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神探1546

第十一章 投石問路

‘這女子長得確實美麗。’

海玥打量著這個明眸皓齒,膚色雪白,哪怕披散著頭發,都愈發顯得我見猶憐的第二嫌疑人。

難怪八哥覺得對方是靠美人計色誘,讓書院學子協助她下毒,加害安南王子。

說實話,倘若安南使團在東坡書院住上兩三個月,那海玥還真的懷疑,憑借對方的容貌,足以把學子吊成翹嘴,對她死心塌地,連殺人都敢做。

但短短幾天時間,實在太倉促了……

何況這個女子被抓時,不僅直呼冤枉,還說了一句很古怪的話。

“安南王子沒有遇害!”

這句話讓海玥有了一個猜測,但還不能確定,對方到底是真的知曉隱秘,還是僅僅故弄玄虛,攪亂局面。

心里念頭轉動,臉上則依舊充斥著憤怒之色,海玥邁開腳步,順勢逼了過去:“就你是真兇啊?”

“不!不是的!”

女子開口,聲音輕柔好聽,只是口音并不標準:“小女子一介弱質,如何能謀害得了被眾多護衛層層保護的使節?”

海玥冷冷地道:“安南王子是死于毒殺。”

女子道:“那就更不可能了,小女子剛剛打聽到,安南使團居于縣學之中,連書院的門都未得入,如何能投毒?”

幾句話間,海玥已經來到面前,居高臨下地看了過去:“那你又是為何入獄的?難道也是被阮正勇指控?”

女子被高大的身軀籠罩在陰影中,呼吸也急促起來,急中生智:“閣下是海公子么?外面都在傳,公子的西游編到一半不寫了,遭安南使節催促,憤而將之殺害!”

“啊?”

海玥的臉頓時一黑:“無稽之談,荒謬至極!”

他不就是新編西游,斷在三十回了,至于這么造謠嗎?

那日還補完了寶象國一難啊!

“海公子的冤屈,小女子感同身受,我們同是天涯淪落人,蒙受不白之冤,卻無人肯信……”

女子得到喘息的機會,泫然欲泣地道:“那些人不由分說便動手,令人百口莫辯,當真是有苦難言!“

‘鋼鞭是我哥打的……人是我弟叫的……主意是我出的……’

海玥觀察著對方,往后退了一步。

此前一直在逼近,女子的身體一直往角落縮,此時見他退后,才明顯舒了一口氣。

“唔!我看你倒確實不像是兇手……”

海玥怒氣似乎散了,語氣緩和下來:“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姑娘?”女子愣了愣。

海玥道:“這是我們當地的稱呼,對年輕娘子都是這般叫的,姑娘的口音也有些……莫非不是本地人?”

姑娘在明朝以前,都是泛稱長輩女性,是真的“姑”和“娘”的并稱,到了明朝中后期,逐漸被用于年輕女子身上,到了清朝,才完全成為年輕女子,特別是未婚女子的稱呼。

瓊山對于年輕女子,事實上依舊是稱呼娘子,不太叫姑娘,但女子是外來人,當然不清楚這點,氣勢一弱,低聲道:“小女子芳蓮,自安南而來。”

‘芳蓮?這樣的化名,可沒什么誠意啊……’

海玥暗暗皺眉。

古代女子介紹時,會報出姓氏,外加家中的行次,閨名是不能隨便告訴外人的,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成婚之前都不會讓丈夫知曉,只有真正成為一家人后,才能告知全名。

但現在連個姓氏都沒問出來,又不適合在刨根問底,海玥繼續退后兩步,作揖行禮:“在下瓊山海氏子弟,東坡書院學子,姓海名玥,行次十三,見過芳蓮姑娘。”

女子從墻角的蜷縮中緩緩起身,輕拂衣袂,將凌亂的衣衫細細整理,斂衽一禮,姿態端莊:“芳蓮見過海公子。”

見禮之后,海玥迫不及待地道:“既然你我都是冤枉的,那咱們就要洗刷冤屈,從這里出去!你在瓊山可有熟人?”

女子輕輕搖頭:“沒有……小女子至貴寶地不久,正想著做些香料買賣……”

“香料?”

“小女子家中世代經營香料生意,祖上也曾顯赫,只是近年來家道中落,風光不再……那安南使團初到瓊山,外出采買出手闊綽,引得城中商賈紛紛側目,小女子想著既是同鄉,若能做些生意,或可稍解家中困頓,這才在書院外打探消息!誰料天不遂人愿,偏生遇上那安南王子遇害的禍事,想必是因此惹人猜疑,這才被押入衙門……”

‘呦……你還是真正的安南商人了?’

聽到這里,海玥心頭失笑,半個字都不信。

不過對方既然這么說了,他順勢問道:“芳蓮姑娘可知,安南使節團原本住在府衙,之所以離開去了東坡書院,就是因為有衙門差役偷了貢祀沉香,雙方起了爭執?”

女子道:“貢祀沉香?‘芽莊香’?”

海玥道:“我不懂香,不知道是不是,只知此物失竊了。”

女子緩緩地道:“安南使團渡海而來,貢祀之物本就不會攜帶太多,‘芽莊香’固然珍惜,但貴地差役竊取,似乎并無必要。畢竟瓊州本就是沉香之鄉,就說那‘黎峒香’,在安南國內亦是深受貴人追捧的珍品。”

海玥奇道:“‘黎峒香’?能與貢祀的‘芽莊香’相比?”

女子道:“兩種沉香各有妙處!‘芽莊香’層次分明,初聞清冽,漸轉醇厚,余韻悠長不絕;而‘黎峒香’更是奇特,薄如蟬翼卻入水即沉,其色以堅黑如墨者為上品,金黃者次之......”

‘咦!這女子真的懂香?’

海玥一時間倒有些判斷不了了,等待對方說完,總結道:“那芳蓮姑娘的意思是,安南使團污蔑了府衙差役?府衙差役并不敢為了區區小利,去動進獻給陛下的貢品?”

女子目光閃爍了一下,低聲道:“小女子不敢妄言。”

“好吧!輪到我來說了!”

海玥將黎維寧自從來了書院后,一直到那晚宴請的事情,詳細地講述一遍,末了道:“那個護衛統領阮正勇指控我為兇手,言辭鑿鑿,我固然冤枉,卻一直想不明白,那晚的筵席中,兇手到底是怎么下的毒?芳蓮姑娘旁觀者清,可否教我?”

女子仔細聽著,但末了,也只是搖了搖頭:“毒藥既然并非公子所下,那位……黎正使,確實不該中毒,小女子想不出來,不過……”

海玥聽的就是不過后面的話,趕忙道:“芳蓮姑娘但講無妨!”

女子遲疑了一下,緩緩地道:“公子有沒有想過,黎正使在酒宴里中毒,后夜間毒發身亡,整個過程都是對方的一面之詞,或許……那群護衛,根本沒有說實話!”

‘果然!’

海玥精神一振,嘴上卻遲疑著道:“芳蓮姑娘覺得,安南護衛有意欺瞞?是因為保護不力,要將罪責推到我大明學子的身上么?亦或者……還有別的蹊蹺之處?”

女子沉默下去,籠在袖子里的手緊緊攥著,片刻后開口道:“小女子不知,只是猜測而已,還望公子見諒。”

“這是哪的話!”

海玥微笑:“既是集思廣益,自當暢所欲言,只為尋得破綻,查明真相,還你我清白!芳蓮姑娘所言安南護衛作假一事,確實是個極好的思路,可眼下你我身陷囹圄,難以查證……不知姑娘可還有別的見解?”

“沒了……”

女子搖了搖頭。

顯然,雙方互不信任。

這很正常。

尋常時候剛剛見面的陌生人,都不會交淺言深,更別提兩人是因為同一起案子進來的。

既如此,海玥準備主動出擊,投石問路。

他背著手,在牢房內踱步了一小圈,突然道:“剛剛芳蓮姑娘所言,倒是給了我啟發,我怎么覺得,那位遇害的安南王子,不像是安南王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