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魔王嬌養指南

第7章 借宿

她微微一笑:“我可以救你一命,可是你拿什么來報答我?”

白貓嗚咽得更嬌氣了。

這貓兒竟然能聽懂她的話么?唔,或許該反過來問,她能聽懂貓兒的叫喚?小乞丐好奇。不過紅衣女已經俯身抱起白貓,對他道,“走吧。”

小乞丐走出鋪子,卻站在原地不動,好似有些猶豫。

紅衣女問他:“你不去昨晚借宿的驛站了?”

他搖了搖頭,往身后鋪子一指。紅衣女知道他意在說,這些人已經摸清他的底細,很可能布置人手,就在驛站守株待兔。黟城就這么丁點大小,城主府案的兇嫌們只要有路子,不難打聽到這娃兒平時就憩在荒園,因此他們窮追不舍的黑匣子最可能被他帶走。

因此這兩人一出現,他就覺得步履維艱,不知去何處過夜才好。

七、八歲的乞丐,全城就那么幾個。對方既已經弄清他的身份和體貌特征,黟城還有哪里是安全的?

小乞丐躑躅了。

紅衣女看著他臉上流露出少許不安,心頭暢快。自木鈴鐺喚醒她以后,這小子做事總是有條不紊,情緒鮮少外露,卻原來也有害怕的時候。

“你這模樣,再走回街上又要召來殺身之禍。”她目光從整排店鋪的門面上掃過,又指了指身后潺潺流淌的小河,“我倒有個主意。”

石板街到這里就下沉入水,方便婦人在河邊浣洗衣物。

換在昨日,她一定會借機要挾小乞丐將木鈴鐺送出去。可是城主府遭此變故,她一時半會兒也未見到甚合適的托付人選,再說這小子煞是有趣,她不妨再多考察考察。

小乞丐忍不住撓了撓腦袋。

入夜以后,天空又是烏云密布,星月都不見了。

劉詮剛剛伺候老娘用過晚飯,正在刷洗鍋碗,就聽見外頭有人敲門。

他鰥居已久,與老母親相依為命,這時候怎有人來找?

劉詮皺眉,順手抄起廚房里的撥火棍走去前門。黟城這兩天不太平,他也存著兩分小心,可是木門一開,站在外頭的居然是個撐著油紙傘的童子。

他看來只有七、八歲模樣,收拾得很整齊,身上一件淺藍撒銀襖,料子很新。頭發有些細軟,也用同色綢帶束在腦后。

這孩子眼睛很大,若非瘦得厲害,臉龐應該會更秀氣。

雖然眼生,劉詮面對稚齡童子也下意識放輕了語調:“孩子,你找誰?”

男孩不說話,卻露齒一笑。

牙很白很整齊,并且這個笑容有點兒熟悉。劉詮一怔,見他從身后吃力地抱起一只白貓,沖自己晃了一晃。

這貓兒,他下午才送給了……

“小啞巴?”劉詮脫口而出,上下打量個不停,眼里都是驚訝。

童子連連點頭,比了個睡覺的姿勢,又往劉詮門里一指。

這是要借宿?

劉詮并不猶豫,退開一步:“進來吧。”他感念這孩子的救命之恩,下午送出手的謝禮太少,正覺寒瘆。小小少年不過上門借宿,他沒有推拒的理由,何況這孩子是干干凈凈來的。

男孩走進去,劉家的宅門就關上了,街上又恢復一片黑暗。

劉詮的娘親已經更衣睡下,不便再會外客。于是他帶著男孩走進廂房,先提了一壺熱水進來,又點起燭燈:“你拾掇一新,竟是人模人樣了。”從前這小子滿身臟兮兮地,人人避之不及,誰能料到他洗凈頭面也是個秀氣孩子?

男孩取出五文銅錢,放在桌上。

小鬼還挺講究。劉詮把銅板推還給他:“不必,就當謝還你的恩情。”接著又道,“這空房是給我二弟留的,他返鄉時才住。你先歇在這里,我去給你熱飯。”

少年連連擺手,撫著肚子作打嗝狀。

這意思就是他吃飽才過來的。劉詮也不堅持,交代他幾句就要離開。不是他不好奇,可對方是個啞巴,兩人怎有辦法聊到一起去?

不過他才轉身,忽然又道:“咦,那只貓呢?”男孩明明把白貓抱進來了,就這么一轉眼功夫,它去哪兒了?

男孩做了幾個手勢,劉詮看不懂,也不當回事,只是聳了聳肩:“算了,你好好休息。”

他離開以后,男孩才站去床邊,輕輕撫著被褥。料子有些硬,被上還打了幾個補丁,但于他而言已像是天堂。

他都不記得,前一次睡在床上是什么時候了。

他并沒有除衣躺下,而是在凳上坐好,長長舒了一口氣。

在劉詮家里,他暫時安全了。

那些黑衣人的目標是“七八歲的小乞丐”,而他在河中洗了澡、換上鋪子里順出來的衣裳,從頭到腳都煥然一新。

他就像個普通人家的孩子,如今再住到劉詮家中,任黑衣人搜遍全城也萬不可能再尋到“那個”小乞丐了。

一道銀光劃過天際,緊接著轟隆兩聲,天地間又現大雨滂沱。

這個秋季,天氣說變就變,還真是任性。

光線微暗,紅衣女又出現在他身畔。

他回過頭,指了指自己咽喉,眼神頭一次這樣清明地傳達心聲:

治好我。

他們之間有過約定。

不過他當乞丐時見過的人物形形色色,不講信用的多了去。眼前這個女人,會守約嗎?

紅衣女在他面前坐下,面容轉作嚴肅:“你的聲帶損傷放在別人那里是不難之癥,神醫束手。但在我這里么,算不上難事。”

男孩眼中頓時流露出渴望。

她才接下去道:“不過我剛剛醒來,力量不足,還需要你配合。”

這句話她說過好多次了,他要怎么做?男孩眨了眨眼。

紅衣女指了指他的胸口:“這木鈴鐺有名字,稱為‘天衡’。但你還是喊它木鈴鐺好了,現在它已經認你為主,那是我安身立命之所在——”眼看他不明白何謂“安身立命”,她講得更通俗一些,“也即是說,木鈴鐺就是我的家。你戴著它,我從此也只能跟著你了。”

她的話里,多少有幾分悵惘、幾分唏噓,又有幾分認命的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