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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嫵松了松領口的帶子,白狐裘御寒極好,然而這會子在點燃了炭盆的屋內就覺得有些悶熱了
聽雨擔憂的上前一步,要將蔣嫵掩在身后,蔣嫵卻先一步擋在她跟前。她覺得以聽雨的容貌,更容易惹得麻煩才是。
幾名漢子到了廳中,按身份落座。
蔣嫵細細打量坐在當中的漢子。他看起來很年輕,也就二十出頭的模樣,生的很是壯碩,虎背熊腰,因臉上留了絡腮胡,倒是瞧不出相貌,只看一雙眼,就覺得此人并非尋常人尋常人的眼神中看不到他眼中的慧黠。
蔣嫵在打量幾人時,也在坦然的接受打量。
雖然她并沒戴什么金銀頭面,滿身只有一雙玉鐲和一對珍珠耳釘做裝飾,可幾人一見她身上的白狐裘以及她此刻通身氣派,就知她的身份定然非富即貴。
李成華上前擋在蔣嫵身前,遮擋住漢子們的暮光,拱手道:“在下帶著家眷去探親,路過貴寶地,失禮之處望請見諒,還請寨主行個方便,放我等下山。”
那寨主聞言道:“你帶著家眷?”打量李成華,又看周圍幾人,見這些人都露出嚴峻神色,且將蔣嫵圍在中間,道:“你說的若是真話,老子的腦袋歇下來給你當凳子坐!”
李成華焦急的道:“我等途經此處,并無惡意。”
“大哥,別聽他渾說!”一旁的漢子們七嘴八舌的道:“看他的穿著,肯定是朝廷派了人來了。媽的狗皇帝別的不成,就欺負咱們行!”
又有人道:“大哥,我看還是將他們,”比了個殺的手勢:“如若他們是來探路,將消息傳了出去,全山寨的人豈不是都要遭殃?!”今兒也沒聽說朝廷的人要來,他們什么準備都沒有,還照常放了那些私自運貨的商人進來,若被抓住了證據,整個永平山寨怕都會被朝廷蕩平。
蔣嫵雖不了解山寨中的具體事宜,可聽了他們這幾句話也能夠猜出個大概,面色雖依舊如常,心內卻已知道今日怕是要有一場硬仗要打。
她方才上山時候仔細觀察過這個山寨,見其管理的妥當,并無雜亂,一切都是井井有條,就知管理者并非無能草莽。況且這個山寨中怎么也該有成百上千的“好漢”。
若是一言不合硬拼起來,她獨自離開尚且有難度,何況還要保著隨行而來的幾人,到時當真難上加難。
然而事已至此,多想無益,蔣嫵遇事就從未怕過,她只默然含笑,大氅內的右手已撫向腿側捆綁的匕首。
李成華急的滿腦門子的汗,他武藝超群不假,但他要保護的人是個孕婦,縱然能將其余人都舍下,只保護蔣嫵一人出去,要對付成百上千的山賊也有無力回天之感。
為首的漢子站起身,絡腮胡遮住了大半張臉,然他目光已露出森然殺意,“既然如此,為了整個山寨上下一千多口的性命,就少不得委屈你們一下。到了地下也須得怨不得我們。來人!”
一聲高呵,周圍立即有二三十人手持鋼刀沖上前來。
李成華的佩刀上山時候已被繳獲,此事也顧不得許多,“鏘”的拔出纏在腰上的軟劍,左臂將蔣嫵護在身后。
蔣嫵藏在大氅之下的手也已緊握住了匕首。
兩廂劍拔弩張之際,卻突聽見一聲嬌斥:“慢著!”
眾人尋聲望去,卻見一俊俏的男裝少女緩緩繞過獸皮插屏走了出來。
她生了長討喜的鵝蛋臉,彎彎的柳葉眉下是一雙靈活的圓眼,瓊鼻紅唇,笑容親切,是個出挑的美人。只不過明明是個嬌滴滴的少女,卻穿了身棕色的男裝,做文士打扮,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二寨主!”周圍漢子們提刀行禮,儼然卻比對方才那個“大寨主”還要恭敬。
寨主連忙上前扶著那少女,“阿蠻,你怎么出來了?”
阿蠻親昵的戳了下“寨主”的額頭,道:“我不出來,你就要魯莽了,你說我能安生的在里頭呆著不?”
“寨主”嘿嘿的笑了,一反剛才的威嚴,竟像是一只收起了利爪的老虎。
阿蠻便輕輕推開寨主,笑著道:“這位夫人才是主子吧?”
李成華有些不自在,他說蔣嫵是他的家眷也沒人信啊。
蔣嫵緩步上前兩步,眉目含笑的上下打量阿蠻,隨即頷首:“二寨主是聰明人。”
“夫人過獎了。夫人與隨從到我永平山寨有何貴干?”
“方才已經說明,我等只是路過。”
“哦?帶著一名軍人路過,夫人也休要怪罪我們緊張了。我們這行當,說白了最怕的就是官府圍剿,也不怕給夫人透露一些,先前圍剿過幾次,之所以沒事兒也是因為我們警醒。如今夫人帶著人突然來襲,你說我們該怎么辦?”
蔣嫵微笑望著阿蠻,與阿蠻同樣慢條斯理的道:“那依二寨主之見,你需我們如何?”
阿蠻盤著雙臂眨眼望著蔣嫵,好似玩笑又似刁難的道:“夫人若想平安,好歹也要給我們一個合理的說法吧?若不然,我一面之言放你們下山,往后我也不好服眾。”
這明擺著是敲詐。
蔣嫵莞爾,“二寨主果真是聰明人,知道我們只是誤闖而已。試想若對貴山寨有惡意,哪里可能女流之輩只帶了一個軍人前來?就算是來打探情報,之前難道貴山寨在做什么營生就無人知曉?恐怕只要不是大批人馬前來,你們也有應對法子吧?說吧,二寨主想要什么。”
“與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阿蠻笑著,剛要繼續,卻被一陣慌亂的叫聲打斷了。
“寨主,二寨主!”一漢子急匆匆進了議事廳,焦急的道:“永平關方向,來了百十多號的官兵,還有三十多錦衣衛,這會已經到了山寨門前了!說是要寨主務必放人!”
聽雨與隨行的兩名侍衛、車夫還有周大夫聞言心中都是一喜,終于得救了!
可蔣嫵和李成華卻知事情要壞,找他們的人來了,山寨若想安然無事,只需將她們殺掉,藏的徹底一些即可。這樣可以省去多少麻煩。
阿蠻果然倏然變了臉色,道:“原本也想與夫人好生談談,也給你們一條生路的。畢竟這世上能用銀子平息的事兒都不是事兒。可如今性命攸關,你們幾位活著下去,怕我們一山寨的老小都要配上性命,說不得講不起,也就對不住你們了。”
一揮手,道:“動手!”
聽聞阿蠻發話,眾漢子舉刀便向前沖來。
李成華咬牙切齒憤然相拼,縱然怨蔣嫵無知生事,可既得了霍十九的吩咐,今日就算拼死在此也不能叫蔣嫵有事。
他武藝超群,而那些漢子都是草莽,一時間還都近不得蔣嫵的身。
阿蠻與“大寨主”一同看熱鬧時,卻感覺眼前黑影一閃,勁風飛射而來,直奔阿蠻面門。
阿蠻嚇的“啊”一聲叫,虧得“大債主”手快眼疾,將那“暗器”接住。
二人都震驚的望向緩緩收回手的蔣嫵,想不到一個嬌滴滴的美婦人,卻有如此深厚功力,就連李成華也都被鎮住了。
蔣嫵道:“讓你的人都住手吧。我可以給你一條活路。”
寨中漢子們聞言,只覺這人是不是嚇傻了,現在明擺著是他們占優勢,這小女子竟然敢說出如此狂妄的話來。
可阿蠻看著手中屬于錦衣衛才有的腰牌時,已是嚇的背脊發涼。
錦衣衛是什么人?惹了錦衣衛,就是捅了馬蜂窩!山下已有錦衣衛找了上來,而面前這矜貴婦人還隨身帶有錦衣衛的腰牌,且不論她是何等身份,今日她若真是死在此處,往后山寨還能有安寧日子?霍英手下的人,沒事兒閑著還要給人安罪名玩呢,更何況是有嫌疑的!
阿蠻大喊了一聲:“住手!”
漢子們不明所以,但都對“二寨主”的話十分聽從。都遲疑著退后停止攻勢。
阿蠻拉著“大寨主”撲通跪下,“求夫人開恩,救救我們。我們也都只是尋常百姓而已,除了收取一些商人經過時的費用,也并未殺生害命,今日夫人帶著軍爺來,著實是將我們嚇壞了,才會出此下策,我們也是為了求生而已。”
蔣嫵頷首道:“我知道。”
阿蠻面帶喜色,道:“夫人可否與山下的錦衣衛說明情況?”
蔣嫵頷首,道:“拿紙筆來。”
話音方落,又有一名漢子沖了進來:“寨主,山下的錦衣衛和官兵已經要攻寨了!”
阿蠻焦急的看著蔣嫵,“夫人,請隨我來。”
蔣嫵便帶著李成華與聽雨等人跟著進了內室,蔣嫵不讓人跟在身旁,只去桌邊大筆一揮隨便寫了張字條,用了私章,折好了放進信封,道:“我們就從后山先走了,讓你的人將我馬車預備好。待會兒你們也別抵抗,就放錦衣衛的人上來,將字條給他們看就是了。”
阿蠻懷疑的抿唇,美目中滿是擔憂。
但是此時此刻,她除了相信蔣嫵,并無別的辦法。
李成華和聽雨便護送著蔣嫵一行,從后門而出,走另一條路去上馬車。
而這項,錦衣衛的人已沖了進來。
“交出夫人,饒你們不死!”
一見浩浩蕩蕩來人,阿蠻嚇的臉色發白。顫抖手將手中信封遞了出去:“夫人請你們先過目。”
為首的那名千戶接過信封拿出字條,看過之后又確定了幾次,立即單膝跪地,一改方才的憤怒,道:“卑職不知是夫人的義妹,方才多有得罪,望請恕罪,還請您告訴卑職夫人的下落。”
阿蠻眨著眼,能被錦衣衛稱之為夫人,又能叫錦衣衛如此懼怕聽從的,恐怕天底下只有一個……錦寧侯、錦衣衛指揮使霍英的老婆!
媽呀!她剛才差一點就闖禍了!
千戶起身,將字條雙手奉給阿蠻。
阿蠻接過一看,上頭只有一句話:阿蠻是我義妹,你們好生伺候。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