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靖暉沒出聲,看了眼顧十六。
這就是讓顧十六給顧靖鈞解釋了,顧十六耐著性子道:“六爺吟詩作畫,只和那些書生們來往,不知道那些賭棍們賭紅了眼是個什么樣子,多的是想翻本最后傾家蕩產,賣兒賣女的,甚至有人把老婆都輸了去的。他們手頭上沒銀子使時,就有那些放債的愿意借錢給他們使,只是利息卻要比外面高好幾倍,還有的是驢打滾上滾……”
顧靖鈞被嚇得不輕。
他素來身子弱,被呵護著長大,去青樓也不過是和風流書生們一起喝花酒,別的斷不敢亂來。
因長得溫柔小意,家世又好,很招女子喜歡,撲他的不知凡幾,府里的幾個姨娘小妾都是這么來的。
顧六爺對外便有了風流紈绔的名聲。
實際上,他這個紈绔很有些水分,既不飛鷹走馬,也不賭不嫖,就是喜歡和那些書生們一起做些游湖狎妓附會風雅之事。
好半天,顧靖鈞方顫著聲音問:“他們,他們竟然做這種斷子絕孫的生意?”
顧十六道:“這重利債和放印子錢差不離,若是被捉住了是要命的,小的擔心……”
“你直說便是,”顧靖暉道。
“對,十六你說,”顧靖鈞來了氣,“我倒要看看徐家能無法無天到什么地步?”
徐家人真是潑皮,破落戶,一點沒假。
顧靖鈞越想越恨。
“小的擔心,徐家不只是在賭場放債,還在外面放印子錢,只怕和六夫人也有點干系。”
顧十六說完了話,就垂手低頭,等著主子發話了。
“徐氏!”
顧六爺憤恨地拍案而起。
他白嫩的手掌被厚實的楠木桌震得生疼,但也顧不得了,只巴巴地看著他三哥,等一個主意。
顧靖暉沉吟半晌道:“若是如此,就麻煩了。”
“啊?”顧六爺等了半天等了個這,失望出聲。
顧靖暉看了眼六弟,頗有些嫌棄地道:“你整日在家里,也管不住六弟妹,你可真是……”
顧靖鈞囁嚅道:“三哥,我哪里知道她那么大的膽子,她撈點油水,就去貼補娘家,母親并不管她,還不是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府里不缺銀子,也不在乎那點兒,我不高興,就和她鬧騰,問她要銀子花費。但我真沒想到她能干這些事,她一個女人,要那么多錢做什么,府里從來不缺她的,徐家又不是吃不上飯了,要做這種喪良心的事。”
顧靖暉知道他說的都是真的。
連重利債,印子錢都搞不明白的人,怎么會想到枕邊人膽子大的去做這些。
但這不是不罵他的理由。
因為,顧侯爺一直都想罵他一頓來著。
顧靖鈞被嘔的不輕,又想去尋顧六夫人的麻煩,卻被三哥冷冷飄過來的眼神凍住了。
“六弟妹要好好養病,這件事我們自個想法子斷了,別在人前提起。”
“……好吧……”
雖然心有不甘,顧六爺也只能吞了下去。
他氣哼哼地回到了自個屋子,一進門就直直往內室去,撲到在拔步床上,埋首嘆道:“從今往后,我只有勤學苦練了,我本就被三哥瞧不起,如今因著徐氏,在三哥眼中更是渾身沒有是處了。”
小廝不知發生了何事,只安撫道:“六爺,老夫人和侯爺都疼著您呢,侯爺看起來冷冰冰的,但府里的人都知道,侯爺最看重的就是家人。侯爺在戰場上殺人如麻,誰見了他不害怕,但您和七小姐都敢和他嗆聲。”
顧六爺不做聲了,過了一會子翻了個面,問:“三哥顧著我,是不是只因為我是顧家人?”
這話小廝都不知道怎么答了。
但顧六爺似乎也不是在問小廝,自個又道:“想什么呢,我這不是投胎就投在顧家了么。我三哥又不是秦思遠,哎,只怕我三哥遇到了個合心意的武將也會相見恨晚,恨不得桃園結義,認作異姓兄弟,說不定覺得比我這親兄弟親近有用得多了。”
小廝:“……”
聽了半天顧六爺念叨,聽得迷迷糊糊地小廝道:“六爺在說些什么,小的都聽不懂了,六爺和侯爺一起長大,這份血緣親情,誰能比得過?”
顧六爺呆了,細細品了會子,坐起來道:“對呀,還是你小子大智若愚,在我三哥眼里,能比得上我的也就只有三嫂了,我和三哥親兄弟,此時不能添亂。”
一時又嘆息:“徐氏要是有三嫂的一分,我怎會如此懊惱。”
他心里埋怨的的厲害,卻又說不出口。
這門親事是他親娘選中的,看上了徐家兒郎多,說徐氏也應當是個好生養的。
三哥拿他撒氣,他也是無可奈何。
誰讓徐家是他的岳家,徐氏是他明媒正娶生兒育女的正頭夫人呢。
但他也知道,他三哥說了就一定能幫他料理清楚,不留后患。
抱怨完了的顧六爺拿出畫冊,細細觀賞揣摩,將諸事都置之腦后,只期待著有朝一日,讓三哥好好瞧瞧他的本事。
瘋魔了的顧六爺不知,他三哥也有不少糟心事,不然也不會遷怒于他。
“劉太醫死了嗎?”
顧十六道:“差不多了。”
顧靖暉點頭,漠然道:“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吧?”
“交代的還算清楚,他也不過是想求一個好死,說希望能以太醫的身份死去,皇上說不定愿意嘉獎他的家人。”
說起來也有個高義的好名聲,也方便劉家的后人再入職太醫院。
顧靖暉聲音冷冽,“那你問他,李郎中能救治天花卻救治不了他的道理?他若是能想得出來,我便依了他。”
顧十六也知道,在開封之前,侯府要上折子給朝廷。
劉太醫若是不死,侯府就還要為他請功,若是不能找個合適的理由,只怕侯爺真要讓劉太醫無法入土為安了。
“李郎中愿將他祖傳的方子拿出來,只為了讓侯府免受責難,本侯不能為李郎中請功已覺不安,豈能再為了他讓李郎中蒙受非議?”
顧景暉想得清楚,這折子不好寫,不然秦鳶也不至于遲遲沒有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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