我開口讓你們收王家那位姑娘做義女,嗯,派個人明兒下衙時,把老太爺給我攔過來,我來跟他說。”
“老祖宗,還是等您先見過王家姑娘,再來跟公爹說吧?”
老祖宗想了下,也是,“那你趕緊下帖子去給杜二少奶奶和她的表姐妹們。”
“是。”
高大夫人高高興興的應下了,正好高大老爺和高大少爺回府,高大少奶奶便先去廚房忙了,老祖宗才對大夫人交代:“他們夫妻是兩個孩子的正經舅父、舅母,日后她們上門來,記得讓他們多親近親近,我年紀大了,再熬,也沒幾年了!你們夫妻兩也有年紀了,將來還要靠他們這些做舅舅的,給外甥們撐腰。”
高大夫人一凜,她都忘了這一層,忙起身跟老祖宗躬身謝過。
“唉!年紀大嘍!不中用啦!這個事我早就想著要提醒你一聲,可睡一覺起來就全忘啦!方才還是她在跟前,我才記得這事。”
老祖宗叨念著,大夫人在旁勸慰著,奈何老人家日前被氣得不輕,精神頭大不如前,念了幾句之后,就靠著炕椅沉沉睡去。
大夫人忙帶著丫鬟,為老人家拆髻卸釵,侍候她老人家睡下,轉身回房,便與丈夫說起此事。
“老祖宗提醒的是,我們都忘了這一層。”高大老爺捋著下頜的胡須道。
夫妻兩又說了些家常,用過飯后,高大老爺因下雨,也沒出去,拿著書去暖閣讀書去了,大夫人則叫丫鬟研墨,她要寫帖子給范安陽她們。
隔天,雨一直沒停,但雨勢變小了,杜云尋去太學之后,兩位小朋友也醒了,先在屋里用過飯,才被抱到范安陽的屋里來。
小寶喜歡玩水,所以他很喜歡下雨,覺得天空會有水下來,好神奇,要不是奶娘、丫鬟看得緊,只怕他逮著機會,就要溜到院子里去盯著天空看,到底是從那里倒水下來的呢?
小念念叫弟弟要乖,不要亂跑,可是她也覺得好奇,天上到底是誰有那么大的勁頭,捧著盆子一盆盆的往地上潑水啊!范安陽聽了她們兩孩子氣的問話,一時興起,便拿了筆,畫了連環圖,先是天上的神仙商議著要玩接力賽,然后討論的結果是端水盆往人間倒,誰倒的最多、最穩定就贏了。
然后便是一一個個神仙,一本正經的捧著水盆去接水。然后走到瓊樓玉宇邊,輪流將盆里的水往下倒,有神仙心不在焉,端著水走路晃晃悠悠的,一不小心踩著了衣襬,絆了一跤,手里的水盆順勢飛了出去。落到地面上。就成了傾盆大雨。
畫面很簡單,卻是很容易懂,小念念看了之后不用人教。就會自己編故事說給小寶聽,小寶也不知是聽懂了沒,拍著手哈哈大笑,伸手去抓畫冊。胖胖的小指頭,學著姐姐的樣一點一點的。嘴里咕噥著他自己才懂的話。
范安陽看著好玩,就把他們這可愛的模樣畫了下來,正在修圖,就接到高大夫人命人送來的帖子。
范安陽一看竟是好幾張。忙打開來看,分別是邀請丁文芙婆媳和王進苑的,還有范夫人婆媳及范三夫人婆媳。另外是丁家老夫人婆媳,及丁筱樓她們。
這是準備要讓高家老祖宗見見王進苑了?算算日子。杜云啟也快要除服了,雖說守十個月的喪期也就可以了,不過他大爺要守十二個月,大伙兒也只能順著他。
這位大哥自小到大都是事事聽從長輩們的安排,難得有件事自己做主,杜相覺得這很好,男人要擔一個家,就是要有自己的想法和堅持,他沒有反對,只是家書里,稍稍提起給他相好的繼室人選。
許是對王進苑這個表妹有些印象,杜云啟并未反對。
王進苑是個開朗活潑的,自小跟著她娘幫著管家理事,杜云尋很期待這個大嫂趕緊進門,這樣阿昭才能交卸身上管家重擔。
就算王進苑沒辦法一下子就上手,好歹也多個人分攤啊!
他想要有自己的孩子了。
想到前一晚他邊在她耳邊低喃著,邊努力生子大業,范安陽不自覺的就臉紅起來。
“派人把帖子送出去吧!記得守在等她們回音。”
硯香領命而去,不久她一臉古怪的回來,“怎么了?”
“二少奶奶,守院門的婆子說有要緊的事要跟您說。”
“守院門?咱們院子看門的婆子?”范安陽疑惑的抬頭看她。
硯香搖頭,“是守別院去湖邊那扇門的婆子。”
“哦,讓她進來吧!”
雖是讓她進來,可她畢竟是冒雨前來,雖穿了蓑衣,還是打濕了衣裙和鞋子,瑞香她們忙去找了干的衣鞋給她換上,又讓她喝了熱姜湯袪寒,待她身上的寒氣消褪,才讓她來見范安陽,畢竟大小姐和大公子都在屋里,萬一過了病氣給他們可就不妙。
婆子有些局促的走進來,顫抖著聲,把昨天管花木房的簡婆子找她們的事說了。
“她找你們,是為了讓你們開門讓他們進別院里來?”
“是。簡婆子走了之后,我們越想越不對勁兒,二姑娘死了,三少爺人在梅州,他們想進別院來看誰?”
范安陽點點頭,“你們考慮的是,夫人在莊子上靜養,也不在別院里,他們要找人,大可光明正大的去找大老爺說,偷偷摸摸的想混進別院來做啥?”
“就是,就是!所以我們就想,今兒簡婆子再來,就回絕她,可是又怕別處看門的,沒想明白,就應承她,那可就不好,所以奴婢們就留一人守門,一人來跟您回稟這件事。”
“知道了!你們兩做得很好,不過,回頭,她再找你們,你們就應下來,然后派人跟硯香說一聲就好,省得被她發現。”
“是。”
范安陽讓賀璋家的送她出去,賀璋家的又叮囑她好一些話,然后才轉回來復命。
“您看,這萬家想干么啊?”
“想干么?你們想想看,從湖邊的院門進來,離那兒最近?那個主子最容易被他們擄走?”范安陽面沉如水的道,“他們這是盯上小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