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五章登陸第四百二十五章登陸(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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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自廣西布政使司出發的東路軍可謂是勢如破竹,接連攻克坡壘、隘留、雞翎三關,殺的安南守軍潰不成軍,兵鋒直指富良江。
而西路軍的進度同樣也不慢,至少姜星火從西平侯沐晟給朝廷遞上的軍報來看,似乎是不慢的
“臣西平侯沐晟等由蒙自縣而進兵,經野蒲蠻而取道,所過林莽,跋涉崎嶇,都指揮陳叡等奪取猛烈關,而賊徒驚潰;同知俞讓等攻欄花隘,而蠻卒擒夷;仙游關望風皆靡,亦貫珠而筑壘,仍刊木以造舟。”
這么一看,同樣是連克三關,局面不是小好,而是大好啊!
但還在養病的成國公朱能,依舊閉著眼睛就指出了問題所在:“這走的是小路,所謂猛烈關、欄花隘、仙游關云云,怕是根本沒人防守的。”
姜星火手里沒堪輿圖參考著來看,自然不如做足了準備功課的朱能,于是又翻出了西路軍副統帥豐城侯李彬的奏報,來對比著參考。
朱能的氣色已經好了不少,但畢竟是大病初愈,所以此時還是在家里躺著,每日窮極無聊,而朱棣又讓他好好休息,不許那些粗鄙武夫前來打擾他,更不許給朱能任何任務,生怕給朱能又整個輕病轉重病,還好有姜星火來給他看病,方才有個說話的。
至于姜星火會不會看病
反正繼“化肥仙人”以后,“神醫”的名號也開始流傳了。
“遂以都督、都指揮徐孫、孔等,先領精兵,突出宣光江口,攻殺賊眾,尋奪澳湯等沙。臣彬(豐城侯李彬)復相度其上游可計圖而潛取,乃親率都督程達、指揮宋頤等,夜中潛船銜枚,間道而出,乘時擊賊,縱火焚舟,始奪富良江面。”
“此戰,沂流合擊,船觸首尾相接;鏖戰及捕,波濤上下為赤。我擊沙灘而布陣,賊驚上天之飛來。遂尋徑路以進師,同對敵而結壘,惟多邦城之險隘,實三帶江之襟喉,備御甚嚴,攻取宜需謹慎。”
平心而論,戰報從閱讀者的角度來看,寫的不錯。
文采斐然,駢句都用上了,充分用文筆展示了大明天兵天將的威武,就是不知道是哪個文士的手筆。
但戰報這種東西嘛,尤其是潤色過的戰報,涉及到將領們的根本利益之所在,一般都是大敗潤成小敗,小勝潤成大勝當然了,更離譜的也有,全靠想象力。
所以,若是沒有個自帶火眼金睛的行家里手,來結合各種情況解讀,尋常人怕是就真被蒙混過去了。
靠在床上的朱能沉吟了片刻,腦海中大約是浮現出了安南的堪輿圖,隨后用手指點著戰報說道:“豐城侯李彬和西平侯沐晟一開始就分兵了,走的不是一路。”
經過朱能的解釋,姜星火大約明白了西路軍的行軍路線。
西平侯沐晟的主力應該是走的宣光江口,自宣光江口沿紅河逆流而上;豐城侯李彬等人所率的偏師,應是沿著清江上游的小路進抵至紅河。
雙方通過兩翼夾擊的方式打敗了在此地戒備駐守的安南軍,然后西路軍全軍渡江到紅河南岸地區,豐城侯和西平侯溝通后,各自給朝廷寫了奏報。
朱能的面色有些古怪:“簡而言之,西路軍沒遇到什么阻礙。”
姜星火問道:“那依成國公之見,安南軍放西路軍進來,又是什么意思呢?”
其實他心中已經隱約有了猜測了,但軍事上的事情,跟朱能探討印證一下倒也無妨。
“死守富良江。”
朱能被姜星火救了一命,態度自然是跟從前天差地別,此時樂呵呵地說道:“國師不妨往下翻翻,應該還有奏報。”
姜星火依言而行,果真又翻出了一份,這是東西路軍聯合遞交給朝廷的軍報。
“賊恃偽東都及宣江、洮江、迤江、富良江以為固。乃自三江府迤江南岸傘圓山,循富良江南岸東下至寧江,又于富良江北岸,循海潮江、希江、麻牢江,至盤灘困枚山,緣江樹柵。”
“多邦隘增筑土城,規模巨大,而城柵相連巨百余里,賊盡發江北諸府州民數十萬供給轉運,驅老幼婦女以填土石。”
“賊又于富良江南岸,緣江置水寨,盡取國中船艦列于水寨內,而諸江海口俱下捍木,以防攻擊,賊之東都守備亦嚴,時列象陣步隊于城柵內,賊眾水陸號七百萬。”
七百萬,也就逗個樂,全安南人口加起來都沒有七百萬。
但安南國把所有主力,也就是將近二十萬的戰兵、輔兵,以及數十萬民夫,沿著富良江嚴防死守,卻是毫無疑問的。
從軍報中可以清晰地看出來,安南人做的準備工作很足,富良江防線以諒山多邦城為核心,然后三條河流像是三條魷魚的爪子一樣甩出來,沿途到處都是防御。
同時,安南人不僅堵塞了出海口,還在在多邦城以南建立規模巨大的水寨,把所有軍艦都集中在了一起,從而形成了絕對的水上優勢。
富良江可不是什么小江小河,水面寬度和水流速度都相當驚人,入海口被堵塞,大明的水師無法溯江而上,而大明沒有治水權,二十萬大軍拿什么渡江?
他指著姜星火手里的匣子和剛才挑選出來的軍報。
“強攻富良江一線必然損失巨大,如果只是兵力上的損失,大明還能承受得起,但怕的就是拖延下去曠日持久征安南是拖不得的。”
“是啊,征安南是拖不得的。”
姜星火同樣意味莫名說道。
江南工場區的產能已經快要爆了,如果不能迅速拿下安南,把商品傾銷出去換回資金,對于戶部墊付的款子來說無疑是一個不小的壓力,而這種軍事與經濟循環交替的對外戰爭模式同樣也是一種新的嘗試,姜星火用自己一直以來積累的信譽做擔保才說服了朱棣,這時候是要見到成效的。
而對于朱棣來說,他的煩惱只多不少,也同樣不希望征安南拖延下去。
畢竟帖木兒東征的威脅是始終存在的,就像是一柄懸在腦袋上的利刃一樣,不知道什么時候就要落下.
兩人又翻了翻軍報,張輔和柳升等人的軍報,詳細介紹了新式武器、新式戰術在經歷第一次實戰后發揮的作用,看的倒是讓人心情愉悅了起來。
“我明白陛下的意思了。”
看完軍報,朱能主動說道:“京營軍改的事情,還有把海軍從水師里劃撥出來的事情,我會在五軍都督府上提的。”
“如此最好不過。”
姜星火松了口氣,這人是真沒白救,如今丘福在管軍校這攤,而李景隆在南邊,徐輝祖在北邊,朱能是五軍都督府的話事人,有了朱能的承諾,接下來大明軍隊的火器化改革,以及大力發展海軍用以海外貿易、殖民的事情,就都有了著落。
在朱棣眼里,所謂富國強兵,富國就是發展商業,提高國庫收入;強兵就是讓大明的軍隊戰斗力更高,更能打仗而姜星火現在無疑就是在幫他辦這兩件事。
但在姜星火的視角看來則不盡然。
富國不是目的,只是手段,真正的目的是為了催生新的階層,推動歷史的發展;而強兵也同樣如此,新的武器技術也只是手段,目的是為了通過這些技術,來促使科學有進一步的實用性,能得到朝廷,尤其是大明軍方的支持。
畢竟第一次工業革命還有一個名字,叫做“蒸汽革命”。
而蒸汽機如果僅僅從商業角度來發展,那可就太慢了,要用于礦區抽水、紡織業。
但問題是姜星火進行的變法,是要考慮大明具體情況的,并不是盲目照搬,而大明的“具體情況”就是勞動力比較廉價,礦主們寧愿用人來一桶一桶地抬水,也不會買一個機器來抽水,因為礦主覺得人力不值錢。
但軍方則不然,如果能讓軍方實現快速運兵,無論是陸地的還是海上的,軍方是不會吝惜花錢的,而有了軍事技術的使用,后續民用化反而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換言之,姜星火打算在大明搞第一次工業革命的路子,其實有點像他前世的第三次工業革命,都是技術先用于軍事。
“工部的兵器局和內廷的兵仗局要合并,組建更大規模的專業兵工廠。”
姜星火與朱能復又商討了幾件關系到軍事的事情之后,反而有些沉默了下來。
他們很清楚彼此的沉默究竟是為了什么。
雖然都閉口不提,但幾乎所有知情人的心里,都在緊張地擔憂著那場史無前例的登陸行動。
那場在五軍都督府被稱為代號“撓楚”的行動。
正如同楚漢名將彭越在雙方決戰之時,一直領兵游動作戰于梁、楚之地,常襲撓楚國的后方,兩次迫使項羽回兵救援,繼而讓劉邦在正面戰場開始一轉頹勢一樣,由曹國公李景隆親自指揮的這場登陸行動,也注定會讓僵持在富良江一線的戰局產生根本性的變化。
這是真正的乾坤一擲。
“明軍不對勁。”
富良江南岸的水寨里,安南國的衛王、左丞相胡元澄正在焦慮地踱步著。
作為安南軍實際上的最高統帥,胡元澄是個極聰明又極有才能的人.這是廢話,這位老兄如果歷史線沒變動的話,投降大明都能從一介小官干到工部尚書,不聰明沒才能才有鬼了。
而就算不說這些,光是眼前能把二十萬軍隊和數十萬民夫調度的井井有條,又能從容布置整個防線,也已經足以看出胡元澄到底是個怎樣的水平。
而正是這種在安南人中極為突出的聰明和才能,才讓胡元澄察覺到了當面明軍的異樣。
明軍太安靜了。
在安南軍三關被破,武世勛被俘虜,胡烈狼狽逃回來以后,在富良江以前的安南軍指揮系統已經徹底崩潰,前哨戰役基本上算是塵埃落定。
但明軍接下來的反應卻有點不太對勁。
張輔一改之前的窮追猛打,當占領了雞翎關之后,便迅速控制住了周圍地區,然后以一種極為緩慢,緩慢到仿佛是烏龜在爬的速度,謹慎地逼近了富良江一線。
富良江北面的平原,地勢比雞翎關稍微簡單一些,在那里,有著幾道天然峽谷形成的小路,而在小路兩側有著許多丘陵,走出這些平緩地形,就是河流兩側的平原。
現在,明軍的目的就是從海上迂回過去,繞到安南國東側海岸線,然后從背后襲擊安南軍,前后夾擊富良江防線。
而正如曹魏把漢獻帝放在許都,而自己經營鄴城一樣,明軍“撓楚”行動的目標,正是安南國的“鄴城”,也就是胡氏父子的老巢,西都清化。
安南軍之所以如此執著地固守富良江防線,除了軍事、地理上的因素,還有一個重要原因,那就是富良江背后就是東都升龍,也就是安南國的傳統政治中心。
剛剛篡位不久的胡氏父子必須要固守這里,因為一旦丟掉了升龍府,那么他們就基本失去了在安南人心中的法理性。
而明軍的戰略意圖,或者說胃口,顯然更大一些,那就是沐晟的西路軍和張輔的東路軍在富良江北岸一東一西地牽制安南軍的主力,由李景隆親自指揮的登陸部隊奪取清化,繼而北上,形成一個巨大的包圍圈把安南人的全部主力和國都同時奪取。
是的,小孩子才做選擇,李景隆選擇全都要。
這樣一來,只要這個規模史無前例的行動能夠成功,就可以從軍事和政治上,徹底地、一次性地解決安南的問題,不會出現安南軍主力潰散導致后續必須要不停地打清剿治安戰,也不會出現胡氏父子逃出生天的情況。
那么“全都要”有代價嗎?
當然有,那就是富良江北面的明軍,目前其實是處于一種不足狀態的。
這種不足,既包括了兵力的不足,因為被李景隆帶走了福建都司和部分廣東都司的兵馬;也包括了船只載具等物資的不足,甚至包括了糧食補給短時間內因為運力被分流而無法大規模輸送。
正是因為這些原因,東路軍的張輔才選擇了緩慢推進,等待后方的糧食補給運達,以及和西路軍沐晟的同步抵達戰場。
張輔的選擇沒有一絲一毫的錯誤,但明軍這種戰爭節奏的驟然轉向,卻讓胡元澄敏銳地察覺到了異常。
就在此時,忽然有親信來報:“王爺,我方從明國回來的密探求見,據說查探到了明國重要軍事情報。”
“哦?”胡元澄頓時眼睛亮了起來。
他急忙吩咐道:“叫他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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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見衛王!”
“免禮吧,賜坐。”胡元澄說道。
待密探坐穩胡元澄便迫不及待地詢問:“你是誰的部下?情報是如何找到的?且細細說來,如果真的是重要情報,本王必定重賞你!”
密探說道:“回稟衛王,卑職是黎大人的部下,此次乃是專門潛伏在江北,負責傳遞明國的軍事機密。”
聽到不是直接潛入的,胡元澄愣了愣,但旋即反應了過來,自己卻是關心則亂了。
胡氏父子篡國,當然沒少搞特務手段,而按照正常的流程,這些被派遣出去作為象工來探查情報的間諜,肯定是無法直接跑回來的,只是隨明軍一起南下,然后尋機把情報傳遞給當地的接頭人,而接頭人再偷偷過江把情報傳回來,眼前的人,便是中間人。
這種做法,也是安南密探的慣例。
胡元澄思索一番后,問道:“可曾知曉明軍主力的動向?”
“從明軍軍營里傳來的情報是,明軍正在大規模地砍伐樹木,建造舟筏,準備渡江。”
“除此以外,明軍的西路軍在霧鼓山附近蟄伏多日,昨天傍晚,明軍正在往山以西的沙灘轉移。顯然,明軍打算東西路軍分頭渡江,然后再與我軍作戰。”
聽聞這些情報,胡元澄沉默不語。
在他看來,明軍的動向越發吊詭了起來。
如果打算渡江,那么為什么要東西路軍再次分兵?之前兩路明軍明明是開始聚攏合流的。
安南軍的主力是猬集在一起的,明軍從人數上講,只有合到一起才好發起決戰,如果分開兵力,反而容易被安南軍各個擊破。
明軍那么多有經驗的將領,不會連這點道理都不懂。
“說不過去啊難道是明軍內部有所不合?”
胡元澄心頭浮起了一個想法,但旋即就被他甩了出去,明軍內部或許會有不合,但絕不會表現為在這種關鍵時刻分兵,這是兵家大忌。
“好,你退下休息吧。”
隨后,胡元澄召集安南眾將,把情況跟他們說了一遍。
“諸位,伱們覺得呢?”
被判處戴罪立功的胡烈,此時發聲道:“衛王殿下,末將認為,這應該是一個誘餌。”
“誘餌?”
胡元澄有點驚訝:“明軍的主力就在對面,為什么要設計誘餌?”
“張輔狡詐,從他攻克三關的辦法就能看出來,面對強攻難以得逞的時候,他肯定會耍詐,把西路軍佯裝分開,引誘我軍去吃明軍的西路軍,然后再反過來包抄我們,應該就是他的想法。”
“胡烈,你怕是被人嚇破了膽子。”
另一位安南軍將領覺得胡烈完全是在胡說八道,他分析道:“末將覺得,明軍或許聚集在一起糧食有些難以為繼,畢竟從北面運糧食,過了雞翎關就要走山道,這幾條小路都不好走,而且我軍早就預料到了需要堅守富良江,提前做了防范,因此,江北周邊的村莊里的民眾,早就被疏散走了所以即使明軍掘地三尺,也不見得能獲取太多糧食做補給,而明軍足足二十萬人,肯定要分兵靠近不同的補給線來就食,這種分兵只是暫時的,等明軍的后勤輜重囤積起來,他們就會重新合兵一處。”
胡元澄到覺得此話在理,應該是最可能出現的情況,畢竟安南國早有準備,而且富良江以南都是平原,也是安南的膏腴之地、精華所在,人力物力都很豐富,也早就做好了倉儲準備,所以才能做到把幾十萬人聚集在一起而不用擔心餓肚子,但明軍遠道而來,補給線還沒建立完畢,確實有分兵就食的可能。
可胡元澄還是心里覺得不踏實。
沒有為什么,就是感覺。
就在這時,胡元澄忽然問道:“潘麻休的部隊到哪了?”
潘麻休率領部隊南征占城國,聽說本來很順利,但后來遇到了明軍遠洋水師登陸的阻礙,導致被迫留下一部分兵力退守橫山關,然后主力北返前來支援正面戰場.
等等!
胡元澄的腦海里忽然像是炸開了一道閃電。
遠洋水師、登陸、正面戰場。
他終于知道自己異樣的感覺指向何處了。
“潘麻休的部隊到哪了!!!”胡元澄瘋了一樣問道,他身體表面的皮膚涌起了無數雞皮疙瘩,神經都仿佛開始打顫。
“應該快到升龍府了。”手下將領不知道衛王怎么了,只能小心地回答道。
胡元澄的目光死死地盯著堪輿圖。
安南國土面積不算廣闊西都清化府和東都升龍府之間,其實距離不算遠,如果明軍愿意的話,完全可以復制在占城國的成功案例。
明軍的遠洋水師,既然能把數千人從沱灢(峴港)運上岸,然后抵達王都因陀羅補羅,又有什么理由說,明軍沒有能力同樣復制一次登陸行動呢?
不過是沱灢換成了清化府,把因陀羅補羅換成了升龍府罷了,又有什么本質區別呢?
而一旦明軍從側翼登陸成功,所謂的富良江天險,就成了徹頭徹尾的笑話,明軍完全可以繞過重兵把守的富良江,直撲富良江南面的升龍府,然后再攻擊鎮南府、建昌府、太原府等地。
這樣,明軍就能輕易占領整個安南國的核心地區。
“現在,馬上,立刻,拿著我的手令,派騎兵去升龍府,去沿途各府,找潘麻休的蹤跡,讓他放下一切手頭的事情,掉頭返回西都清化府駐守!”
安南國西都清化府,在一個起霧的早晨,駐守港口的安南水師的水手,正睡眼惺忪地對著大海方便著。
“哈”
水手叉著腰打了個哈欠,大霧散去,他忽然愣在了原地,尿到了腳上都渾然不覺。
一支龐大的艦隊,出現在了海面上。
這艘船長達幾十丈,每個船只看起來都足有三層酒樓那般高大,桅桿頂端懸掛著明軍的旗幟,船兩邊是高聳的炮臺,此時黑洞洞的炮口已經瞄準了港口碼頭上的水手和船員。
水手咽了口唾沫,雙腿一軟,差點跌坐在甲板上,旁邊一起噓噓的兄弟閉著眼拉住了他:“喂,你咋了。”
水手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他用手顫抖地指著那些巨大的艦船:“這,這些是什么?”
“見了鬼了!”
旁邊的兄弟睜開眼,也頓時傻了,看著那些氣焰滔天的大家伙,他吞了口唾沫:“趕緊,把這消息告訴指揮使.”
“告訴個屁!他們又不是沒長眼睛,快跑啊!”
大明的艦隊緩緩靠近了港口。
“敵襲——”
港口的瞭望手用盡全身力氣吼叫道。
隨后,哨塔上立即響起一陣尖銳刺耳的哨聲。
隨著哨音響起,整個港口都沸騰了起來。
“敵襲,快逃!”
人們驚慌失措地喊叫著,船艙內的水手們也紛紛沖了出來。
“啊,是明軍他們想干嘛?”
“救命,快走”
“跑啊.”
港口上亂作一團。
突兀出現的艦隊讓安南人嚇壞了,他們爭相奔走呼號著,有人甚至忘記了穿衣服。
“砰砰砰!”
炮聲驟然響起!
氣勢驚人的炮彈從天而降,砸扁了一個個倉皇奔走的士兵,鮮血迸濺,慘嚎聲頓時傳遍了大半個港口。
“殺!殺!”
一名年輕的武官舉著腰刀,站在一艘中型帆船的甲板上,他的臉上充滿了亢奮與激動,朝著港口大吼道:“弟兄們,給我殺!”
此人非是旁人,正是負責打前鋒的汝南郡王朱有爋。
“殺!”
“殺啊——!!”
一艘艘帆船劃破清晨的霧霾,露出猙獰的模樣。
他們從港口的另外一頭駛來,在距離港口還有一段距離時,齊刷刷地拋錨停下,接著便從帆船放下小船,爬出一群群的人影,他們手持火器和兵刃,嗷嗷叫喚著朝港口沖殺過來。
守衛港口的安南士兵們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蒙了,當他們反應過來,試圖組織反擊或者尋求躲避時,卻發現周圍早已擠滿了人潮。
畢竟港口沒有分的那么清楚,安南軍的水師在用,民間的百姓也在用,所以這時候水手和百姓一開始混亂,軍隊想要抵抗,也是有心無力了。
又過了一會兒,安南士兵們才在軍官的指揮下勉強組織防御,試圖抵擋明軍的進攻。
就這種程度的防御,顯然是不被明軍放在眼里的。
就在安南守軍準備驅散人群向前的瞬間,一顆炮彈飛速劃破了霧霾,狠狠砸中了一個隊列最前面的士兵。
“噗!”
火星爆裂,一朵血花綻放,那個倒霉蛋慘嚎一聲,腦袋瞬間被炸得粉碎,鮮血混雜著白骨,灑落在了碼頭上,濃烈的血腥味彌漫開來。
“轟隆!”
又是一顆炮彈在人群中綻放,接連砸死了三名士兵,剩下的人嚇壞了,他們爭先恐后地往碼頭外逃竄,甚至忘記了去帶自己的武器,很多人都干脆利落地扔在了地上。
一個月幾文銅錢,給胡氏父子拼什么命啊?臨陣叫喚幾聲就算對得起餉錢了。
“砰砰砰!”
銃鳴不斷,密集的子彈穿透空氣,在空中交織成一片死亡的網絡。
“啊!”慘叫聲此起彼伏。
一條條生命開始隕落,而炮彈持續不斷地從半空中墜落下來,濺射在地面上,時不時就有倒霉蛋染紅了一塊塊青石板。
安南國的港口防御,僅僅堅持了半炷香時間,就宣告了全線崩潰。
除了士兵,水手們也在驚慌之中互相推攘踩踏,不少人更是撞到船上,摔到海里,最后沉底,或者是浮到了海面上,被海水卷走。
一時間,港口內哀鴻遍野。
而被攆上的人,他們也很清楚,如今只剩下最后一條路了,那就是投降明軍,否則,就只有死路一條。
“我投降!”
士兵扔掉了手中的武器,跪地求饒著:“饒我一命!”
“不要,不要!”
凄厲的哭泣聲和求饒聲,響徹整個港口。
一名名明軍士兵,如狼似虎,兇猛地抓捕著俘虜。
他們的動作非常熟練,就像是訓練了許久似的,每一個動作都恰到好處。
“投降的都不殺!”
一名明軍校尉站在船舷旁,大聲喝道:“把這些尸體和武器拖出去,不要擋道。”
“遵命!”
幾名士卒抬著木箱和麻袋,朝著安南的俘虜走去,他們毫不客氣地剝奪了俘虜身上的盔甲、盾牌和佩劍,然后發給他們麻繩,讓他們自己將自己捆成一串。
很快,這些非常自覺的安南士兵,便在碼頭的空地上自己捆了自己,又自發地排成了好多排,就像被一座無形的囚籠所包圍。
一名身披赤金色鎧甲的武將從旗艦上坐小船走了下來,來到了這批被俘的俘虜前,看到他們,武將的臉上露出了冷峻的笑容。
武將抬手示意眾人噤聲,隨后拔出長刀,在空中舞了個花兒,然后狠狠斬下。
“哧溜.”
沒有鮮血飆飛,只有麻繩斷裂。
李景隆對隨軍的《明報》編輯兼記者裴文麗指示道:“副標題就這么寫:大明天軍一到,清化港口賊軍望風而降,皆高呼而感沐陛下天恩。”
裴文麗心領神會,在紙上如是寫道。
“曹國公李景隆義釋俘虜俘虜紛紛表示不愿解甲歸田,愿為大軍前驅討伐胡氏逆賊,大明的恩情一生一世還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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