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魔王嬌養指南

第121章 套話

兩人坐在二樓的包房里。這不是大酒樓,所謂包房也就是以竹簾隔開而已。隔壁間兩個客人從下午就開始小酌,結果喝得久了,其中一人話就多了,聲量也越來越大。

他在桃城做干貨生意,時運不濟,桃城今年初夏未至就連下幾場暴雨,把他的貨倉都淹了,幾千斤貨物泡了水,血本無歸還欠了一p股債。

這人喝酒喝上頭就開始倒苦水:“這世道,呵,像咱這般正經做生意的可沒個活路。你再看看衡西商會,人家是怎么發家的?到現在越做越大,攏沙界里頭都有名氣了!”

他同伴低聲附和:“是啊,英雄不問出處。”

“英雄?”客商嘿嘿一笑,“干不過就下黑手殺人,這算英雄?”

燕三郎聽得面不改色。第一條經脈打通大半以后,他的耳力比從前靈敏許多,把這兩人說出的每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再看他對面的端方,也是笑容如常,不顯半點尷尬。

醉客的同伴,聲音里都帶出兩分緊張:“你喝高了,別說了。”這里是柳沛,衡西商會的大本營,他們這樣的小客商,連人家一根腿毛都比不上。

“你不知道罷?這事兒發生時,我就在柳沛……”客商不依,還在嘟噥,“當時衡西根本干不過鴻遠……唔唔!”話未說完,就被同伴堵上了嘴。

他這同伴還算清醒,深知禍從口出的道理,趕緊喚來伙計結賬,然后叉著他離座下樓。

燕三郎也要去出恭,走在他們后邊,這醉客滑倒時,他還順手扶了一把。

“謝謝啊。”他的同伴感激道。

過了不久,燕三郎兩人就用完了飯。

這時天色已經很黑了。眼看端方還要磨跡,燕三郎趕緊告辭。

這人太熱情了,他有點兒受不了。

回到住處,燕三郎挑燈去廚房處理魚頭、燉上砂鍋。

在柳沛,千歲并不同時跟他出現于人前,這跟云城不太一樣。這是因為他搭著衡西商會的馬車走到這里,包括馬掌柜在內的許多人都知道他孑然一身。并且千歲的形貌實在有些惹眼,在云城就很是招風。

端方說得對,柳沛這地方不太平,比不得云城,他想少惹點麻煩。

燕三郎雖然走了幾百里山路才到柳沛,卻并不曉得追查春秋筆的胡成禮目前進展到哪里了,是被他誤導去了梁國,還是發現上當重新徹查石星蘭的“遠房親戚”、那一對兒姐弟?得知衡西商會有攏沙宗背景以后,他就更加小心了。

畢竟馬掌柜都知道他原來住在云城,要是知道點什么風吹草動,會不會聯想到他身上?還是務求謹慎的好。

他這里做飯,千歲從木鈴鐺里飄了出來,望著咕嘟作響的砂鍋一瞬不瞬。燕三郎還以為她餓得厲害,哪知一回頭,望見她若有所思的神情。

“想什么?”

“你不覺得,端方對你熱情過頭了么?”

“嗯。”這人在云城的龍游商會里就很熱情。“吃飯就吃飯,還得找理由進來走一圈。”

“攏沙宗的高徒,為什么單獨找你這么一個小賬房先生吃飯?”

“他鄉遇故知。”燕三郎用端方的話堵她。

千歲白了他一眼。這時砂鍋上桌了,肥嫩的魚頭扣在奶白的湯水里,咕嘟顫動。

只有先炸再燉,才能燉出這樣的奶白湯汁,很費功夫,燕三郎還加了半個益母果。

哦,本地喚作檸檬。

聞著滿屋香氣,千歲迫不及待舉起了箸,再顧不得理他。

用過飯,燕三郎照例藥浴調息,收工時也就到了后半夜。

他擦干身子,換過一身衣裳,趁著夜色出了門。“有多遠?”

“二里。”

這兒離主街不遠。柳沛是個四通八達的商縣,有些酒館一直開到天明,以招待來往客人。

在轉進燈火通明的街道之前,他身上竄出一縷紅煙,借著黑暗的掩護溜進了巷子口內里第四間的驛館。

這家驛館門面很小,招牌都褪了色,門口一個搖搖晃晃的紅燈籠,光線勉強能照亮上面的字:

都陶館。

除了小蒼蠅館子,柳沛遍地都是這種小旅館,以供來來往往的行商和小生意人落腳。什么天字房、上房是不要想了,里面客房小、條件差,這個都陶館的樓板還會嘎吱作響,倘若夜里翻個身,所有驛館里的客人都能聽見。

唯一的優勢,就是價格便宜。

燕三郎走去對面的酒館,要了一碟咸水毛豆,一盤鹵牛肉,配著一壺果子酒自斟自飲。

其他行客看見這孩子半夜獨上酒館,都有些驚訝。有一桌上坐著三個男子,其中兩個互使了一下眼色,就要上前。

沒有大人陪伴,這點兒大的孩子好下手,或綁架或拐賣,都有去處。

但他們還未離桌,第三名伙伴就按住了他們的手,聲音壓到極低:“這個不行。”

為何?

“我認得他。這小鬼一個人住在孫家的偏院。那院子半年前才死過人,附近都傳是兇宅。”

那兩人臉色都變了,坐回去繼續喝酒。獨自住在兇宅的小孩子,能是什么好鳥?

燕三郎有意無意瞄了他們一眼,目光冷淡。

這三人作賊心虛,再看這小鬼半夜一個人從他住的兇宅溜出來喝酒,怎么想怎么不對勁。

心里忽然瘆得慌啊。

燕三郎把果子露喝完,就結賬往回走。路過都陶館,紅煙又飄回他身上的木鈴鐺里。

千歲的聲音同時飄入耳中:“鬼面巢蛛收回來了。”

今晚在酒樓里扶醉客時,燕三郎趁機將一只小小的鬼面巢蛛放到那人衣擺上。醉客被同伴扶進驛館也是倒頭便睡,那蜘蛛就成了路標,能指引千歲找到這人下榻之處。

這人爛醉如泥,千歲毫不費力就潛入夢鄉,向他問出許多實話。

燕三郎回家關上院門,才問千歲:“那人怎說?”他在衡西商會干活,平時看著一切都好,就是進出商會的人員駁雜,以他的眼力,能看出其中許多都不走正道。既然在那里安身,燕三郎覺得,最好對它有所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