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太太想吃了,奴婢也想吃了。咱們明日就要坐車回府了,今天晚上咱們就去街上,好好逛逛。買點什么小吃,小玩意,回去的時候給太太和春蟬姐姐帶上。”
阿華看著面前正在望著她的顧玉棠,就直言道。
看著阿華那副迫切想要出去逛街的模樣,顧玉棠掂量了一下她荷包里頭的銀子。
“我身上就幾兩銀子了,若是出去了,哪里夠你花銷咱們還是去找祖母,多討要幾兩銀子吧!這樣出去的時候,咱們想買什么,就可以買什么了。”
顧玉棠拉著身旁阿華的手,回過頭看了一眼身后的瑞月院,就往著堂屋的方向去了。
瑞月院里頭,紅姨娘依舊靠在軟榻上,屋里伺候的丫鬟,已經把銀吊子里頭溫著的湯藥,倒在了青花瓷的蓮紋小碗里,遞到了紅姨娘的手上。
“不論怎么說,姨娘還是喝點吧!良藥苦口,這藥還是老爺千方百計找了大夫,替姨娘求來的,姨娘可不能辜負了老爺的一番好意呀!”
“喝了這么些日子,這病就是遲遲不好。若是這湯藥真的是什么靈丹妙藥的話,我吃一副就該是好了才對,怎么一連吃了七八副,還是如今這副模樣。”
紅姨娘看了一眼青花瓷的蓮紋小碗里頭盛著的黑褐色的湯藥,聞著那苦澀異常的味道,當即就沒有忍住,開始干嘔起來。
一旁煎藥的小丫鬟見紅姨娘開始干嘔起來,馬上拿了一塊擺在茶點上的蜜餞,掰成了兩半,遞到了紅姨娘的手上。
“若是姨娘覺得著湯藥難聞異常,還是請姨娘吃幾塊蜜餞,把胃里的難聞勁壓下去后,再喝幾口吧!”
接過了丫鬟遞過來的蜜餞,紅姨娘馬上就開始狼吞虎咽起來,當即就把丫鬟遞過來的那塊蜜餞,給解決了。
“老爺可有說過,什么時候過來看我”紅姨娘吃完了丫鬟遞過來的蜜餞,就抬起頭看了眼前的小丫鬟一眼。
小丫鬟被紅姨娘看得呆了,生怕紅姨娘聽了她的話后,拿著她出氣,半晌過后,才回道。
“夫人,老爺方才已經派了小廝過來了,說老爺這幾天忙著接待從鄉下田莊上來的莊頭,只怕一時半會不會過來了。老爺還讓那個小廝傳話,說讓夫人這些日子好好養著,待夫人身子好些了,老爺再過來看您!”
那丫鬟不敢抬頭看面前的紅姨娘,只得低下頭,戰戰兢兢地回道。
聽著那丫鬟這樣說,紅姨娘心中的火氣,一下子就被激了上來,拿起了高幾上頭擺著的那碗湯藥,就朝著小丫鬟的身上扔去。
滾燙的湯藥,一下子就潑灑在了小丫鬟的身上。
雖說是冬日里,那丫鬟衣服穿得厚,可那碗湯藥畢竟是滾燙地,這樣潑灑在那個丫鬟身上,當即就把那丫鬟的手上和臉上,都燙紅了一片。
“不中用的丫鬟,你說我留著你們這些個丫鬟,還有什么用既不能替主子分憂,連替主子辦這樣簡簡單單的事情,都做不好!
待改日老爺過來了,我親自和他說說,讓他把你們這些個不中用的丫鬟婆子門,一起發賣了!再換新的丫鬟婆子過來。”
紅姨娘捧起了高幾上頭的一盞碧螺春,還沒有掀開茶蓋來喝,就對著那個丫鬟冷言冷語了幾句。
“求夫人恕罪!求夫人恕罪!是奴婢辦事不利,沒有把老爺請過來。但請夫人給奴婢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奴婢下次,下次一定會把老爺請過來的。還請夫人放心!”
那個小丫鬟已經跪倒在地,抱著紅姨娘的小腿,就開始了一陣請求。
那個丫鬟的哭聲越發大了起來,吵到了歪靠在軟榻上頭的紅姨娘,紅姨娘嫌棄那個小丫鬟聒噪,當即就要打發她出去。
“哭什么哭我還沒有死呢,就哭得這么起勁。若是讓不知道的人瞧見了,還以為是我冤枉你了,抓著你的一點小錯,就是不肯放!”
屋里伺候的婆子見紅姨娘又訓斥了那丫鬟幾句,馬上就走上前來,把那個丫鬟給攙了下去,讓紅姨娘的貼身丫鬟在屋里,繼續伺候著她。
“夫人,她不過一個小丫鬟罷了,您何必為著她,生那樣大的氣呢?氣壞了身子,反倒還是您自己虧了。”那丫鬟是紅姨娘慣用的貼身丫鬟,一直在紅姨娘身邊伺候。
她一邊說著話,一邊幫紅姨娘按摩著后背,幫著紅姨娘順順氣。
“我哪里是生她一個小丫鬟的氣,我只不過是借著她,在生老爺的氣罷了。雖說我沒了腹中孩子,可老爺也不能這樣冷待我才是,怎么說,我都是府里的姨娘,代掌了管家大太太的姨娘。”
見身邊的丫鬟換作了自己貼身伺候的,紅姨娘這才敢這樣說。
聽著紅姨娘這話,那丫鬟是越發地不懂面前的紅姨娘了。方才三姑娘過來的時候,三姑娘話里的意思,說在老爺心里,還有紅姨娘的一定位置。
怎么三姑娘才走了沒多久,紅姨娘又開始埋怨起來老爺來了呢?
難不成不是三姑娘心中猜測的那樣,老爺心里,或許就沒有裝著自家夫人
那丫鬟想了半晌,還是大著膽子,準備勸紅姨娘幾句。
“夫人,老爺不過來看您,說不定正在忙著處理府中的事務呢。
方才老爺不是喊了身邊伺候的小廝,把那碟蜜餞送過來了嗎?老爺擔心夫人吃了那湯藥后,會泛起干嘔,就為了夫人準備了這蜜餞。”
聽那丫鬟這么說,紅姨娘又轉過頭,看了一眼那擺在小碟中的幾塊晶瑩剔透,沾滿了糖漿的蜜餞。
“他若真的心里裝著我,有我,就該是他親自把蜜餞送過來,而不是隨意叮囑了一個小廝,就把蜜餞送了過來。那蜜餞雖甜,可我心底里卻是苦的,無論吃多么甜的東西,依舊是苦的。”
紅姨娘這樣說,那丫鬟也不知該如何勸下去。
想了半晌,她想起了方才三姑娘話中說老爺心中是有自家夫人的,索性就依著顧玉棠的話,繼續勸著面前的自家夫人。
“夫人,方才三姑娘過來的時候,她不是說老爺心里是裝著夫人的嗎?馬上就該過年了,府里的大事小事漸漸多了起來,老爺不單要管著外頭的大事,還得管著府里的小事。
您身子又不好,老爺哪里敢讓您操勞,或許就是為著這個原因,老爺才沒有親自過來看您的。”
“顧玉棠那廝說的話,你也信她哄騙你們這些個小丫鬟還行,但是她卻哄騙不了我的。老爺心里的的確確是裝著我的,只是,他既裝著我,也會裝著其他女人。
難不成要我把我的下半輩子,就寄托在老爺的寵愛上嗎?我若是沒了孩子,下半輩子就沒了依靠呀!”
紅姨娘說著說著,眼角不知不覺就濕潤了起來。
這邊的后罩房,馮老安人在里屋里看著莊子上遞來的帳,小小的書案上頭,賬冊是摞了一摞又一摞。
春燕隨著梁嬤嬤去了仙元觀打點去了,馮老夫人身邊,就換了和春燕一樣,同樣是家生子的春雪伺候。
“老爺也真是地,自己去了正定,把這些賬冊都交給了您老人家來看。老夫人都這么大的年紀了,還要管著這些個莊務,還有照看著晟哥兒,奴婢可真是擔心您老的身體,到底吃不吃得消呀”
春雪說著話,親自沏好了茶水,送到了馮老夫人的手上。
“這不是沒辦法嗎?府里又沒有掌家大太太,紅姨娘又病著,再者說,就算是紅姨娘身體好的時候,這些個賬冊,她能看懂嗎?
我不自己著手查帳,難不成還能交給手底下那些個小丫頭來查賬”
接過了春雪遞上來的碧螺春,馮老夫人匆匆喝了一口,就把茶水擱在了身旁的高幾上。
“春燕什么時候回來,可喊人去仙元觀打聽了春燕陪著梁嬤嬤去仙元觀的時候,接引的女冠是哪一位”
馮老夫人手中不停翻閱著擺在書案上頭的賬冊,一邊還問了春雪幾句。
“老夫人,奴婢都已經托人打聽清楚了。春燕姐姐明日就回來了,給春燕姐姐做接引的女冠,是仙元觀的小天師,張小天師。
聽來報的丫頭說,梁嬤嬤像是和張小天師很相熟一樣。”春雪雖然答了馮老夫人的話,可手中的活計,卻是一刻也沒有停,繼續幫著馮老夫人沏茶。
“哦給春燕和梁嬤嬤接引的女冠,竟然是仙元觀的張小天師,聽說她可是仙元觀張大天師的得意弟子。小小年紀,就繼承了仙元觀小天師的位子,還接掌了上真殿,仙元觀香油錢最肥的殿所。”
馮老夫人雖足不出戶,但對外界發生的這些事,卻還是了如指掌的。
朝廷每個月的邸報,馮老夫人也會吩咐丫鬟們看過之后,一字一句地講給她聽。
“老夫人說的不錯,那張小天師,確實是仙元觀張大天師的得意弟子,不過聽人說,那張小天師,還是大天師的親孫女。
小天師是靠著這一層關系,才爬上了小天師的位置的。”春雪是馮老夫人屋里伺候最不出挑的一個,但這也不能說明,她不行。
旁的地方沒本事,但是打聽消息,確實一等一的能手。
“不論那張小天師到底是不是張大天師的親孫女,能做上仙元觀小天師位置的人,古往今來,只怕就她一個了。
且那仙元觀人才濟濟,大天師身邊又不乏人才,那小天師能如此出類拔萃,只怕不是個簡單的人物,若你日后瞧見了,就知道我說的是否屬實了”
馮老夫人生怕自己想不明白,還是把這里頭的彎彎繞繞,和春雪說了個遍。
“這看事情呀!其實和看人一樣,不能單單只看表面,得看里子。你外面包裝得再好,里子是壞的,那么你這個人,也就是壞的。
你表面上看著那張小天師年輕有為,出類拔萃,又怎么會知道她背后的辛苦呢?”
馮老夫人話音剛落,屋外守著的丫鬟,就把林老夫人給帶了進來。
“還沒進門,就聽見你在這里教著身邊伺候的丫頭,教得怎么樣了那丫頭能明白你說的嗎?”
林氏由著馮老夫人屋里伺候的丫鬟攙著,就坐在了馮老安人身旁的軟榻上。
“春雪這丫頭是個聰明的,應該能明白我的用心的。倒是老姐姐,你今日怎么會想著過來一趟呢?還有就是,外頭伺候的那些個丫鬟是干什么吃的,林老夫人過來了,也不讓人通報一聲。”馮老夫人說著,正要開口訓斥外頭的那些個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