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嫵搖頭,低垂螓首,似是不勝嬌羞的模樣。
原本這種事當面與女兒家說也是羞人。霍大栓見狀不好在多言,只想著一定要家去與孩子他娘商議一番,少不得要腆著老臉走一趟蔣家。
再看霍十九,越發覺得不順眼,“你給我好好對待人家!快些放你岳父出來,晚了仔細我扒了你的皮!”哼了一聲就走了。
霍十九與蔣嫵出門相送,直將人送出了大門,眼瞧著十幾名莊稼漢拿著鋤鎬簇擁著人離開才放心。
一路走回府中,下人們噤若寒蟬,生怕方才發生那般丟份兒的事大人會上心。
霍十九面無表情的疾步向書房,曹玉緊跟其后。
蔣嫵略一想,便提裙擺小跑的追在二人身后,直走了大半段路,依舊不見霍十九放緩腳步,氣喘連連的叫了聲:“大人。”
她喚聲柔婉,含著焦急與乞求。
霍十九原本郁悶的心情因疾走好了些,聽了她嬌軟喚聲未免心軟,駐足回頭:“怎么?”
誰知回頭一瞬,恰逢她面紗松脫飄然落下,現出她因跑步嫣紅的臉頰。原本不施脂粉的妍麗容顏此即紅霞沾染,杏眸璀璨,紅唇微啟,胸口因急促呼吸而起伏,充滿少女特有的純潔與不經意散出的嫵媚。
“呀。”蔣嫵驚呼一聲,手忙腳亂接住面紗,再抬眸看他時,面色尷尬,更顯得欲語還休,艷若桃李。
拋開她的性子不談,她本人生的倒是賞心悅目。
她畢竟只是個十六歲的女孩罷了。
霍十九心情又好了些:“什么事?”
蔣嫵抿了抿嫣唇,倔強又別扭的解釋:“方才是權宜之策,大人寬宏,不會與小女子一般見識吧。若不是那般,老太爺當真要打死大人可如何是好。”
原來是擔心他動怒,特地來賠不是的?
真是……賠不是都如此別扭,她生的這幅好樣貌,其實若懂得善加利用,會是不錯的武器,少有男人能夠抵抗得了她的柔聲細語吧?然而她畢竟只是個涉世不深的毛丫頭,不懂利用。
“罷了。”霍十九心又軟了些,“此事不必再提,今日你也不必繼續學規矩了,明兒在來吧。”
蔣嫵明顯的松了口氣,表情立即愉悅起來,“那大人好生歇著,我告辭了。”屈膝行禮,干脆的離開。
霍十九望著她嬌柔的背影,眉頭緊鎖。
曹玉上前,輕聲道:“大人,今日真是委屈您了。我早說過她配不上您。”
“她不過是有些小聰明,膽子大一些,有些男孩氣。可近些日觀察,她喜怒都掛在臉上,其實不過是個驕縱壞了的小姑娘罷了。”霍十九幽幽道:“說不定,我還得謝謝她。”
曹玉不解的看向霍十九。
霍十九卻不解釋,直奔書房而去。才更衣完畢,就有下人來回:“英國公請大人過府一敘。”
“這么快?英國公怕一直注意著咱們府上呢。”曹玉輕聲細氣的道。
霍十九“嗯”了一聲,“他對哪一個部下能真正放心?走吧,隨我去一趟。
“是。”
霍大栓帶著人回到了京都城外往南方三十里處的田莊時已經天色大暗。漢子們各自回了家,霍大栓則大步往田莊中那最大的院落走去。
說來此處并非他們霍家祖業,而是皇莊位于京都附近的一小部分。他們不愿隨霍十九去什剎海的宅子,甘愿種田,是以小皇帝特意將此處撥出來給他看管,不必經管莊太監的手,也不問他的收成,得了多少都是他們家的,只吩咐他圖個開心即可。
這是霍十九給霍家帶來的好處。然而也是他們一家人的痛處。
他們寧可回順德府去耕地,吃糠咽菜都比如今這般過的快活。
“爹,你回來了!”
才進院門,就有一身著水粉色細棉襖裙的妙齡少女迎了上來。
霍大栓見了幺女,喜歡的笑道:“初六,吃飯沒呢?”
“還沒,娘說等您回來再吃呢。”
“你娘呢?”
“和二哥哥在屋里說話。”
霍大栓詩書不通,斗大的字不識一籮筐,妻子趙氏誕下長子時,他抓破頭想不到個好名字,索性就決定以生辰命名。
長子是臘月十九生人,取名霍十九。次子生辰七月二十一,取名霍廿一。幺女四月初六生的,就叫霍初六。
霍初六與兩個兒子肖似母親不同,她容貌像極了霍大栓,濃眉大眼,不是頂頂漂亮,卻也颯爽英姿。霍大栓對小女兒便格外的喜歡,又因女兒已十八了,早過了說親的年紀還沒談成婚事,對她覺得歉疚,就更疼她了。
進了屋,趙氏正盤膝坐在臨窗大炕上納鞋底,霍廿一則側身坐著剝花生吃。見霍大栓進來,都起身相迎。
霍大栓吩咐道:“廿一,跟你妹妹先出去,爹有話跟你娘說。”
霍廿一扔下花生皮,“爹,又是霍十九的事?”
趙氏皺眉道:“廿一,他是你哥哥,你哪能直呼名諱?”
“我才沒有這種哥哥。”霍廿一不屑的啐了一口,拔步就走。
霍初六卻把玩著垂落在胸前的長發,“爹,大哥的事不能叫我與二哥哥都聽一聽嗎?”
霍大栓板著臉:“小孩子家的,攙和大人事做什么,去,告訴灶上熱菜,你老子餓了!”
霍初六皺了皺鼻子做個鬼臉,甩辮子出了屋門,并關好了房門。
霍大栓便放心的將方才發生的事都與趙氏說了,最后道:“夢田,我原本想不能叫阿英禍害了人家蔣三姑娘,可現在瞧著,蔣三姑娘卻是老天爺派來幫襯咱們阿英的。那畜生再不好,也是咱們長子,所以我捉摸著,尋個好日子,你我親自去一趟蔣家。”
趙氏聽聞終于有人治的了那孽障,美目含淚,連連點頭:“好,好,都聽你的,這門親事原是咱們高攀了,人家閨女好端端的,偏被帶累了,咱們若不拿出些誠意來,如何對得起良心?只要蔣家姑娘好生規勸阿英,往后我必定當她親生女孩兒一樣的對待,好生補償她。”
霍大栓點頭,“哎”了一聲。
外頭蹲著聽窗根的霍初六卻是眼睛一亮。興奮的往廂房跑去,“二哥哥,二哥哥!你猜我聽見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