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第一媳

第一百六十六章 風云(四)

顧玉棠不進去屋里,阿華也沒轍,只能自己進去屋里,把顧玉棠那件用鵝毛編織的大氅拿了出來。阿華還記得,這是去年姑娘的生辰,老夫人送她的生辰禮物。仔細想想,姑娘今年的生辰,也快到了。

阿華把鵝毛大氅披在了顧玉棠的肩上,又吩咐小丫鬟把隔廊的簾子放了下來,擋住了迎面吹過來的穿堂風。

不過竹簾有縫隙,無論用多么厚實的竹簾,風都能輕松從竹簾的縫隙里穿過來。

阿華把剛沏好的茶擺在顧玉棠身旁的小桌上,想起來先前她出去發生的事,就道:“姑娘,方才我從齊夫人那里回來的時候,路過了馮老安人的屋子,紅姨娘正在屋子里頭和馮老安人學管家呢。想來再過些時日,馮老安人就會讓紅姨娘替了紫娟姑娘,來管著府里頭的瑣事。”

“我覺得倒是不會,紅姨娘跟著馮祖母學了管家,未必以后這二房就由她來管。一來,紅姨娘資歷太淺,又沒有根基,家里頭沒有幫襯的人,壓不住那些個大丫鬟大管事。二來,世家大族都是由太太管家主事的,太太還活著,讓一個姨娘來管家,這不是惹人非議嗎?”顧玉棠捧起旁邊冒著熱氣的茶盞,輕輕飲了半口。

林氏前些日子叮囑了她,要顧玉棠少管些閑事,如今二房正是多事之秋,還告誡自己千萬別卷了進去。

阿華沒想到,自家姑娘還懂這些。是呀!當家太太還在世,若是讓一個上不了臺面的姨娘來管家,行使了太太的職權,傳了出去,這就是寵妾滅妻,要遭人非議的。

阿華望著顧玉棠,輕輕一笑,道:“姑娘能想到這些,阿華已經覺得很欣慰了。我家姑娘,長大了,凡事都有自己的看法了。”

阿華說的沒錯,在二房客居的這大半年里,顧玉棠學到了很多,也懂了很多。

馮老安人既是二房的老夫人,又是二房實際的掌舵人,若是誰討了她的歡心,那么他在二房就會有立錐之地。若是和馮老安人過不去,那么他在二房活得也會很艱難。

且馮老安人為人和善,對待丫鬟婆子們也很謙和,很多房里的丫鬟婆子,都巴不得到馮老安人院里去伺候。

蔡氏雖說是二房的管家大太太,可做事總拿不定主意,總是要讓人去請示了馮老安人,她才能順順利利地做下去。府里頭的丫鬟婆子最會看風使舵,瞧著蔡氏都親自去請示了馮老安人,更是不把蔡氏放在眼里,做事更是消極怠慢。

顧玉棠細細想了之后,覺得若蔡氏不是個拿不定主意的人,是個有自己主意的人,那么馮老安人也不會這樣待她了。有了自己的主意,就會和馮老安人的想法起了沖突,到時候兩個人吵到一起,二房怕是要永無寧日了。

顧玉棠心里頭關心著蔡氏的風寒,問道:“阿華,這幾日你去覃大夫那里,他有沒有和你說起蔡氏的風寒了這么久還不見好,難不成是真的時日無多了”

阿華嘆了一口氣,環顧了一下四周,這才敢道:“姑娘,您有所不知,這幾日府里頭的管事已經吩咐下面伺候的人去看風水寶地了,管事還去了城里頭最好的棺材鋪,訂了上好的棺木,說是準備給蔡大太太沖沖喜!六老爺還去城外法華寺請了師傅回來,在蔡大太太房里誦經祈福呢。”

蔡氏不過病了個把月,風水寶地買好了,上好的棺木也買好了,還去寺廟里頭請了和尚回來誦經祈福,這究竟是要干什么

不好好請幾個大夫回來瞧瞧,吃幾副藥,一個二個巴不得蔡氏趕緊入土,這些個管事,到死是奉了什么命令

“是什么人吩咐那些個管事去做的你可找人問了”顧玉棠越想越氣,蔡氏雖不是什么好人,但是這樣做,實在是太讓人詬病了。傳了出去,這會給那些準備看二房笑話的人,多了幾個話頭。

阿華想了片刻,就道:“姑娘,聽院里伺候的婆子說,這些事情都是六老爺吩咐下去做的,可打的卻是馮老安人的名號,管事婆子們不敢問,都照著吩咐去做了。馮老安人那里也沒人敢去說一聲,生怕惹惱了她老人家。”

未免也太著急了些,才娶了個姨娘回來,這么快就想著把蔡氏收拾了

蔡氏死了,他好把那個姨娘抬到大太太的位置嗎?到時候紅姨娘和老太太學完了管家,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坐上了管家大太太的位置,她這個六叔,怎么和自己爹爹那么像

不過自己爹爹還好些,還和娘親商量了幾次,但即便商量百次千次,她都不會讓陳氏那個女人入府的,陳氏那樣的女人,她只會去厭惡,不會去同情。兩相對比之下,她六叔委實是太過于猴急了。

“阿華,你帶上點東西,去蔡氏的院子里探探,她的身體究竟怎么樣了我總覺得這件事里頭不對勁,六叔這么猴急,想必是有什么隱情的。還有,別過去打草驚蛇,我這六叔可比我想象中要難對付得多。”顧玉棠話音剛落,就把茶盞里頭剩余的茶水一飲而盡了。

阿華得了顧玉棠的吩咐,叫了個小丫鬟過來伺候著顧玉棠,自己就出門辦事去了。

大寒去到了西廂里頭,被姜知明盛情招待了一番,姜知明先是讓石頭帶著她去小廚房里頭吃過了晚飯,才把她帶到了姜知明平時待客的小廳里頭,桌上擺了滿滿當當的茶點,大寒一邊吃著茶點,一邊回答著姜知明的問題。

“我病了這些天,你家姑娘有沒有問起我”

“有,當然有了。姜家公子,我家姑娘早中晚都會問起您來的,可她沒讓奴婢過來,奴婢統統回了不知道。奴婢還說了讓我家姑娘親自過來看看,可我瞧著她面上不肯,心里鐵定是肯的。”

大寒吃了一碟茶點,又喝了一盞茶,可算是吃飽了。打了一個飽嗝之后,繼續回答著姜知明問的問題。

“你家姑娘這些天都在屋子里頭干什么?有沒有說起我或者是想起我”姜知明問這話的時候,左邊的石頭為了憋笑,臉色已經漲得通紅。右邊的宋溢依舊是冷冷淡淡的,臉上沒有多少表情,像個泥菩薩一樣。

拿人手軟,吃人嘴短。

大寒不敢欺瞞,只得實話實說道:“姜家公子,我家姑娘這幾天都在屋子里遛鳥逗貓的,除了那日去了馮家小哥是洗三禮之外,倒沒出什么門。我家姑娘嘴上沒說起姜家公子,說不定心里頭念著姜家公子呢,今日讓我送山參過來的時候,可是千叮嚀萬囑咐,生怕我說錯做錯了什么。”

姜知明聞言,冷冷來了一句,“我這里又不是什么豺狼虎豹窩,她至于千叮嚀萬囑咐嗎?那個傻丫頭,就是不想讓我知道她對我好,想要藏著掖著罷了。”

緊接著,姜知明擔心大寒和阿華那個養不熟的白眼狼一樣,把他今日說的這些話,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顧玉棠,就提醒了一句。

“大寒,你回去之后,我問你這些話,你可一個字都不許向她提起。不然的話,你以后過來,就吃不到你今日吃的這些東西了。”

大寒雖不情愿,但吃人的嘴短,她也只能老老實實按著姜知明的吩咐做了。姜知明又問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之后,就吩咐了石頭送著大寒出去了,石頭還悄悄塞了一包東西到大寒的手里,說是托大寒帶給阿華的。

瑞月院,窗外的雨仍在不停地下著,屋里的燭光被風吹的忽閃忽閃地。蔡氏靜靜地躺在榻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喘著氣,兩只手緊緊地抓著手里的錦被,病了這么些天,她自己還是有些感覺的,自己只怕是真的時日無多了。

小丫鬟們不和她說,她也知道碧鵑是被顧禮華差人處置了。她如今的風寒,只怕也和顧禮華脫不了干系,十有八九就是顧禮華暗地里搞的鬼。

“水,水,我要喝水!”蔡氏用手極力撐起了自己的身子,靠在身后的軟枕上,朝著屋外大喊了幾句。

蔡氏喊了半天,也不見一個小丫鬟進來,她只能忍著身子里傳來的疼痛,用盡渾身上下最后一絲力氣,走到了擺放茶水的高幾上,端起了上頭的茶盞,一飲而盡。冰涼的茶水一下子灌進了她滾燙的喉嚨里,頓時讓她清醒了不少,可隨著而來是一陣陣的不適。

走到銅鏡面前,蔡氏瞧了一眼銅鏡里面的自己,披頭散發,眼窩深深凹了下去,臉頰上頭一點肉都沒有,摸上去只覺得骨頭硌得慌。

蔡氏一時失神,一把就把銅鏡推翻,把桌上的手飾盒子和胭脂水粉,全部掃在了地上,一時間,屋子里噼里啪啦地響了半天。

蔡氏屋子里發出的響聲,一下就驚醒了睡在隔壁的丫鬟,丫鬟匆匆換上了衣服,提著燈籠就朝這邊走了過來。打開門一看,竟然是蔡氏站在梳妝臺前,砸著放在梳妝臺上的手飾和那些個大大小小的脂粉盒子。

小丫鬟一時慌了神,提著手中的燈籠就走了進去,扶著蔡氏到榻上休息之后,就道:“太太,大半夜不睡,您鬧什么呢?如今您的身子才好些,可經不得這樣的鬧騰,我這就讓人去請覃大夫來給您看看去。”

蔡氏一把拉住了小丫鬟的手,第一句話就是道:“是誰派你過來監視我的是老爺還是老夫人你趕緊老老實實地告訴我!”

蔡氏使了大力氣,把小丫鬟抓得死死的,小丫鬟一時反抗不得,索性就道:“太太,是老爺讓奴婢來伺候您的。碧鵑姐姐死后,我就過來了,但我不是來監視太太的,我是來伺候太太的。”

“笑話!顧禮華那廝會那樣好心你說是來伺候我的,可方才我想喝水,叫你的時候,你跑去哪里去了”蔡氏雖然一直病著,沒什么力氣,但她還是顧家二房的管家大太太,還輪不到這些小丫鬟騎到她頭上,來糟踐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