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子在地板上咕嚕嚕地滾著,有一顆滾到了門外。
蛋圓圓沒有走遠,她彎腰撿起蓮子,朝屋里氣得面容扭曲的方思玉扮了個鬼臉,“你弱你有理啊?”
方思玉所有的怒火都僵在臉上,吞也吞不進去,吐也吐不出來,氣得她撕心裂肺。
蛋圓圓離開蓮子屋,隨意上了一葉竹排,用精神力撐著蕩入茂盛的金蓮深處。如今,她已經學會了撐竹排,對水路也是熟門熟路,很快就找了一處金蓮特別茂盛的地方。
她收起精神力,雙手抱著膝蓋坐了下來。
她心里涌上來一股前所未有的委屈。
自從義父去世之后,不管發生什么事情,她都沒有哭過。
她總覺得,哭是弱者的表現。
可如今卻因為方思玉的一番話而想哭。
不是生氣,而是委屈。
她蛋圓圓在別人眼里,居然是一個只會抱大腿的無恥之徒,她辛辛苦苦所做的一切,都被認為是搶來的。
憑什么?方思玉這樣問。
她也想問,憑什么這樣污蔑她?!
蛋圓圓抬起頭望著距離她最近的金蓮花瓣,那嬌嫩的花瓣在恒星的光線照射之下,映襯著盈盈的湖水,美麗動人。她伸出手,輕輕碰了碰花瓣,花瓣顫了一下,隨即恢復寧靜。
她撩起湖水滴在花蕊當中,花蕊卻承不住水,輕輕滑落到旁邊的葉子上。
那晶瑩的水珠,折射出令人炫目的光芒。
蛋圓圓還想再潑點水,手探進湖水中,忽地悟了。
不管是金蓮,還是湖水,都不會因為她的動作而發生改變,該燦爛還是燦爛,該澄澈還是澄澈,哪怕有一瞬間的晃動,也會很快恢復平靜。
為什么她不能像金蓮像湖水那樣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蛋圓圓只覺得心里一下子舒暢了。
她正想摸了眼眶中的淚水,忽地,一股熟悉的溫和精神力籠罩住了她的身體。耳邊,景初輕聲道:“對不起……”
蛋圓圓只覺得渾身一顫,就像被人欺負的小孩終于找到了依靠,還沒來得及擦掉的淚水,終于奪眶而出,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滑落下來。
她反手抹了一把眼淚,嘴硬道:“又不是你的錯,你道什么歉?”
景初滿懷內疚道:“我很抱歉,當她指責你的時候,我沒有辦法站出來,為你說話。”
蛋圓圓清了清嗓子,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么哽咽,“和你沒關系,不管是人類還是蛋族,總會有方思玉那種‘窮人’。”
景初用精神觸角揉了揉她的腦袋:“你想明白就好。”
蛋圓圓不滿地鼓起臉:“難道在你眼里我是那種死鉆牛角尖的人嗎?我才不會理那種人。面子是我自己掙的,又不用她給。”
景初見她的情緒不再低落了,心情也輕松起來,“我已經找到可以代替靈液的東西了。”
蛋圓圓眼睛一亮:“是什么?”
景初故意逗她:“你求我一下我就告訴你。”
蛋圓圓冷笑一聲:“我還不想知道了呢。我自己去找。”
正說著,千兒的聲音遠遠地傳了過來,“圓圓,你在哪兒?圓圓?蛋老師?蛋老師——”
蛋圓圓挑了挑眉,用精神力撐著竹排蕩出去,繞過那一片茂盛的金蓮,剛好見到千兒的衣角,她追過去,道:“千兒,我在這里。找我有什么事?”
千兒回頭看到她,松了一口氣,“我還以為你去哪兒了呢。你沒事吧?”
蛋圓圓搖頭道:“我能有什么事。”
千兒瞅著她的眼睛,見她神態自如,眼睛也沒有發紅,完全不像哭過的樣子,終于放下心來,道:“我剛剛去和奶奶說了。奶奶說,她有辦法找到靈液的替代品,叫你不要著急。”
蛋圓圓笑道:“替我謝謝平安奶奶,但我不需要,我也找到了靈液的替代品。”
千兒咋舌道:“不是真的吧!我在這里一年多了,都沒找到呢。當然,我每次都起很早,收到很多靈液,一點兒也不需要替代品。”
蛋圓圓對比了一下方思玉,覺得她可愛得緊,贊道:“你真厲害。”
千兒得意道:“那是。”
想了想,她壓低聲音道,“我剛剛聽說了,方思玉今天起晚了沒去天靈竹林,才會那么早到蓮子屋。她本來想問我們每個人都要一點,后來看到你放了那么多在那里,所以……”
蛋圓圓不在意道:“她是什么理由不重要,關鍵是她的態度。”
千兒安慰道:“你別生氣了,奶奶會訓斥她的。”
兩人邊說邊回到蓮子屋,千兒又問:“你的代替物是什么?需要怎么做?要不要我幫忙?”
蛋圓圓擺擺手:“不用,你去忙你的吧。”
等千兒離開了,蛋圓圓在精神鏈接中對景初道:“團子,替代品是什么你該告訴我了吧?”
景初避而不答:“說好的求我呢?”
蛋圓圓走到欄桿旁,解下吊墜作勢往水里扔,“你要是不說,我就扔了你。”
景初:“……你贏了。”
蛋圓圓把裝泡著蓮子的玻璃缸抱出來,“還不快說?”
景初無奈,道:“泡蓮子之所以需要天靈竹的靈液,是因為里面蘊含著一種對金蓮生長發育極好的物質。這種物質很難通過的別的東西配,所以,只要按照蓮子需要的元素配好水,再注入足夠多的精神力就可以了。”
蛋圓圓眨巴眨眼眼睛,“為什么是精神力?”
景初解釋道:“精神力有促進生物生長發育的作用,越是純粹的精神力,作用就越大。所以,你可以放心試一試。”
蛋圓圓沒有立刻行動:“有人做過實驗嗎?理可行性有多高?”
景初道:“超過百分之八十。你若不想承擔這百分之二十的風險,可以去找燕子揚。他含有木系靈力,比精神力高出百分之十。”
蛋圓圓搖搖頭:“不用了,我用精神力試試就行。”
燕子揚種植藥草確實有一手,但山高水遠搬救兵就并不容易,而且她想自己試一試。
景初對她的決定百分之百支持,直接把元素配方給了她。
配方里的元素都是種植金蓮日常需要的,不需要去別的地方找,在金蓮湖的肥料管理處就有。蛋圓圓火速跑到管理處申請到需要的分量,加入只有凈水的玻璃缸中,然后搬個小凳子坐在玻璃缸前,把手伸到玻璃缸口,往水里注入精神力。
為了能夠長期穩定的輸出精神力,蛋圓圓在機戰課上學會了一邊梳理精脈一邊輸出精神力的方法,可以保證精神力長久的循環。
一個上午,她如老僧坐定,屁股都沒挪過一下。
期間千兒和其他幾個蛋族學生到門口看了她一眼,又悄悄地離開了。
到了中午,蛋圓圓有些餓了,忍不住問景初:“到底要注多久?”
景初嘆氣道:“你看看水位。”
蛋圓圓低頭一看,意外地發現,原本距離缸口十厘米左右的水位只剩下不到兩厘米了。她奇道:“水哪里來的?”
問完之后,覺得問題很蠢,不等他回答,就閉了嘴,合上眼感受水中精神力的密度。很快,她就感受到整個缸中的精神力分布情況。
哪兒薄弱就補哪兒。
不到十分鐘,缸里的水就滿了,嘩嘩地溢出出來。
蛋圓圓也被淋了一手水,開心地把手在大腿上的衣服上擦了擦,開心道:“這樣就可以了對不對?”
景初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
有時候,他希望她有事情多和他說說。可有時候看到她完全不動腦子,想到啥就問啥又有揍人的沖動。
景初悠悠嘆了一口氣,決定繼續看書去。
他給自己定的目標是:積累更多的知識,以便她遇到難題時他第一時間能給出解決方案!
蛋圓圓沒有等到景初的回答,吐了吐舌頭道:“小氣鬼。”站起來把泡著蓮子的玻璃缸放到旁邊,把前一天靈液浸泡著的蓮子取出來,放進含著滿滿精神力的水中。
與此同時,方思玉一臉復雜地踏進了平安苑。
她很憤怒,她希望平安奶奶站在她的一邊。
但是,她隱隱有一種不安……
平安奶奶一如既往的坐在藤椅上假寐,方思玉深深吸了一口氣,輕手輕腳走到藤椅旁,低聲道:“奶奶,你找我?”
平安奶奶睜開眼睛,目光里無波無瀾,“你不經過蛋圓圓的同意使用了蛋圓圓收集回來的靈液,是嗎?”
方思玉心里“咯噔”一跳,辯解道:“我今天起晚了,來不及去天靈竹林,就用她一點靈液而已,奶奶,不用這樣樣子吧?”
平安奶奶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那你可知道,不問自取是偷?”
方思玉一聽,知道平安奶奶不會站在她的一邊了,不禁生氣道:“她不是你叫過來幫忙的嗎?我來不及去取,用她一點也算是她幫我,有什么不可以?奶奶,你為什么護著她?”
平安奶奶嘆了一口氣,“我叫她來幫忙,與你拿她的東西是兩回事。”
方思玉不在意道:“反正都是用,反正金蓮都是種到咱的湖里,有什么不同?”
平安奶奶語重心長道:“思玉,你還記得你求我收你為徒時你的承諾嗎?”
方思玉仔細回想了一下,沒想起來。
當初她也許說過什么,不過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不重要。
她便道:“以前的承諾和現在的關系不大吧?”
平安奶奶沒有吭聲。
方思玉以為她說動了平安奶奶,高興道:“奶奶,咱不用她幫忙也能種。讓她一個人類來我們這里唧唧歪歪真是太討厭了。不如奶奶你讓她回去吧,我們自己種就行了。”
平安奶奶用拐杖往地上一頓,氣勢頓顯:“放肆!”
方思玉許久沒見過她發火,驟然感覺到她的精神威壓,嚇了一跳:“奶奶,我說錯什么了嗎?”
平安奶奶收起精神威壓,在視訊上點了點,道:“我和品德市說過了,從明天起,你去品德市報到,把品德市的全部課程學完考及格后再回來。”
“什么?”方思玉呆住了,“去學品德課程?為什么?”
品德市的課程表面上和其它市的課程無異,可在天元混了超過一年的人都知道,品德市是少年監獄的代名詞。
所有做錯了事的人,必須去學品德市的課程;所有犯了罪的人,活動范圍會被限制在品德市內,并且需要做種種苦力彌補過失;所有被開除學籍勒令退學的人也都經過品德市……
所以,方思玉一聽,就知道事情大了!
平安奶奶的臉色沉了下來,道:“就憑你還不知道自己錯在哪里,就該好好學。”
方思玉后退了兩步,指著平安奶奶道:“就因為她是你叫來幫忙我的人,對嗎?你因為一個過來幫忙的外人而責罵我?你知不知道,我長這么大,我爸媽都沒罵過我一句!”
平安奶奶無法和她溝通,直接下了命令:“如果你想繼續當你爸媽的掌上明珠,你現在就可以回去。否則,你在天元一日,就需要遵守天元的規矩。你自個兒去品德市吧,明天上午十二點之前到達,否則,天元校警會來請。明天早上去品德市之前,先去收集一桶靈液還給蛋圓圓。”
方思玉驚恐道:“奶奶,奶奶,你不能這樣對我。她不是你的學生,我才是!”
平安奶奶道:“誰是誰的學生并不重要。老身向來幫理不幫親。”
說完,見到千兒在外面探著頭偷聽,便道,“千兒,你過來扶我回去。”
千兒急忙應道:“是,奶奶。”乖巧地跑到平安奶奶身邊,把她從藤椅上扶起來。
方思玉不甘心地跟上去,可平安奶奶的精神威壓比墻壁還要硬,她根本走不到她的身邊去。方思玉怒火攻心,都是蛋圓圓的錯!
如果不是蛋圓圓,她根本不會被平安奶奶訓斥!
平安奶奶肯定是因為蛋圓圓是校長的徒弟,需要給校長面子,才站在蛋圓圓的一邊。
她就不信,如果她把蛋圓圓趕走,奶奶還會怪她。
奶奶以前就說過,天元是一個不畏強權的地方,奶奶要給校長面子,她又不認識校長,她不需要給校長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