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軍現在的主要編制方式也是比較碎片化的營兵制,很對應碎片化的北虜。
不但武官有自己的直屬部下,邊鎮軍事相關的文官如督、撫也都有直屬標營。
參贊軍務的林泰來雖然性質上是贊畫參謀官,按制度不用配備標營。
但一來林泰來當初因為任務特殊,需要橫跨青海、甘肅督促套虜北返,有一定危險系數。二來林泰來身份清貴。
所以就調撥了甘肅鎮的指揮僉事、游擊將軍達云帶領部下五百騎,負責配合和保護林泰來。
雖然沒有標營之名,但實質上達云營就相當于林泰來的標營。
先前達云只以為是充當保鏢,沒想到跟著打了兩場酣暢淋漓的大捷,現在達云就想著什么時候正式升為參將了。
此時的金城還不是省會,并非什么大城,容量有限。
但因為跟隨林泰來的緣故,達云營官兵可以進城駐扎,不過還是分散在了三處兵營,部分馬匹還留在了城外。
這也沒法子,自從總督行轅到金城后,兵營就太緊張了,拿不出完整的五百人駐地,只能分散駐扎。
不過就在今天,有心人發現,達云營住在另外兩處營地的官軍擅自離開營房,在沒有命令的情況下,攜帶武器到了最大一處營地,整營兵馬匯聚在一起。
然后整備盔甲器械,又不知哪來的錢殺了很多羊,大吃大喝飽餐一頓。
在邊鎮地區,一旦出現官軍異動的情況,可能就意味著兵變征兆。
尤其還是在城里,距離總督很近的地方出現了異動,很值得警惕。
于是立刻就有人向總督行轅告發達云營的異動。
收到風聲的總督鄭洛立刻就能準確判斷出,這是林泰來要搞事!
林泰來屢次搞兵變的黑歷史,在上層人物中絕對不是秘密!
在揚州兩次搞兵變,同時囚禁過巡撫、巡按!
在蘇州搞民變,逼死過巡撫、知府!
在宣府策劃兵變,廢了宣府巡撫!
總督雖然比巡撫大,但在林泰來這樣的無法無天狂人眼里,又能大多少?
鄭總督忍不住對左右幕僚罵道:“昨天林泰來還指責哱拜狂妄,他也不照鏡子看看自己!
只因為一點臉面之爭,就要翻天!”
幕僚勸道:“他雖然用兩場大捷收服了達云營的軍心,但終究兵力有限,掀不起多大浪花,制臺不用太過擔憂。”
鄭總督依然面帶憂色的說:“不止達云營五百人,還有二百巷戰經驗極其豐富的林府家丁,加起來七百人,這也不少了!
況且你不懂林泰來的可怕,我在京師總督京營時親眼見到過,林泰來和某伯爵家奴群毆,只帶一百家丁就打崩了對方六百多人。
不同于炮火齊鳴、箭矢亂飛、長槍如林的野戰,在城中巷戰環境,林泰來個人的武勇可以發揮到最大。
據我所知,只要左右有幾面大盾掩護,巷戰中的林泰來甚至能以一敵百,宛如霸王在世。”
眾幕僚:“.”
所以制臺你的意思是,林泰來天生就是最適合搞兵變的好苗子?
鄭總督說到這里,不禁又長嘆一聲:“我推薦林泰來隨軍參贊,一為溝通套虜,二為防范言官攻訐。
孰能想到,林泰來猛于言官也!果然只有起錯的名,沒有叫錯的號!”
一位從本地招募的幕僚疑惑的說:“我見林泰來自己說,今布乃是今之季布的意思。
因為他寒微時行俠鄉里,仗義重諾,故而鄉人贈號。”
鄭總督沒好氣的說:“屁!你久在甘肅邊陲,不明林泰來過往,那個布是呂布的布!”
有林泰來這尊大仙在,先下手為強、掐滅萌芽都不好辦。
無憑無據的指責林泰來搞兵變,那是不可能的,林泰來在朝廷話語權也很大。
如今也只能外松內緊,先嚴密監視了。
只要認真防備,優勢還是能在我!
參贊住所院中,林泰來大口大口的啃著羊腿,而一群家丁環繞周圍,跟著大吃大喝。
甘肅鎮指揮僉事、游擊將軍達云坐在林泰來的對面,手里同樣拿著羊肉。
但達云心事重重,食不知味,干脆就把羊肉放下了,只大碗喝酒。
林泰來開口道:“老達啊不,東樓啊,誰給你起的號?
你說你一個武夫,好端端的取什么號?”
達云郁悶的說:“現在不是流行起號么?
我看別人都要取個號,便拜托了一位老先生幫我尋思。”
林泰來說:“那位老先生一定與你有仇。”
于是達云更郁悶了,原來他不知道時還挺開心。
但現在林泰來已經告訴他,東樓是臭名昭著的大奸臣嚴閣老之子嚴世蕃的號。
最郁悶的時,想找人算賬都找不到了,那老先生早在十年前就死了。
林泰來放下羊腿,貌似要開始說正事,“東樓啊,你跟我多久了?”
達云回答說:“兩個月半月了。”
林泰來點頭道:“兩個半月時間,應該能讓伱對我的為人有所了解吧?”
這問題把達東樓難住了,他完全沒法回答。
應該回答說了解,還是說不了解?貌似怎么說都是錯的。
當然,林泰來也不是為了真讓達云回答,只是要引出話來。
林泰來繼續說:“我一直認為,賞罰不公乃是軍中大忌!
我帶你們取得了大捷,但你們卻沒有得到應有的賞賜!
咱們需要用一場兵變,讓鄭總督知錯就改!”
達云連忙說:“鄭軍門又不是不給賞賜,何至于兵變啊。
他老人家也解釋過了,需要先向朝廷申請,多等幾天就是!”
林泰來拍案道:“屁!外來的異族將官寸功未立就先給大筆撫賞銀。
而咱們這些浴血廝殺的功臣還要等待,這就是不公!”
達云又解釋說:“我畢竟在鄭軍門轄下,怕被鄭軍門算后帳。”
你林參贊惹完事就回朝廷了,他達云可是還要在西部混啊。
一個總督收拾一個游擊將軍,那不是易如反掌么?
他達東樓又不是哱拜父子那樣,號稱擁有三千私兵的“小軍閥”。
林泰來虎目圓睜,喝道:“你怕鄭軍門,難道就不怕我?
首輔是我同鄉前輩,四閣老和吏部天官是我扶持上去的!
戶部尚書是我妻兄,禮部尚書是我讓給他的,刑部尚書躲著我走,工部尚書是被我打壓下去的!”
聽到這么多朝廷大佬的名號,達東樓頓時虎軀巨震!
周圍一干林府家丁也放下酒肉,很有默契的站了起來,圍住了達云。
達云無語,他從軍作戰二十年,只見過武官裹挾文官搞兵變的,從沒見文官裹挾武官搞兵變
自己踏馬的會不會成為大明第一個被文官挾持了搞兵變的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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