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茗和紅葉已在床邊的案幾上擺好肉醬和酒盞。
夫妻二人同吃肉醬,再喝了交杯酒,就該圓房了。
秦鳶右邊的袖子被顧靖暉左邊的袖子壓著,也有好一會。
此為夫為妻綱之意。
取日后夫唱婦隨,秦鳶處處都要低顧靖暉一頭的意頭。
她打了腹稿,正想開口,下頜卻被顧靖暉用兩根手指輕輕抬起,抬眼便對上那雙亮如星辰的眼,瞳孔里正完完全全地映著她一個人。
秦鳶的嗓子突然就有些干,手指微微蜷縮,扣住了衣袖。
“侯爺……”
“叫夫君。”
“夫君。”
秦鳶的嗓音柔軟,還隱隱帶著絲羞意。
顧靖暉這才放下手,道:“該進食喝酒了。”
“嗯。”
秦鳶起身,面向西坐到案幾后,顧靖暉走過來對坐,兩人同時舉筷,夾食肉醬。
這肉醬乃是同一只牲畜的肉制成,進食過后,就稱得上是夫妻一體。
接著便是喝交杯酒。
顧靖暉虛瞇著眼,看著她的小臉漸漸染上了紅色,喉結滾動,道:“你酒量可真小,果然是文官之女,嬌嬌弱弱。”
秦鳶垂下眼簾,不說話。
手中的酒盞被顧靖暉拿走,放到了一邊。
“撤下去。”
紅葉和翠茗將東西撤了下去,又掩了房門,守在外面伺候。
屋內只剩下他們二人。
秦鳶的手被顧靖暉握住,順勢被他拉入懷中,身后的胸膛熱乎乎的,撲鼻而來的酒氣,伴著沉沉的呼吸在她的耳畔撲打。
“是不是該入寢了?”
秦鳶的鳳冠還沒有取下來,丫鬟們又被他支走了,只能自己動手,秦鳶手忙腳亂,顧靖暉瞧著麻煩,也來幫忙,卻弄的更亂。
秦鳶便出言趕他:“夫君不如先去更衣。”
顧靖暉也似明白過來自己在添亂,悻悻收手去了凈室。
秦鳶又將紅葉和翠茗喚了進來,幫她去了發飾,換上寢衣。
寢衣也是錦繡閣趕出來的,上面繡著百子圖,內襯是鴛鴦戲水的兜肚,腰身收得纖細,胸前鼓鼓囊囊,瞧著極是動人。
紅葉嘀咕:“我就不信侯爺舍得。”
秦鳶催她:“你把侯爺的寢衣找出來,放在床邊的繡墩上就行。”
支開紅葉,秦鳶也去了凈室盥洗。
等她出來時,屋子里靜悄悄的,顧靖暉躺在床側,也穿著紅色的寢衣,長發如墨披散在玉枕上,眼簾緊閉,似是睡了過去。
秦鳶放輕了手腳,待她走近,顧靖暉睜開雙眼,輕聲道:“你睡里面。”
“我睡外面好伺候夫君。”
這些嫁人之前,都有人教過的。
秦鳶的聲音軟軟柔柔,卻十分堅持。
“不必,”顧靖暉道:“我平日里早起練武,免得驚擾了你,以前我身邊都是小廝伺候,在軍中,也習慣了親力親為。”
秦鳶明白,這是在交待他的習慣了。
“好。”
秦鳶坐在床尾脫掉紅繡鞋,露出一雙瑩白纖細的玉足,顧靖暉的視線若有若無地落在她的身上,秦鳶被盯得心慌,手腳忙亂地從顧靖暉身上爬過,就感到他的身軀猛地一僵,接著天旋地轉,就落入了一個寬闊硬實的胸膛。
熱烘烘的,帶著皂角的香氣。
“夫君,”秦鳶小聲驚呼。
外面響起了噗嗤的偷笑聲,這是有人在聽墻角。
秦鳶的臉更熱了。
帳外龍鳳喜燭照入帳內,顧靖暉的臉映著紅色的燭光,更顯俊美,那堅毅的面龐,俊秀的下頜,高挺的鼻梁,深邃的雙目,著實令人著迷。
秦鳶不再掙扎,軟綿綿地偎在顧靖暉的懷中,笑著道:“夫君,我有話要問你。”
顧靖暉伸向她衣襟的手,慢慢地向下攬住了她的腰。
“什么?”
秦鳶問:“男女成親是為的什么?”
顧靖暉似愣了愣,道:“上以事宗廟,下以繼后世。”
承上啟下,傳宗接代,為的不就是這個么?
秦鳶接著問:“既然如此,侯爺為何遲遲不婚?”
顧靖暉的手從她的腰上滑下,聲音也冷了下來:“我忙著打仗,哪有空回來成親,你莫非是嫌棄我年紀大了,又或者是個粗人?”
秦鳶趕忙扯住了他的衣袖,道:“侯爺正當年,又俊美健偉,何來年紀大了之說?鳶兒能嫁給侯爺這般的偉男子,高興還來不及,怎會嫌棄?你我二人成親,秦家與顧家永結秦晉之好,鳶兒自會考量兩家的體面,處處為侯爺籌劃。”
“那鳶兒究竟是何意?”
顧靖暉的聲音里多了幾分親昵。
秦鳶蹙眉,昂首看著他那鋒利的下頜,道:“鳶兒剛剛嫁入侯府,難免心中忐忑……鳶兒是擔心你有妾室或者別有打算,總得問明白了才好。”
“妾室?”
對上顧靖暉意味不明的視線,秦鳶的心緊縮,像是被猛獸盯上了似的,汗毛都立了起來。
等了好一會兒,顧靖暉才淡淡道:“我沒有妾室,只是……”
“只是什么?”
“這件事總要和你說清楚才好,我當年在塞北作戰,被人背后暗算,是我的一位下屬替我擋了此劫,這才留下命來,我曾答應過要照顧他的妻兒。”
“可是趙娘子的夫君?”
顧靖暉看了她一眼,道:“是。”
“夫君重情重義,不知打算如何安排他們?”
“我認了兩個孩子做義子,日后就當親生的孩子照料,趙娘子自然也要住在府中……”
顧靖暉欲言又止。
這個欲言又止就有些微妙了。
秦鳶正色道,“今日那位趙娘子也來了新房,我有心和夫君恩愛長久,看她還在孝期,難免有被冒犯之感,六弟妹勸她出去,趙娘子吵著說要找侯爺評理,鳶兒擔心冒犯了貴客,又擔心侯爺對她另有打算。”
顧靖暉的臉色沉了下來。
秦鳶明白,她掃了他的興致。
但今晚,有恩情和兒女做依仗的趙娘子定然會生事,她總要將話說在前頭。
顧靖暉既然重視這門婚事,也同意兩家要結秦晉之好,就當處處顧忌到她的體面,不能鬧出丟臉的事。
圓不圓房的,秦鳶并不看重。
院子里突然響起了吵嚷聲。
顧靖暉不悅皺眉。
秦鳶卻笑著道:“看來是趙娘子來尋侯爺了。”
顧靖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