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暗淡了下來,因著前兩天悶熱異常,今兒晚上就痛痛快快地下了一場大雨,刷刷地雨水沖擊著蔡氏院里用鵝卵石鋪就的石道,把整個石道沖刷得干干凈凈的。
蔡氏早知道顧禮華今夜會過來,就吩咐了婆子叫上了幾個伺候的小丫鬟,在蕪廊下懸掛著的油燈里頭添了些香油,又放下了懸掛著的竹簾,擋住了廊外飛濺進來的雨水。
火光在風中一陣陣地閃動著,似乎下一刻就要熄滅一樣。顧禮華手里持著一把米色的油紙傘,上頭繪了紅梅的圖案,臉色很是淡然,帶著幾個小廝行走與院中。
走進了長廊,已有伺候的婆子在那里等著,笑著接過來顧禮華手中的油紙傘,并道:“老爺,太太今夜在暖閣里頭布了酒席,已經在等著您過去了。”
婆子話音剛落,已有機靈的小丫鬟從婆子身后站了出來,手里提著一只八角宮燈,很是精美,對著顧禮華道:“老爺,我是太太屋里伺候的丫鬟紅梅,太太怕您不熟悉院里的環境,特叫我帶著您過去。”
顧禮華順著聲音朝那小丫鬟看了過去,十七八歲的年紀,相貌生的是不錯,只可惜卻只能做個伺候人的小丫鬟。“帶路吧!我久未歸家,敏蘭這院子,我也是許久沒來了。”
小丫鬟沖著顧禮華笑了笑,隨后提著八角宮燈,給身后的顧禮華引著路,那婆子和顧禮華帶過來的小廝們,都緊緊跟在后頭。
為首小廝瞧見了紅梅那長相,心里頭有些動了心,想要和那婆子套近乎,問問紅梅的情況,“媽媽,前頭給咱們引路的那個小丫鬟是哪里來的呀生得那樣好看,可婚配了沒有”
那婆子是蔡氏院里伺候的朱婆子,是外院的管事婆子,紅梅就是她自作主張,撥到蔡氏身邊伺候的。不過卻是個勢利眼,瞧著那小廝對紅梅有了意思,冷哼一聲,才道:“怎么你問這些做什么你瞧上了紅梅姑娘不成”
小廝也是老實巴交地,當即就道:“原來她叫紅梅呀,當真是個美人兒。”隨后小廝看了看自己身上這身粗布衣裳,嘆了一口氣,道:“媽媽,你瞧瞧我,不過是個外院伺候的小廝,哪里敢肖想太太身邊伺候的紅梅姑娘更別提什么瞧上不瞧上的了。”
朱婆子見小廝也是個識趣的,就道:“你沒瞧上紅梅姑娘就好,紅梅姑娘生得好,又得太太器重,有意抬了她做姨娘。原先老爺沒有回來,現如今老爺回來了,她準備把這件事到老爺面前去提一提,聽聽老爺的想法。紅梅姑娘以后就是咱們府里頭的主子了,你可別存有什么非分之想。”
小廝聽婆子說著,忍不住又朝前頭提著八角宮燈引路的紅梅又看了一眼,這才轉過頭來對著婆子道:“媽媽,我曉得。像我們這樣的貨色,哪里敢去肖想主人家。”
不一會,紅梅就把顧禮華帶到了蔡氏所在的暖閣外頭,瞧著屋里燈火通明的,又有伺候的小丫鬟在,她不便跟著進去,便道:“老爺,太太就在屋里了,奴婢就不陪著您進去了。”
紅梅說著,就要提著八角宮燈離開,顧禮華瞧著她的背影很是迷離,在火光的照射下,散發出了誘人的光彩,有意拉住了她的衣袖,就道:“小丫鬟,你叫什么名字呀”
紅梅之前介紹自己的時候,已經和顧禮華說過自己的名字。不過顧禮華日理萬機的,府里又有那么多伺候的丫鬟,哪里能記清楚每一個小丫鬟的名字,紅梅也就沒有在意。
紅梅含了笑,拉開了顧禮華的手,淡淡道了一句,“老爺,奴婢叫紅梅。”
顧禮華看著紅梅離開的背影,心里頭有點癢癢,他外出這么多年,整顆心都放在了賭石上頭,女人倒是沒見多少。如今這個紅梅,一顰一笑,已經把他的三魂七魄勾了過去,這樣的女人,他遲早有一天是要得到的。
顧禮華不想其他,推開門就進了暖閣,跟著過來的朱婆子和顧禮華的隨從,都守在外頭。
只見蔡氏自己一個人坐在八仙桌前,桌上擺了滿滿當當的菜,但卻一樣也未動,蔡氏提著一個錫織酒壺,正在一個人喝著酒,蔡氏看見顧禮華走了進來,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正要迎過來的時候,顧禮華就聞見一股酒氣飄了過來。
顧禮華走近了蔡氏,這才發現蔡氏腳下一堆裝酒的瓶瓶罐罐,一眼瞟去,大約有七八個,看著蔡氏一副醉醺醺的模樣,說話都帶著酒氣,正要轉身離開的時候,蔡氏卻沖過來,緊緊抱住了顧禮華。
“六郎,你不要走!你離家這么些日子,可知道敏蘭心里頭是有多想你你離家的這些日子,我擔心婆婆要把晟哥兒接到她屋里去,就讓爹爹派人把晟哥兒接回了通海。這幾年你奔波在外,我一個人撐著這諾大的顧家,好累好累呀!”蔡氏緊緊地抱住了顧禮華,發髻釵環落了一地。
“敏蘭,你老老實實地告訴我,小譚氏那人來府里頭鬧這一通,究竟是為什么還有外院伺候的那個小丫鬟明溪,是不是你親自處理的煙雨山莊是你的私產,管事婆子都是你心腹,若說你不知道明溪那丫頭被人毒死在哪里,我是第一個不相信的。”顧禮華開口并未問蔡氏為何喝那么多酒,而是問了明溪這件事。
雖說蔡氏喝了那么些酒,可人還是很清醒的,聽到了顧禮華這些話,忙松開了他,轉過身背對著他,“六郎,你好不容易過來我這里一趟就是來逼問我這件事的”
顧禮華也不瞞她,直截了當就道:“是。小譚氏來家里頭鬧這一遭,還牽扯出件人命官司,若是我不徹查清楚,難不成任由別人詆毀我們家的名聲嗎?”
蔡氏聞言,冷笑了幾聲,捧起桌上的一杯酒,朝著身后的顧禮華就潑去,打濕了顧禮華的臉,一點一滴的酒順著顧禮華的臉頰,滴到了顧禮華的肩頭上。
“六郎,究竟是你們顧家的名聲重要,還是我重要你離家這么些年,可知道我是什么熬過來的嗎?這屋里的每一塊地磚,我都能清清楚楚說出他們的位置。顧家二房早就是個空殼子,當初我以為自己嫁過來,能享幾日清福,誰知第一天就拿我的嫁妝,填了府里的虧空。”蔡氏說著,已然哭成了個淚人,卻沒有其他動作,蹲著低聲一聲聲啜泣著。
顧禮華知道自己這些年對不起蔡氏,若不是自己當初做生意遭人騙了,欠下了一大筆債,他也不會聽了馮老安人的話,把蔡氏娶了回來,然后用蔡氏陪嫁過來的嫁妝,填了府里的虧空,又拿這些錢,去做了生意上頭的本錢。
他知道蔡氏這些年不好過,在自己母親手下過活著,蔡氏是個不善生養的人,統共才生了一個晟哥兒,自己母親為著這件事,氣惱著蔡氏,明里暗里都叫人給了她氣受,還叫她拿了自己的私產來貼補家里。
“敏蘭,我知道你這些年不好過,可是你不應該讓明溪那丫頭指使了旁人在二嫂嫂湯藥里頭下毒,要了她的性命,更不應該知情不報,一直瞞著這件事。”
顧禮華剛說完,親自把蔡氏從地上扶了起來,用了自己隨身攜帶的手帕,溫和地擦著蔡氏臉上的淚水。
“二嫂嫂和你無仇無怨,你何必要了她的性命。她是咱們顧家的二太太,又是金陵梁王的郡主娘娘,若是她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家里,二哥和梁王府的人找上門來,你哪什么和他們去做交代”
顧禮華已經轉變了一副模樣,臉上變得溫和起來,沒了半點戾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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