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三郎問,“你們到千渡城多久了?”他在桃源就差遣紅隼,飛去盛邑召集人手。
想拿下青云宗,光憑他一個人可不行。
在他前往火桐城時,金羽等人也出發了,目標就是千渡城。
“昨天早晨到的。”傅小義接過話頭,“這兒真是個好地方。”
“有甚收獲?”他派金羽過來打頭陣,先收集一點本地情報,尤其關注河邊渡口。
“現在是何家塢最繁忙之時。”金羽往外一指,“再有個把月就進入汛期,到時候風高浪急,未必能再走船。有經驗的商隊多半挑在這時候趕來競渡。”
走商就是和時間賽跑,若是撞見汛期停航,那么改走回陸路反而耗時更長。所以眼下的何家塢才這般熱火朝天。
燕三郎將鐸人奇襲童淵軍后方糧倉之事說了,而后道:“鐸人應該就在這里下水乘船。”
“嗯,客人多但船有限。著急上船的,就得——”傅小義左右看了看,搓了搓手指,“多花點。”
燕三郎往渡口方向看去,果然人頭攢動。
“得掏多少錢?”
“每人一兩銀子,船上就能有空位,人多還能打折;如果是走貨的,那可就貴多了,視貨物大小和體積而定。”小二走過,金羽又向他要了兩個茶碗,“有的商隊上百號人押著七八車貨,想都擠上船可就花費巨大。”
饒是如此,愿意掏錢的旅客也不在少數。如果走陸路,騾馬的口糧、貨車的折損、一路上住店的開銷,數額更大。更不用說陸運風險不定,道路塌方、盜匪水火,時有發生。
有些人員的薪酬還是以天計算的,所以越早抵達目的地,賺頭才越多。
當然,水上行船多風雨。不過走商本來就是靠天吃飯,千渡城的航線又比較穩定,走的人多了,自然相對安全。
小二剛倒完茶水,金羽端起來咕嘟咕嘟一口氣喝光。待第二碗倒好,他把小二趕走,這才道:“我和小義昨天就去渡口搭船哩,說自己沒路引子。”
“讓你們上船了?”燕三郎讓他們早一步來這里做個試驗。
“沒有,不讓。”傅小義摸了摸鼻子,“我們本打算另覓他法,不過還沒走出驛站,就有人找過來了,說是能幫我們順利登船。”
“我們提了要求,得有正經渡租的憑據,以備審查。”金羽遞來一張文契,“蜈江每隔十幾里就有卡哨,還有專人在河面上巡查,只是混上船而沒有憑證的話,被逮住了直接送監法辦。”
燕三郎接過來一看:“路引?”
“這有個火印。”金羽指了指右下角,“就是繳過渡租之后才加蓋的印章。”
他在自己碗里蘸一點茶水,滴在火印上。
紅色的火印立刻就變青了。
“這是防偽之法。等水漬干了,印章又變回紅色。”金羽介紹道,“行船時檢驗起來也非常方便。”
千歲笑道:“這倒很像衛國從前的攢金令。”為了防偽,各國各勢力都煞費苦心哪。
燕三郎關心的焦點隨后轉移:“這路引哪里來的?”
金羽路引上的名字叫作王守仁,想來是他隨手捏造的。
“花錢辦的。”幾個茶客走過身后,金羽等他們走出大門才繼續道,“找到我們那人說,上船一個價,蓋火印一個價;如果沒有路引,那么做好路引再蓋火印,又是一個價——”
“無論遠近,三十兩銀子。”
三十兩現銀,就是三萬錢。燕三郎挑了挑眉:“如果執路引到渡口那里正常登船,也不插隊呢?”
“視行船距離而定,最近的一程,渡租是十文起。”
十文和三萬,相差這么大?燕三郎往窗外看去:“看這般人頭攢動,不加錢插隊根本上不了船。”
“是。”傅小義贊同,“昨天我們也試過了,要是不掏錢光排隊,得排到三天以后。越靠近汛期,人就越多。”
“這種專門收錢帶乘客插隊過關的人自稱買辦,可外人都喊他們是‘渡鴉’。”
“一共有多少人?”烏鴉可是又貪婪又鉆營的鳥類。燕三郎已經琢磨出味兒來了,“都有專用稱呼了,應該不止三五個。”
“我們看了兩天,粗算起來至少有十幾個。”金羽抖了抖手上的契約,“這個火印真地好使,我們上船走了一程,也就是不到五十里,遇到兩次巡船。那都要登船檢查的,發現沒蓋火印的,立刻就攆上岸去;有一支隊伍三十人,其中二十五個都沒蓋火印,不知道從哪里偷溜下水,結果整船人都被扣押帶走。”
“查得好生嚴格。”鐵太傅嘖嘖兩聲,“鐸人隊伍就算偽裝成商人上船,沒有火印也會被識破。”
所以問題聚焦在這里了:
鐸人乘船多半執有火印,才能在蜈河通行無阻。那么,他們的火印是誰給加蓋的呢?
“攝政王在世就多次下令,宣國內部的混水,青云宗不許摻和,尤其戰時禁止宣人入境。”鐵太傅直言,“這些鐸兵不是本地人,又從青云宗地界西側入境,多半連路引都是偽造的,否則青云宗不會放行。”
燕三郎問金羽:“這些買辦各自為戰,還是有組織行動?”
“還未查清。”金羽苦笑,“我們離船登岸,剛從下游返回。”他們也就比燕三郎早一天到達,又沒有明確的調查目標。
“行。”燕三郎向鐵太傅道,“再有半個時辰就天黑,我們先找地方吃飯,那時候再行動。”
畢竟只是個渡口,這里可沒有專做精饌的大酒樓,反倒是各式酒攤飯鋪林立。在這里過夜的客人也沒別的地方去,到攤子上要一角子酒,點兩個小河鮮做下酒的小菜,將就著也就對付過一個晚上了。
是以酒攤子們的生意普遍都不錯。
酒攤子都擠在拐角,燕三郎走出茶館,傅小義就領著他們往前走了幾步,伸手一指:“喏,左遷在那里了。”
燕三郎舉目一看,那攤子前擺著四五張小桌,最是酒甕環繞、杯盤狼藉的那一桌坐著兩人,其中一個正是左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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