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女當嫁

第六十八章 懲處

(貓撲中文)

霍十九平日便矜貴高不可攀,此刻雖聽聞蔣嫵性命無憂略放下了心。可冷淡神色仍舊讓劉院使和陳院判背脊生寒,心里打顫。

霍十九的手段誰人不知?若是治不好他夫人,恐怕不用等到明日錦衣衛就能隨便給他們安個罪名,全家老小就都完了。是以二人格外慎重,事無巨細的親力親為起來。

望著床榻上已陷入昏迷的人,霍十九顫抖的心始終無法恢復平靜,手上和身上沾染了她的鮮血,仿若帶著灼燙的溫度烹灼著他的心。

危難時刻,他下意識選擇了小皇帝,沒有救他的父母,他內疚。

而新婚妻子做到了他沒有做到的,且用柔弱的身體為他的父親擋箭,他震撼。

他不懂,一個十六歲的女孩子,哪里來的勇氣?人的本能不是應該趨利避害的嗎?不是應該自私一些,顧著自己一些嗎?今日這樣情況,連他都來不及保護父母,若是他們二老真有萬一,也沒有人會怪罪她的。

可她當真豁出性命去那樣做了。這兩箭,扎在她身上,穿入她體內,刺透了的卻是他的心。心房重重壁壘,在鮮血的侵染下終于坍塌下來。

他從前對她是很喜歡。但是即便迎娶了她過門,給了她十里紅妝的盛大婚禮,其實也是為了彌補一些必須會對她的虧欠。

就在幾刻前,他還未想過與她做一對真夫妻。他只想讓她做“霍夫人”而已。他會給她霍夫人該有的名分、地位,讓她安富尊榮以彌補缺失,卻未想與她有切實的感情沾染。

因為一旦動了感情。就割舍不掉了。只有保持距離,才能讓內心平靜。

但現在。心境完全不同了。

眼看著兩位杏林圣手用雪白布錦擦拭她白膩光滑的肌膚上的血漬,他的心就跟著一抽一抽的疼。背脊上的汗毛豎著,流著冷汗,那箭扎在她身上,比插在他身上還要疼。

霍十九也不知過去了多久,只知道外頭霍大栓派霍初六進來查問了四五次,劉院使才直起腰,用錦帕擦手上的血,道:“指揮使大人,尊夫人傷口已經止了血。這些日子切勿沾水,要用的藥我已經開了方子,定要遵醫囑按時服用不可怠慢,夫人失血過多,且傷口癥候定會引起高熱,內外夾攻之下會十分危險,若是退了燒,人便也就無大礙了。”

霍十九愈發沉默,“嗯”了一聲。

聽了大夫的話。霍初六已攙扶著趙氏急匆匆進來。

趙氏的雙眼哭腫成核桃,霍初六也哭的眼睛通紅,拉著兩位太醫仔細問了要如何照料的注意事項。

兩位太醫自然又細細的說了一遍。

言罷,二人去與小皇帝回話。

霍十九步履沉重緩慢的走向床畔。俯身,左手撐榻,抬右手想要為她拂開被汗水粘在額頭的碎發。卻發現他的手上沾滿她的血,當即愣住。一股寒氣再次從腳底躥升至心里。

她險些就喪命了……

霍初六道:“大哥,你也先去盥洗一番。大嫂這里有我和娘呢,皇上這會子還在外頭,您也該去陪同一番。”

霍初六說的話是無心的,可霍十九心里自然而然覺得一種諷刺。

在最親的人與皇帝之間,他始終是選擇后者。

霍十九沉默的直起身向外走去,依舊是一身大紅喜服,依舊是高挑身量,依舊如從前那般貴氣從容,可不知為何,霍初六和趙氏都看得出一種難以名狀的落寞和寂寞。

送走了小皇帝,確定了傷亡人數,得知死者只有一人是五品官,其余皆為仆從,且英國公并無大礙。

霍十九便將今夜當值的所有霍家侍衛和御前侍衛都叫了來,一一盤查問話,追查疏漏。

好端端的會放進十余名刺客,難道侍衛們都是吃白飯的?

直到天明時分,霍十九終于在嚴刑逼供威逼利誘之下,抓出了兩名有吃里扒外嫌疑的人,一人是霍府的侍衛,另一人是霍家外院今日負責采買的一名管事。

霍十九悠然坐在圈椅,此時已梳洗過,穿了身家常的秋香色的直裰,疲憊的慵懶撐頤,莞爾一笑。

“有能耐吃里扒外,這會子就該有擔當負起責任來。既然你們不顧著你們老子娘一家子的死活,那就隨了你們心愿吧。”

回頭吩咐曹玉:“墨染,去將陶管事和張侍衛一家子老小都請來。”

“是。”

曹玉肅然領命,不多時就帶來男女老幼十余人。

天色漸亮,下人已熄了燈,霍十九的容顏在幽藍晨光之下越發顯得冰冷。

看了眼那一群人中還有兩個孩子,霍十九道:“不滿十四的帶下去。”

曹玉領命,立即吩咐了丫鬟婆子將兩個孩子帶了下去。

陶管事和張侍衛此時已經面如死灰,望著孩子遠去的背影,他們知道恐怕此生這是最后一次見到他們。

二人跪地行禮,叩頭:“多謝大人。”

他遣走孩子們,必然是讓他們躲避開今生最不愿見到且最難忘記的畫面。

霍十九疲憊的嘆息一聲,站起身,緩緩說了句:“陶、張二人,杖斃。家人觀刑后一律放出府去,終身行乞。若是被我發現你們有誰膽敢私自改了行當,那就都跟著去吧。現在有誰想死的,也痛快點趁早,免得分作兩次發送。”

話音落下,霍十九已走向后宅。

陶、張二人以及家人,均癱軟在地。

很快,前院便傳來了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霍大栓一夜沒睡,聽下人說前頭在打罰下人,還是勒令杖斃的,待問清楚霍十九緣由后,第一次沒有咒罵他狠毒不拿人當人看,重重的點頭道:“罰的好!”

這些年,霍十九還是頭回得到親爹的肯定,現在卻是心情沉重,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去書房寫了折子陳述詳情,吩咐人送到皇帝的別院。又折身去了蔣嫵此即暫居的廂房。

尚未進門,卻聽見一陣嗚咽的哭聲。

“才剛剛成婚,好日子才剛開始,我的嫵姐兒,做什么就遭了這樣的災。”

“親家母,太醫說嫵兒沒事,但這一切都是我們的疏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