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貓瞇著眼動都不動,實在是玩一晚上太萎靡了,沒力氣跟他計較:“你到底是人還是傀儡啊!初一大清早哎練的什么劍?吵死了!”還越練越有干勁的模樣。
她耳朵太靈敏,燕三郎練劍的風聲一下下都能傳進她耳里去。
大年初一,不是正應該慵懶地過嗎?她只想舒舒服服地貓個春,誰來幫她把燕小三身上的發條給摘了?
貓兒懶洋洋打了個呵欠。
一天之計在于晨,眼看太陽高升,她也該睡覺了。
燕三郎撫了撫貓兒背部,無論第幾次撫摩,都是又暖又軟,很容易上癮。白貓這身皮毛已經是他在專業打理,平時既然少不了摸蹭,她也不太抗拒他的接觸。
練劍之余,他不止一次想起涂云山。
那人為了早日出人頭地、揚眉吐氣也是傾盡全力,想把失落在外的五年時光補回來。燕三郎能體會他的急迫。
畢竟他在黟城街頭忍饑挨餓時,也想要一個契機。只要有一線希望,他就絕不會放過。他運氣不錯,終于等來了木鈴鐺和千歲,所以他才這般刻苦。
他和涂云山一樣,也有失落的五年想要彌補。
當然這些,他都不會與千歲說,只是有些好奇:“阿修羅平時不用修行嗎?”
他從未見過千歲修煉。
平時他在勤修苦練的時候,她不是呼呼大睡就是在嗑瓜子吃點心,好似從來沒有正經修行。無論是人形態還是貓形態,燕三郎總是嚴重懷疑她沒骨頭。
“要啊。”千歲懶洋洋道,“只是受本界規則所縛,我只能積攢愿力,也只能動用愿力。這東西又不是修行能漲的。所以你要多多完成木鈴鐺的任務!”當她不想修行嗎?真是的,她也不喜歡一直這么虛弱啊!
可是天地規則限制,她有什么辦法呢?
只能平時繼續吃喝玩樂了。唉,老天爺對她真不公平。
貓兒半瞇著眼,咂了咂嘴:“今早有什么好吃的?”
“刑家送來的年貨里面,有一盤鯉魚形的年糕,蒸來給你吃?”
她記得那盤年糕,做成頭尾相望的兩條花背大鯉魚,鱗是鱗,鰭是鰭,連嘴邊的須子都仿得很像,漂亮得很。人們過年都喜歡這種吉物,討個“年年有余”的好彩頭。
“好,但不要蒸的。”她眼皮也不抬一下就開始提要求,“要裹蛋液下鍋慢煎。”那才叫外脆內糯,Q軟好吃!
“嗯!”被阿修羅附身以后,這貓到底變成個什么物種了?燕三郎端詳她好一會兒,欲言又止。
“有話快說。”白尾巴在他手上抽了一記。小小年紀,這種婆婆媽媽到底是跟誰學的?
本想重拾昨日話題,可是話到嘴邊,燕三郎還是咽了回去:“昨個兒上街,看到鋪子里賣貓狗專用的衣物,瞅著也挺漂亮,據說這兩年很流行,芊芊要不要?”
“滾!”千歲頓時一陣惡寒,“你怎么有這種女人的嗜好!”給貓穿衣、打扮成布偶娃娃,這不是小姑娘過家家才用的招數嗎!
“?!”昨天他看到一大老爺們兒遛狗,也給狗穿了衣服,怎么會是女人的愛好?
燕三郎進城,整個春明城都彌漫著濃重的硝煙氣味——
過年了,家家戶戶放鞭炮。其實春深堂也放了整整三大掛,還有躥天猴、二踢腳,他和千歲還有一窩黃鼠狼玩得不亦樂乎。
眼下是走親訪友的大好機會。可是燕三郎在春明城并無親朋,能訪的也只有師長。
泯廬今日依舊高朋滿座,只沖著連容生的名氣,城里排得上的名流都要來這里坐上小半炷香的功夫。之所以不能呆太久,是因為后面還有客人排著隊。
燕三郎服侍自家貓主子吃過早飯,又慢騰騰進城逛了一大圈。這會兒街市的鋪子全部閉門,但滿城都是人,尤其長堤下、水橋邊,都是紅男綠女,談笑晏晏。
燕三郎走在路上,已有不少人識得他,跟他拜年問好。人們對孩子總是比較寬容友善,尤其他又頂著連容生弟子的名頭。
男孩一直逛到近午時分,才去泯廬拜訪。這是用飯時段,有眼力價的客人都不會選擇午間去連夫子那里走動,以免打擾人家用飯,或者有蹭飯之嫌。
燕三郎身為人家弟子,卻沒有這個困擾。
果然下人才進去稟報不久,燕三郎馬上得以通行。連容生見到他,很隨意地一揮手:“坐,看茶!”又揉了揉自己的臉皮,嘆了口氣,“笑了一上午,也是真累。”
燕三郎即送上了拜年的禮物,這回并不取貴重之物,只是一壇好酒,一方好硯,一盒四色點心,外加三條紅澄油香的老臘肉。
“許多許多年前我在沽浦的農莊講學,也有學生送這個給我,如今真是少見了。”連容生挑起一條臘肉仔細端詳,臉上露出回憶之色,然后道,“你家那幾只黃鼠狼制的?”
原來連夫子知道!黃鶴父子隨燕三郎來過泯廬幾次,都用錨文化成人形,連容生也見過他們一兩回。
燕三郎沖他一笑,大大方方承認了:“是,師父果然目光如炬。”心里卻想,黃鶴一家子露餡了,那么千歲呢?他看出白貓的異常了嗎?
“那得好好嘗嘗。”連容生吩咐下人將禮物收好,“我在鄉下聽說,黃鼠狼制的臘雞臘肉,都是別有風味。”
燕三郎見他雖在說笑,但眉心緊鎖,顯然這兩天心緒不佳。“羅師兄來過了?”
“早晨過來了,還是那副沒心沒肺的模樣。”在徒弟面前,連容生也不遮掩,揉了揉太陽穴,“子悠的事,你知道了吧?”
燕三郎默了默,才點了下頭,臉上露出適時的好奇和小心翼翼:“聽說了。傳言是真的么?大師兄被瘟神附體了,還、還……”
春明城人還一知半解,但“涂云山被瘟神附體”的消息早由陳提轄帶回上稟。在有心人士推動下,最遲這個年關過完,上流貴族圈內一定都會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