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顧玉棠也沒能睡好,做了一個接著一個的夢。
在夢里,她仿佛又回到了前世,母親在她面前哭成了個淚人,隨后就上吊死了,母親穿著大紅色遍地金的衣裙,一只腳上穿了紅色繡鴛鴦戲水的繡鞋,另一只腳上頭則是剛換上的鞋襪,干凈得沒惹上半點灰塵。
她看著母親的尸體漸漸變冷,再被人取了下來,她撲到了母親懷里,無論她怎么哭怎么喊,母親就是不起來應她。
后來她就被帶到了舅舅家,在舅舅家她原本可以過好自己的日子了,誰能想,她私自溜出了門,死在了門外的蓮花池里頭,連具尸體都沒能尋到。
這世她以為遇到了姜知明那個中意自己的傻小子,自己就能忘記了上一世那些令她害怕的記憶,可是卻沒有,那些記憶不斷在她腦子里回蕩著,壓迫著她。她拼了命想要讓自己醒過來,可是卻怎么也醒不過來。
看著顧玉棠躺在榻上喃喃自語著,手腳還在不停地亂動,屋里守著的大寒和阿華慌了,阿華一邊差人去稟了林氏,一邊走到了顧玉棠的榻前,用手按著顧玉棠的人中,想要讓她醒過來,可是她按理許久,顧玉棠的雙眼扔緊緊閉著,絲毫沒有醒過來的樣子。
看著顧玉棠遲遲不醒,大寒已經慌了神,拉扯著阿華的衣裳就道:“阿華姐姐,姑娘是怎么了姑娘是不是犯了夢魘,要不要咱們去庵堂里頭請個師傅回來瞧瞧。”
“大寒,你胡說什么呢?姑娘不過是發了噩夢,不是犯了夢魘,不必大費周章去庵堂請什么師傅。你下去端盆熱水上來,我給姑娘擦擦,姑娘這一身的汗,若是夜里照料可怎么辦”阿華還在說著,大寒已經手腳麻利地從茶水房端了盆熱水出來。
阿華剛把帕子浸濕,要往著顧玉棠臉上擦的時候,顧玉棠似是感覺到了外界的動靜,睜開了眼睛就醒了過來,環視了一眼屋內,瞧著大寒和阿華一副擔驚受怕的模樣,就道:“你們兩個哭喪著臉做什么?你家姑娘還沒死呢?”
大寒看見顧玉棠醒了過來,“哇”的一聲就哭了起來,哭聲震天響,很是凄厲,一邊哭著,一邊還走到顧玉棠的身邊,“姑娘,姑娘,奴婢還以為您不成了,可算是急死奴婢了。”
顧玉棠被大寒的哭聲嚇到了,拿出自己隨身的手帕,輕輕擦了擦大寒的眼角,勸慰道:“別哭了,你家姑娘現在還沒死,若是你再哭下去,就該被你嚇死了。”
顧玉棠這么一說,大寒的哭聲漸漸收住了些。隨后把目光移到了阿華的身上,她現在迫切地想要知道姜知明的情況,旁人都說他不成了,到底是不是真的
“阿華,姜家公子到底怎么樣了你老老實實地告訴我,別欺瞞我!你若是真的為了我好,就該對我說實話。”顧玉棠說著,眼中閃爍起了淚光,緊緊地拉著身前阿華的手。
瞧著自家姑娘一副迫切想要知道真相的樣子,阿華也不好得再繼續騙自己姑娘下去。
姜知明確實是受了重傷,雖不是傷到要害,可傷口太深,足以見骨,還有感染破傷風毒的風險,覃大夫都說了生死未卜,若是抗過來這幾天,那就沒什么大礙了,若是沒抗過這幾日,只怕是不成了。
“姑娘,姜家公子傷得實在太重,已經昏死過去了。覃大夫說姜家公子能不能醒過來,就靠這幾日了,若是姜家公子熬不過這幾日,只怕是真的不成了,馮老安人已經差人去定武侯府報了信。”阿華看著眼前的顧玉棠,說的小心翼翼地,生怕自己哪句話說錯了。
顧玉棠聞言,要不是死死地抓住了旁邊的木椅,只怕人已經承受不住,跌了下去。
姜知明那個傻小子,怎么就不成了呢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她要親自過去看看,看看他到底怎么樣了,否則自己會寢食難安的。
“阿華,我要過去看看他!你帶著我過去看看他!”顧玉棠緊緊地拉住了阿華的手,放下了往日主子的身份,向她請求道。
因為她知道林氏已經讓人禁了她的足,沒了林氏的吩咐,屋里伺候的小丫鬟,都不敢放她出去。可阿華是自小就伺候她的,還是楊氏指過來了的,她相信阿華有那個本事,可以放她出去。
阿華沒敢轉過頭來答應顧玉棠,以為她怕自己一轉過頭來,瞧見了顧玉棠難過傷心的模樣,心一軟就把她放了出去。若是自己姑娘瞧見了姜家公子奄奄一息的躺在榻上,指不定心一橫,就跟著去了。
臨行之前,太太曾把她叫到自己屋里,說讓自己好好看好姑娘,莫要讓姑娘出了什么事,她若是把姑娘放了出去,那就是闖了大禍了!日后回去了,她也無顏面對太太了。
看著阿華一臉為難的模樣,大寒怕她心一軟,就把姑娘放了出去,就道。
“姑娘,您也別為難阿華姐姐了,老夫人已經吩咐下來,若是咱們屋里的哪個丫鬟放了您出去,老夫人回來了,是要叫人打斷我們的腿的。姑娘,求您為了我們這些丫鬟著想呀!”
“姑娘,如今姜家公子屋里有那么多的人看著,不會出什么事的。覃大夫的醫術精湛,有他照看著姜家公子,姜家公子一定會沒事的。”
大寒瞧著顧玉棠滿臉的難過和傷心,心里頭也難過傷心,但為著她著想,萬萬是不能把她放出去的。
大寒這么一說,顧玉棠也知道了她們兩個的無奈,祖母都下令不許她出去了,她們兩個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違背了祖母的命令。
顧玉棠想著,拖著沉重的身體,又回到了榻上,她在心里面向佛祖菩薩乞求,若是能讓姜知明那個傻小子好轉過來,她情愿自己不要重生,不要遇到姜知明,這樣他就不會受自己拖累,就不會死了。
早知道重活這一世會害了他,她情愿自己不要重活,做一個孤魂野鬼也好,在天地間流浪。
后罩房里頭燈火通明,大夫丫鬟進進出出地,馮老安人是睡不著覺了,臉色沉重地坐在屋里。
齊氏抱著虎兒陪著她的身邊,看著屋里的人進進出出,丫鬟婆子端出去一盆接著一盆的血水,就道:“姑母,知明哥兒是個有福相的,想來大難不死必有后福。您就別為他著急了,仔細著自己的身子。”
“小齊,我如何能不著急陶氏已經叫人遞話下來了,若是知明哥兒有個什么三長兩短,她就調大軍了剿滅了虎狼山上的那些山匪,還說不會同咱們善罷甘休的呀!”馮老安人一邊緊緊地盯著姜知明躺著的內室,一邊著急地道。
“姑母,覃大夫都說了知明哥兒的傷未傷到根本,也沒有傷到要害,沒什么事的。您就別跟著那些丫鬟婆子瞎著急了,還是快些回去休息吧!”齊氏說著,朝著身邊站著的丫鬟揮了揮手,欲讓她們扶了馮老安人下去歇息。
就在這時,內室里走出來一個大夫,慌慌張張地走到了馮老安人的跟前,行了禮才道。
“老夫人,公子爺的傷口崩開了,怎么止都止不住,只怕是要不行了若是老夫人有什么上好的金瘡藥,快些拿出來試試,老朽們的這些金瘡藥,藥效雖好,卻需要時間揮發。只怕公子爺已經等不起了。”
“張大夫要什么金瘡藥,只管寫了名字,我們叫人去庫房里頭找找!”馮老安人心神已經亂了,齊氏趕忙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