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話事人

第六十八章 宗師震怒

馮時可打敗了直接競爭對手,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來到姑蘇驛。

天下文壇老盟主王世貞大宗師的會客花廳,此時只剩最后一個座位了,就留給了馮時可。

馮時可環視了一圈,發現在座的多為蘇州人,蘇州本地文壇領袖王稚登也在座。

這場面看起來像是個蘇州專場,也不知道自己來對了還是來錯了。

王世貞老盟主今年已經六十了,身體又不大好。

他到蘇州城這幾天以來,連番接見各方人士,而且談話都極其花費心思,今天明顯有點精力不濟了。

傳聞老盟主今天會客完后,可能會閉門靜養兩天,這也是馮時可與李季宣爭奪最后一個座位的重要緣故。

此時王世貞正坐在主座,在王老盟主身邊侍立的不是仆役或者婢女,而是次子王士骕。

這位王士骕今年剛二十整,是王世貞最寵愛的兒子。而且他還是太倉王家武學的傳人,號稱太倉州第一弓取!

正值體能巔峰的王士骕站在父親身邊,可能有護衛的意思。所以說,混文壇必須要能打,這就是佐證。

因為精力原因,今天王老盟主不想進行那種勾心斗角的、充滿利益試探的談話,只想放松身心與后輩們閑談。

只聽王老盟主侃侃而談:“這幾年間,我多在太倉養病,偶爾前往南京就職,沒有踏足蘇州城......”

馮時可心里默默吐槽,“這幾年老盟主你做的事情,不就是拜了王錫爵一個神神叨叨的女兒為師么。”

“不知這蘇州城近來可有什么奇人趣聞?”王世貞最后問道。

老盟主這個引導話題的態度,直接表明了今天只閑扯,不談正事。

有個本地年輕士子笑道:“我蘇州城還真是出了個奇人,坊間人稱林教授,是最近談論最熱的人物。”

王老盟主很感興趣的問道:“是哪位的門生故舊,可有所長?”

年輕士子興致勃勃的答道:“此人沒什么來歷,據說是農家子,以棍徒打手為業,突然就起于阡陌之間。

號稱鐵拳金鞭無敵手,有百夫不當之勇,屢屢眾目睽睽之下以少打多。

據說他平均每天要打五個人,今春以來,被他打過的受害人已經超過二百人!”

王老盟主皺了皺眉頭:“我們是文壇人物,談論這種武夫作甚。難道蘇州城里,就沒有人比他出風頭了?”

那士子老老實實的答道:“似是沒有更出風頭的人了。”

王世貞詫異的說:“那張幼于最近又是干什么吃的?連他也不行?”

隨即老盟主痛心疾首的說:“先不提張幼于了,就說你們本城這些后輩,當真是士風墮落了!

堂堂的文壇風流人物,居然連一個武夫的風頭都搶不過!

連出風頭都不會,如何高舉文壇宗門的大旗?

就說百年前的唐六如前輩們,可曾讓什么武夫商販之流搶過風頭?”

年輕士子被老盟主批評的抬不起頭,滿臉羞愧,仿佛成了文壇罪人。

蘇州城本地的文壇領袖王稚登歲數相對比較大,出面打圓場說:

“也怪不得后輩搶不過風頭,那人確實是一個奇人,實在太奪目了。”

王世貞不以為然的說:“哪里還沒個會武的人,這也能算奇人?”

馮時可借機答話道:“確實是一個奇人,據說每打完人后,必定要寫詩。

而且寫的還不錯,我這里也抄錄了幾首......”

王世貞詫異的看了眼馮時可,怎么連你這個松江府來的人都知道?

他擺了擺手說:“非親非故的,不必提他了!說得多了,反倒替他揚名了!”

然后王老盟主轉頭對次子王士骕問道:“我到蘇州城這五六日以來,所做的事情以及幾篇詩文,在文壇和市井引發的議論多否?談論熱否?”

王士骕不只是能打,還起著一部分工作助理的作用。

王老盟主故意在這個時候,向次子問自己的輿論熱度,就是為了向后輩們展示,怎么炒作才叫專業。

大前天晚上,他和蘇州花榜的榜眼姐妹花過夜。

雖然心有余而力不足,他什么也沒干成,但他還是故意讓姐妹花兩人坐在窗戶邊上,連續不停的叫到了五更天!

無論別人信不信,但要的就是爭議話題,吵起來熱度就出來了!

天下文壇盟主大宗師駕臨蘇州城,怎能沒有與身份相匹配的熱度?

王士骕答道:“無論文壇還是市井,談論最多的事情,就是那什么林教授連續綠了蘇州城兩大名士。”

聽到這里,眾人下意識的齊齊看向馬湘蘭老情人王稚登,這可是活的“當事人”。

王士骕繼續說:“談論第二多的事情,就是林教授連續四天,車輪戰金陵第一釵和第二釵。”

場面一度有點尷尬,別人也不知該如何表態安慰老盟主。

“豈有此理!”王老盟主有點生氣的拍了下扶手。

想不到,竟然有個底層小人物,把自己這個文壇盟主的熱度搶了?

被批評的年輕士子心里差點笑出豬叫聲,原來你老王也不行啊。

老盟主強自鎮靜,又問道:“這都是前幾天的事情了,那么今天呢?”

王士骕如實答道:“今天最熱門的話題是,林教授和張幼于聯手強逼金陵名姬尹青獻身,虎丘徐家服軟賠錢。”

王老盟主忍無可忍,扭頭道:“把戚少保請來!”

在座眾人聽到這個名字,頓時一片嘩然,大名鼎鼎的戚少保竟然也在姑蘇驛里?

先前戚繼光戚少保一直隱姓埋名,別人都不知道他也在王世貞的隊伍里。

但如今王世貞為了自己的熱度,準備把戚少保請出來曝光了。

不多久,戚少保的一個家將走到廳中,對王老盟主稟報道:

“回王老爺的話,我家老爺方才出門去了,說是去找一個叫林泰來的年輕人。”

王世貞茫然的問:“林泰來是誰?又是哪位的門生故舊?”

馮時可終于又撈到說話機會了,“林泰來就是方才所說的林教授,這是他的本名,又號今布!”

王老盟主:“......”

廳內鴉雀無聲,無人說話。

“豈有此理!”王老盟主再次拍了扶手,但這次大宗師真的震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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