婺虞在人群中跪身向前“奴婢婺虞,拜見大王。”
“既是楓天閣的掌宮,楓天閣的內務,該由你來協助你家娘娘操持的。你便來說說,這女奴說的可是實情?”
在段景毅的面前,婺虞不敢扯謊“是……”
話音未落,咣當——
茶盞被掀翻在地,滾燙的開水飛濺出來,直灑在婺虞的膝前。
“你管的一手好家!”
“大王!”
婺虞嚇得一頭磕在地上,大氣不敢喘。
“侍衛闖宮時有發生,大行污穢之事,為何不上報王后!為何不告知本王!”段景毅騰地站起身,指著婺虞質問道“還有,那三兩銀錢進了誰的口袋,你可知曉?!”
婺虞戰戰兢兢,這些原本是她的職責范圍內的,可是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即便侍衛多有冒犯,但沒涉及美姬,她也不予理睬。
至于那三兩銀子,其中也是多有分成,她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就也聽之任之。
想不到,今日一事,楓天閣沉積數月的壞賬就都被翻了出來,快得讓她措手不及。
“奴婢知曉,不,也不甚知曉……”
“日日伺候在美姬身邊,你不知曉?一宮掌宮,一問三不知,要你何用!”
婺虞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兒了,段景毅雷霆之勢,她被嚇的神智混沌,不知怎樣能洗脫自己。求救地看向美姬,卻發現,美姬故意側著頭,根本不去理睬她。
“你說!”段景毅指向淳于敏。
資歷上,淳于敏比婺虞要深許多,還是曾經伺候過太后的,段景毅對她的話是十分信服的。淳于敏起身走到前面,又恭敬地跪下。
“回大王的話,侍衛闖奴所,確實時有發生。但此事與娘娘無關,美姬娘娘寬和待下,逢年節還會賞賜些吃食,奴籍們都心存感念,故而都想來楓天閣伺候。”
“時有發生,為何放任不管!”
“侍衛們有官籍在身,又是楚人,湘楚之界不可逾越,娘娘克己慎微,在宮中已是舉步維艱,若再與侍衛發生沖突,非但不能幫助奴所,反而還會招惹禍端。娘娘時常勸誡,多事之秋,保命最要緊。奴婢覺得娘娘說的有道理,旁的宮里,奴籍丟了性命拖出宮去的不占少數,唯獨楓天閣,數月來無一人橫死。”
美姬紅著眼睛,委屈巴巴地看著段景毅。她不說話,卻比為自己開脫,或是向段景毅哭訴還要憐人。
段景毅慢慢地坐了下來,同時伸出手去,扶起了美姬。
“委屈你了。”
美姬搖頭“大王,臣妾不委屈。王后娘娘教導說,后宮和睦,其樂融融,大王才能少些煩心事,這是做姬妾們的本分。臣妾出身不好,能得大王喜愛,已經是福分了,怎敢為這些小事叨擾您呢。只是,誰能想到,守著護著,今日竟還能鬧到這眼前兒來,都是臣妾不好……”
“不是你不好,而是這楓天閣的規矩,從一開始就沒立住!是你手下的人不得力”
婺虞冷汗直流,渾身發抖,一個勁兒的求饒,段景毅嫌煩,擺了擺手,幾個侍衛直接把她拖了下去。
婺虞雙臂被架起,本能地大喊“大王饒命啊,娘娘,美姬娘娘救我……”
段景毅冷眼問那三個侍衛“方才他們說的,可有虛言,你們,可有什么要辯駁的?”
侍衛們互視一眼,知道這件事自己理虧,又是大王主審,在劫難逃。
“沒有?”段景毅坐直了身子,繼續問道“那么好,本王再問你們,今日這閣中跪著的,還有誰曾闖過奴所,做過這骯臟勾當。說出名字,本王可以減免你們的罪責。”
他們低著頭,不敢再說一個字。那年少的侍衛猶豫了一下,剛想說什么,也被旁邊的同伴瞪了回去。
今日他們定免不了要受責罰了,但對方是奴籍,又沒鬧出人命,大王不可能為了這點小事而真的殺了他們。可若是為了逃脫責罰供出其他人,那么,他們今后在這宮里可就沒有活路了。那些被檢舉的或沒有被檢舉的,都會視他們為異黨,再不會與他們交好。在軍中,被孤立遠比被殺還要可怕。
一面是湘人,一面是楚人,他們定是要向著楚人的。
他們始終沉默,段景毅冷笑了一聲,“美姬是本王的人,楓天閣是她的院子,她就能管楓天閣里所有的人,包括侍衛。偏的你們,目無尊長,在楓天閣內肆意妄為囂張至極,還口出妄言,詆毀主子,看來也不配這官籍了。你們三個,去討五十大板,從此撤去官籍,丟出宮去,貶為庶民,永不錄用。”
“大王……”
他們瞪大了雙眼,沒有想到,自己只是欺辱了湘國奴籍,便會被罰掉了官籍。
大楚的官籍分為文籍武籍兩種,皆是世襲的,普通的庶民想要得官籍,那便需要屢立功勛,才能被亭長重視,書文上表,層層遞上去,再經由大楚皇帝點頭,才能分發下來,已是十分不易。而被撤掉官籍的人,更要功過相抵后,才能走上流程,一來二去,努力兩代人都未必能如意。
禍及后嗣子孫,這樣的處罰對于他們而言,簡直比掉腦袋還要痛苦。
“本王知道你們心中是怎么想的,平日里伺候恭謹,背地里卻總是多加嘲諷,從前不予理睬,是覺得荒誕無稽。沒想到,本王對你們的縱容,美姬對你們的寬厚,竟然險些鬧了人命!湘人又如何,本王喜歡,那就是你們的主子!你們的腦袋,就是攥在她手里的!本王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看到,不把美姬放在眼里是個什么下場,不把本王放在眼里是個什么下場!”
此言一出,滿閣的人都跪身稱是。
“戰肖。”
“臣在!”
“楓天閣的侍衛,也重新換上一批,原來的侍衛,全部送到軍中磨礪,此事由你親自來辦。”
“是!”
“今日,他們三人就是教訓。祖上給你們官籍,是讓你們傳承楚人的堅勇,不是仗勢欺人胡作非為的。才休戰了一年,就都忘了自己的身份了,連欺辱婦女的事情都做得出來,與那些強搶民女的歹人還有何異。都去軍營里好好反省,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便不要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