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夫人直到女婿從前院過來接人,才放女兒歸家,見女兒眼露憂心,她噙著笑,拍拍女兒的手背,“沒事兒的,京里的這些夫人、奶奶們個個是人精兒,誰看不出她們的伎倆啊!”
這三個老太婆以為她好欺負,哼,以為發頓脾氣把人趕出門就完結了?害女兒因此擔心她,這筆帳她等著慢慢跟她們算。
范安陽敏感的感覺到母親不太對勁,抬眼看著她,范夫人正在和杜云尋說話,沒發現到女兒的關注。
交代女婿要好好照顧女兒和外孫之后,范夫人才轉頭跟女兒說,“下次要回來,等天候好再回,還有啊!記得把我的寶貝外孫子們看好,天冷,可別讓他們著涼。”殷殷叮囑了好半晌,才放小夫妻走人。
細雪紛紛,范安陽拉著丈夫上車,不讓他騎馬,侍候的丫鬟們識趣的全坐到后頭的馬車去。
杜云尋比丁文芙還早知道,范夫人被人氣著,發火趕人出府的事,只是他沒跟范安陽說,他一直覺得范夫人溫溫的,雖對女兒覺得有愧,可他沒想到,她會因有人說阿昭是傻子而大動肝火,甚至不顧一切的把客人趕出門。
事發至今,范太傅沒有任何反應,范大老爺倒是在同僚開口探問時,理直氣壯的力挺妻子,“我家夫人性子最好,從不無緣不故發脾氣的,那三位老太太會被她請出府去,可見定是她們說的話惹惱她了!”
一副我家老婆最有理。會做出這種不合禮的事情來,肯定是對方的錯,我家老婆是被逼的模樣,讓同僚們不忍直視啊!
遙想當年,范大老爺被周氏迷花了眼時,好像也是這么一副傻模樣,不過那時,大伙兒都暗地里看他笑話,都是男人,誰不知道誰啊!有個知心解語花不為過。但大剌剌的寵妾滅妻。可就太過份了啊!
后來這老小子外放,一去多年,再回京還是老樣子沒長進,大伙兒私底下都拿他來教育自家小子們。照子可得放亮點。別跟這老小子一樣。見著個女人就軟了腳,父母老婆兒子全扔在腦后,捧著個有毒的白蓮花~style_txt;當寶。想想都替范太傅一掬同情淚啊!
只是誰也沒想到,這老小子改頭換面啦!只是那副傻樣實在是……唉!
聽丈夫說起父親的反應,范安陽神色有些怪異,杜云尋問,“怎么,有何不對嗎?”
范安陽回以一笑,“只是沒想到,父親也有力挺母親的時候,感覺有點怪。”
對岳父母間的陳年往事,杜云尋自然也略有所聞,岳父一味偏聽偏信寵妾周氏,對原配正室十分不耐煩,而今他卻在外力挺妻子,確實讓人感覺有點怪。
“我爹其實很有才華的,他可是我祖父母的長子,只是當他被周氏迷暈了眼,任誰的話都聽不進去時,也就格外令祖父和祖母傷心。”
也是,全心栽培的兒子,竟然被個心機重的女子哄得團團轉,那個做爹娘的不惱?不氣?
范老夫人會早死,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夫妻兩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著,不多時就回到家了。
范安陽讓人去外頭打聽這事的后續發展,瑞雪和瑞芳打聽了幾日,連袂進府來見她,都搖頭道,“外頭沒人提這事,大伙兒全在講北齊和東靖使節團打架的事,還有就是,羌部使節們追著東靖使節團里那位日烈世子,哦,對,另外還有件事。”瑞芳說到這兒,停下來喝茶。
“什么事?”賀璋家的最恨人家說話說一半了,“快說啊!”
“欸,京里來了不少藥商,聽說咱們的使節團當初去東靖,是想要辟一條商道,專營藥材的生意。”瑞芳喝了茶緩過氣后道。
東靖產的藥材確實是好,而且有了官方認可的商道后,這往來多了,能從中做的手腳也就多了。
東靖和北齊想跟大燕往來,不也是打著相同的算盤嗎?
只不過之前,北齊和富陽侯,東靖和魯王是私下議定的,而今,富陽侯已亡,魯王臥病在床,他的那位好女婿也死了,那些協定自然不了了之,這回大燕使節前往東靖,大家以為,他們是為魯王府楚二老爺被擄,十姑奶奶母子為人刺殺一事,去向東靖國國王討個說法的,沒想到人家還另有重任在。
做藥材生意,這行當可不是想做就能做的,至少得有懂藥材的人才成,不然人家隨便拿個枯枝干葉就被哄了花高價買下,豈不賠大了!
消息僅在做藥材生意圈子里放出去,不到一個月,大燕京城附近做藥材生意的都派人來了,還有幾家是當家的親自過來,可見對此重視程度。
范安陽倒是沒想到,瑞芳竟然能打探到這個消息。
瑞芳羞澀的笑了下,“不是奴婢厲害,是碰巧的,鋪子最近新添了個客人,是在客棧負責采買的婆子,那天她來鋪子里時說起,他們客棧這幾天來了好幾位藥材商人,而且都是大盤商,因為他們很注重養生,吃的酌料很講究,她來買了好幾回,才逹成他們的要求。”
因為如此,那婆子說起這幾位藥材商人時,都忍不住咬牙切齒。
魯王府這廂,世子和魯王妃說起,楚靜姝是這次促成了東靖與大燕之間商道的大功臣,魯王妃不由一愣,“她?”
“是。”
世子其實有些遺憾,當時自己就在東靖,可是他卻不知使節團和楚靜姝他們在做什么,他只一心防著么妹要跟著他回大燕,還要掛心二弟的安危,使節團的人完全沒有跟他露過半點風聲,他還是這些天才聽到消息的。
真是不能說不心塞!
魯王妃愣了下,質問道,“怎么會讓她搶功,你怎么沒讓明心她……”
“么妹一直在養傷,再說,她的人脈遠不及靜姝郡主。”楚靜姝可是很努力的在東靖扎根廣結人脈,她的嫁妝雖不如楚明心豐厚,但是,她底下的人材濟濟,才幾年的功夫,就把家業經營起來。
世子至今還有點不敢相信,楚靜姝竟然短短時日,在東靖已擁有十幾家生意興隆的酒樓,當然也是托她丈夫的福,身為一個毫無競爭力的王子,有財無勢,母家不給力,妻子娘家遠在大燕,若他能為己助力的話,豈不是再好不過了!
看到楚靜姝夫妻低調卻極受歡迎,再看楚明心,世子都忍不住搖頭,自家么妹怎么會落到這個境地呢?
魯王妃可不管這些,她只追問兒子,既然人在東靖,怎么不幫著楚明心一點。
世子被逼問得急了,沖口而出道,“娘,這事是皇上的意思,而且兒子是回到大燕之后,才曉得此事,您還看不明白嗎?皇帝這是讓人防著我啊!”
魯王妃愣了下,慢慢的回過味來。
“再說,么妹還想著回來,您說,東靖國王會放行?會同意她摻和此事?”
別傻了。世子不敢同母親說,如今該擔心的是,東靖國國王何時才會放他外甥出宮,讓么妹母子團聚。
“她想回來?”魯王妃靜了下,隨即揚首問兒子,“那你怎么沒帶她回來?”
雖然已有孫子、孫女數個,外孫、外孫女也不少,但魯王妃最掛心的,還是楚明心那個兒子。
“娘,她已是嫁出去的女兒,這事就不要再提了。”
“可是……”
“與其再想這些,還不如考慮一下,咱們家是否也能做藥材的生意。”
魯王妃腦子一下轉不過來,愣愣的回望兒子。“父親臥病在床,要用的藥不少,之前庫房里存的藥,因為祖父的病耗去不少,再進新藥,花的錢可不少。”
世子想到賬面上,花在楚明心身上的錢,就感到眼前一片漆黑,母親素來花錢極有節制,可為了么妹花錢毫不手軟,再讓她這樣毫無節制的揮霍下去,等他繼承爵位時,家底還能剩下多少?
不行,他不能只想著節流,得開源,廣開錢源才成。
他不想和父親走老路,搞什么假貨、假畫的,那些東西因為拍賣樓的出現,生意大幅滑落,若能讓他把藥材這生意做起來,父親要用藥也就便宜許多。
魯王妃卻想到,大燕到東靖長路迢迢,若真能開商道,以后她要給么女和外孫送東西就方便多了!
嗯,好,回頭看看上次有那些沒給女兒送去的,這回要置辦周全才成!
白日的喧囂已隨日頭西沉而沉寂,起而代之的是冷冷的夜風在寂靜的街頭上稱雄,四方館里頭,因為陸續來了各國使節團而顯得熱鬧許多,四方館史自從東靖回來,就忙得腳不沾地,他老先生是越忙越精神,不像那兩位謝大人,真是沒用啊!回京后不久就雙雙稱病,真是太太太不中用啦!
頂頭上司干勁十足,底下人自然也是沖勁十足,雖說每年都會有各國使節團來朝賀,但東靖、北齊可是常常缺席的,難得今年他們兩國都又派使節團前來,而且還是他們館史一路陪著從肅州城進京的,大概因著這份情,兩國的使節對他們館史都比之前要客氣許多。
只是東靖和北齊之間還是一樣,一照面就火光四射,場面火爆極了!為了把他們雙方隔開,可真是讓他們的頭都快愁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