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老爺子把勝男叫進了書房。他坐在太師椅上,手上拿著一本冊子,勝男看著眼熟,似乎在哪里見過。老爺子把一指厚的冊子合上,冊子上詳細的記錄了勝男五年來的培訓成績,有些項目甚至超過了他當年的記錄,呵呵,李家有希望啦。再看看眼前滿臉英氣的少女,老爺子欣慰的嘆了口氣,
“丫頭,你今年十五了吧?!”
“呃,”勝男一時沒有跟上老爺子的思路,愣了一下忙點頭,“對呀,爺爺,我回來也有五年多了呢!”
“呵呵,好呀,總算是長大了,”老爺子感覺身上的擔子輕快了不少,兒子上個月剛來信說蘇知縣馬上要調任,讓五丫趁著知縣還沒有走讓她趕緊回去,否則等新知縣上任后,連普通的捕快都不一定能當上。
“丫頭,本來我還想再留你半年,多傳授給你一些衙門里的事兒,可是時間不等人呀,”老爺子從抽屜里掏出一封信,輕輕的拍在桌子上,“你父親剛來了信,說是已經給你預留了一個步班捕快的名額,讓你盡快回去。我今天看了看,你的各項培訓都已經合格了,當一個小捕快還是綽綽有余的。不過,要想當一個好捕頭還是需要一些經驗,可惜我是沒有機會親自教給你啦。我呢不在你身邊看著,當了差有什么不懂的就問你父親,記住了嗎?”
“是,爺爺!”
勝男沒想到離開的日子這么快就來臨,她在老家待了五年多,與爺爺和老太太他們朝夕相處,在心底里已經把兩位老人當成了自己的親爺爺和親奶奶,“爺爺,我……”
“唉,我知道你舍不得,不過老家不是你們年輕人呆的地方,記住從你學李家刀的那天起,你就是李家新一代的繼任者,做什么事情都要以家族的利益為考慮!”
“我明白,爺爺!”
“恩,你是個聰明的孩子,這五年來你也受了不少的苦,”老爺子拿出一個精致的木盒子,他打開盒蓋,里面放著幾張紙和是十個銀元寶,“來,丫頭,這里是十頃地的地契還有一百兩銀子,是當時說好給你做嫁妝的。”
“爺爺,嫁妝現在就給我?!”
勝男有點暈,嫁妝不是嫁人的時候才給的嗎,怎么現在就給她了?!難道爺爺他們不怕自己拿了田契和銀子,不干捕快而跑路去當地主婆嗎?
“呵呵,當然不是現在給你,田契我已經改成了你的名字,不過這些要先交給你父親管理,等你什么時候當了捕頭,這些才給你的,明白嗎?”
老爺子把木盒鎖好,他見勝男一副失望的樣子,便捋著胡子笑道,“放心,只要你用心當差,你父親和我都不會虧待你的。再說了,這些年你和珍姐兒搗鼓的那個什么玫瑰作坊,又是釀酒、又是做醬的,掙了不少銀子吧?!”
“爺爺,您都知道呀?”
勝男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她還以為自己做得挺隱蔽呢,沒想到老爺子還知道自己也參了股。
“哼,我當然知道,要不是我作保,你以為你們的玫瑰作坊能開得下去?!如果不是看我的面子,你們的工人那么好招?!你也不想想,村里的閑漢怎么從來沒有找過作坊的麻煩?!”老爺子隱去笑容,嚴肅的說道,“丫頭,我知道你聰明又機靈,不過,在這個世上,單單靠聰明是無法生存的,尤其是一個女子,沒有家族的依仗,你什么都做不了。甚至你那些掙錢的作坊,反而會引來宵小之徒的惦記。你想想你姑媽,再看看周圍的鄰居,你明白了嗎?”
勝男心中一凜,老爺子的意思再明白不過:盡管她學會了李家刀,盡管她比普通的女子獨立,盡管她也有一些掙錢的法子,盡管她現在已經小有積蓄,可一但失去李家的庇護,那她什么都不是。想想小姑媽,她可是帶著不菲的家產和子女回來的,還不是被李正良試探著欺負了一回。有家有子有錢有田的大人都是如此,更何況她一個小女子?!
勝男發現自己太幼稚,她能想到的事情,老爺子和老爹又怎么想不到?
想到這里,她收住笑容,無比認真的對老爺子說道,“爺爺,我明白。您放心吧,我一定會擔負起自己的責任!”
“哈哈,好孩子。去吧,讓小巧幫你收拾收拾,明天讓李信送你回家!”
“恩,知道了!”
被老爺子又是利誘、又是半恐嚇的說了一通,勝男知道她的安定生活還是來自李家。只要她好好當差,然后等弟弟長大后把位子還給他,老爺子和父親的承諾才會兌現吧?
唉,本來她也沒有想脫離李家,老爺子的話就當警示吧,她要時刻記在心里,什么時候都不要失了“本分”。
“李叔,你太慢了,我們先走一步了哈!”
勝男騎著悍馬,李信趕著馬車走在后面,馬車車廂里放滿了勝男的行李、老太太給她和家里人的衣服料子,還有小姑媽塞上車的玫瑰酒和玫瑰醬。
“勝姐兒,路上小心!”
李信也想快一點兒,可是自己駕的馬車也不過是普通的母馬,比起五姐兒胯下的千里驢還是差了一些。他見勝姐兒耐不住的跑在頭里,忙舉著鞭子喊道。
“知道啦!”
今天一早,她就收拾了行李準備回家,老太太和老姨奶奶一邊一個的抱著她的胳膊,對于她的離去非常不舍,小姑媽也得了信兒,提前來到家里給她送行,把她在玫瑰作坊幾年攢下的分紅銀子全都拿了出來塞到馬車里。
老爺子前一天和勝男談過了,便沒有再說什么勸誡的話,什么也沒有說只是拍拍她的肩膀,神情里也滿是不舍——勝男是唯一一個在他身邊長大的孫女,又是他一手調教出來的,朝夕相處了五年自是有感情的。
告別了送別的人,勝男抱著饅頭騎上悍馬,上了大道。在鄉下待了這么久,初見這么廣闊的田地,她和悍馬都有點小鳥出籠的感覺,恨不得在大道上快速的馳騁。可惜李信太沉穩了,駕個馬車也慢悠悠的,她實在按捺不住,便一拍悍馬的屁股跑了起來。
玫瑰鎮離梅水鎮不遠,悍馬還沒有跑過癮,她們就進入了梅水鎮的境內。
“我餓了,前面好像有個茶攤,咱們去吃點東西吧?”
已經肥成一個球的饅頭,眼尖的看到路邊有個小茶攤,茶攤的幌子迎風招展。
“吃?饅頭我記得出發前,小巧已經給了你一籠的包子呀,這還沒有兩個時辰呢,你怎么又餓啦?”
小巧去年嫁給了村里的一戶農家,五年來小巧一直非常盡心的照顧她,于是勝男特意求了老太太平了她的奴籍,自己又幫她添了一些嫁妝,讓她風風光光的嫁了人。小巧嫁人后,心里很感激勝男及李家老太太的恩情,經常做一些拿手的東西送來,昨天知道她要出門后,便連夜做了一鍋包子給她拿上。
結果,兩大籠三十多個包子,勝男只吃了四個,其他的二十多個全被饅頭給吃了。勝男無奈的摸摸它的肚皮,唉,不知道的還以為它要生小貓了呢。
“那就喝點茶吧,被悍馬顛了大半天,我的骨頭都要斷了!”
饅頭用爪子摸摸臉,一副累得不行的摸樣。
“切,人家悍馬還沒有喊累呢,你到先咋呼上了。”
嘴里這么說著,勝男還是停了下來,她已經把李信甩的遠遠的,如今快要進城了,她還得等等他。離家這么久,她幾乎都要忘了自己的家門朝哪走。
來到茶攤,勝男抱著饅頭下了驢,然后給悍馬喂了一些生命水。
“客官,要點什么呀?”
伙計拿下搭在肩上的毛巾,麻利的把桌子擦干凈。
“恩,給我來一壺熱茶!”
“好咧,您還要包子嗎,我們這里有剛出籠的熱包子,皮薄肉餡兒的蒸包!”
饅頭一聽有吃的,口水都要流出來,它忙拉拉勝男的衣襟。
“行,在給我兩籠包子!”
伙計答應一聲,便去給勝男煮茶了。茶攤不是很大,遮陽帳子下擺了五六個桌子,除了勝男,還有三桌子客人。有的點了一壺茶幾個人閑聊,有的則是要了一碗白開水泡自帶的煎餅。這里是進梅水鎮的必經官路,有不少進城出城的人來這里歇腳。
“噯,前面發現死尸啦,去看看吧?”
沒一會兒,小二把勝男要的東西都送了上來,饅頭人模貓樣的坐在凳子上,見包子上了桌,忙把盤子攬在自己面前,兩個爪子緊忙活。勝男不是很餓,她端起茶杯悠閑的喝茶。
這時,一個農夫打扮的人跑了進來,急吼吼的喊了一嗓子,端起一個桌子上的茶水咕咚咕咚的喝了起來。
“真的假的,在哪里呀?”
桌子上的人顯然和農夫認識,好奇的問道。
“就在前頭的王家廟,縣里的官差和仵作都來啦!”
官差?是不是老爹?老爹不是一向只辦大案子嗎,人命案應該是大案子吧。
想到這里,勝男結了帳,牽著悍馬拎起雙爪都是包子的饅頭,跟在跑去看熱鬧的客人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