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皇帝發了話,且自惺帝踐祚至今,才剛回宮居住,這次為錦寧侯世子辦滿月酒又是宮里第一次有這樣的慶祝活動,是以宮人們都十分重視,就連新入宮的那些妃嬪美人也都各自使出渾身解數來想辦法順著皇上的意思意圖討好。
如此一來,傍晚的皇宮之中彩燈高懸,霓虹照的夜空亮如白晝,奉旨前來參加晚宴的大臣攜家眷乘坐的馬車來來往往,比當日皇帝選秀時那些秀女入宮參選時還要熱鬧。
馬車一到重華門,蔣嫵就從掀起的車簾看到冗長的紅墻青磚宮道兩側高掛的紅燈籠。穿紅戴綠的宮女足有二十人,正提著彩荷燈侍立兩側,迎送馬車。
蔣嫵咂舌,回頭問霍十九:“宮里這般熱鬧好嗎”
“有何不好我的兒子滿月,場面就該這樣大。”霍十九摸了摸靠在蔣嫵胸口七斤的小腦瓜,孩子軟軟的頭發似能瘙到霍十九心頭,他臉上的笑容越發溫柔,小心翼翼從蔣嫵懷中接過孩子自個兒抱著,道:“這也是皇上的意思,你不必有不安的感覺。”
“可畢竟樹大招風,這樣一來許多人就又有話說了。”蔣嫵靠近霍十九身邊坐著。
聽雨和冰松忙退出馬車,在外緩步跟隨。
霍十九下巴碰了碰蔣嫵的頭頂以示親昵,笑道:“別擔心,就算有人告我謀反也不怕。”
“你就這么自信”
“這么些年,這點自信心我還是有的。”
許是大人說話的聲音太大,打擾到七斤的休息。孝不耐煩的蹬了蹬腿,兩只小手鉆成拳頭擱在頭兩側,大有再吵就咧嘴哭的架勢。
霍十九和蔣嫵忙都噤聲,見七斤漸漸又睡熟了,二人才相視一笑。
誰知這時,馬車外突然傳來一陣爭吵聲,蔣嫵側耳細聽。就聽有一熟悉的聲音罵道:“……凡事總有先來后到,縱然是國公爺,也要講講道理吧!沒道理老夫的馬車就要給國公爺讓路!”
是蔣學文!
蔣嫵忙掀開車簾。
就看到印有蔣家標徽的馬車與印有英國公府標徽的馬車并列擁擠在一個丁字路口,二人都要往宮里去。卻誰都不肯退后半步。
在此周圍,兩側,已經有許多馬車在排隊等候,卻因為懼怕英國公的權勢不敢抱怨,只有一些望族簪纓之家的低聲對蔣學文指指點點。
蔣學文坐在馬車上,怒沖沖瞪視著眼前的馬車
英國公的馬車卻是簾幕緊閉,并未見英國公露面,只有跟車隨行的小廝和一名身著錦繡文士服的中年男子怒瞪著蔣學文,理論道:“蔣大人雖為名臣,可身為燕國人。最起碼的尊卑也該分得清楚,國公爺地位之尊貴,不必細說在作眾人也都知曉,你不懂尊重,分明就是故意要欺到國公爺頭上。我們國公爺不愿意與你計較。你只管讓開,絕不會再提及此事,如若不然就算國公爺不發話,咱們貌似也定要告到皇上那里,到時候看你如何收場!”
“我與英國公說話,有你們什么事兒!說道尊卑不分,主子說話。豈有你們這些下人插嘴的道理!我先來,這路當然是我走,要讓我蔣玉茗讓路,做夢!”
眼看著蔣學文與英國公的馬車堵在路口,使得兩方后頭來到的馬車都無法前行,蔣嫵不免扶額。
真正的戰場又不是在這小巷子爭贏了就能打的敗英國公的。爹未免太分不清輕重了。
霍十九這會子已先下了馬車,道:“嫵兒,你先稍后。我去去就來。”
蔣嫵頷首,就見穿了飛魚服的霍十九方一出現,周圍之人立即停止了議論。更有下人盡力牽著馬車避開,給霍十九讓出一條路的。
霍十九便走到蔣學文馬車跟前,拱手行禮道:“岳父大人。”
蔣學文一見霍十九,就覺氣不打一出來,冷哼了一聲。
霍十九卻絲毫不在意,只微笑著道:“岳父大人,皇上辦晚宴是為了咱們家七斤,在此處就因同行問題而與英國公鬧的不快,豈不是有悖今日皇上初衷您是最了解皇上心性的忠貞之士,不如這會兒就以皇命為重,讓國公爺先過如何”
如此一說,蔣學文若是不讓路,倒顯得他不領皇上的情,不看在他外孫滿月的面兒上是罔顧親情不尊君上。
蔣學文氣的面紅耳赤,點指霍十九罵道:“凡事總有先來后到,萬事都逃不出個道理去,你如此作為,當真有辱我讀書人的身份!”
“岳父大人,如今朝中眾多同僚以及其家眷,都因為您不肯讓國公爺先過而堵在這里,耽擱了這么多的時辰無法通行,若是真要論辱讀書人的身份,您的作為又比英強在哪里”
霍十九說話慢條斯理,面上還帶著淺笑。可蔣學文聽了卻覺得如刀子那般字字句句都扎在心上,冷笑道:“你敢如此對你岳父說話!你的道理就比誰好!”
霍十九卻是笑的越發開懷了,行禮道:“岳父大人教訓的是,不過還是先請岳父大人暫緩前行。”隨后轉身到了英國公馬車旁,行了禮,說了許多客氣話,這才親自引著隨從趕車入宮。
蔣學文也知道今日搶不過英國公,無非就是要較真罷了,如今被霍十九摻合了一腳,回頭人還不定怎么說他。
心里憋著氣,他也懶得再理會霍十九,吩咐人繼續趕車,跟上前頭。
隊伍再度前行,霍十九回到馬車,卻見蔣嫵正若有所思的蹙著眉。七斤已經醒了,眨巴著黑葡萄一般明亮的大眼睛好奇的看著四周,蔣嫵竟都沒發現。
“嫵兒,在想什么”霍十九有些擔憂。
蔣嫵這才回過神來,搖搖頭,“沒什么。”
“你有事兒還要瞞著我嗎”霍十九嘆息了一聲,其實蔣嫵眼中的黯然他看的清清楚楚,若非他是她孩子的父親,她也不會失去父愛吧。
“嫵兒,你放心,我會將欠了你的那些親情都一并加倍回報于你身。”
馬車向前,啟程時車身晃動了一下。
七斤被椅的喜歡,咧著小嘴樂了。
蔣嫵也跟著笑,頷首道:“這可是你說的,我牢牢記著呢,你若是食言而肥,我就叫七斤將來不好生對你。是不是呀七斤。”
七斤小手抓著蔣嫵垂落在胸前的長發,笑的更歡了。
經過一番波折,好容易才來到太極殿。
今日太極殿燈火通明,大臣以及家眷先后到來的都已經由宮人內侍引領者往各自的位置去。
蔣嫵和霍十九抱著穿了徐襖的七斤一進大殿,便吸引了眾人的目光,那些原本與霍十九就親后,或者善于左右逢源的大臣已經起身拱手,七嘴八舌的道:“錦寧侯,恭喜。”
霍十九一一拱手還禮,由內侍引著往前而去,在僅次于英國公的右手側位置坐下。
蔣嫵則抱著孩子坐在霍十九身后的案幾上,與周圍那些貴婦互相招呼。
不多時,景同就進了大殿,一甩白犀塵,朗聲唱道:“皇上駕到!”
殿內立即安靜下來,就見惺帝身著明黃龍袍,容長臉上天真的笑意與輕快的步伐,顯得這位才剛十五歲的少年皇帝絲毫沒有身為皇帝的架子,大搖大擺的就走上了太極殿,隨意擺了擺手:“都免禮免禮,今兒個就是要給朕的小侄兒慶賀一下滿月。坐吧坐吧!”
原本肅然的氣氛,被皇帝一句話就攪的當然無存。
蔣學文等清流文臣,將憤怒的目光都轉移道“攛掇”皇帝此舉的霍十九身上。
身為朝臣,眼看著皇帝都十五歲了還繼續不務正業,清流等當真恨不能立即將皇帝的思想掰正過來,奈何惺帝雖然正事不正經做,龍威可是大的很,眼睛一瞪說怎么殺人就怎么殺人的。他們不怕死,可也不能讓自己死的沒有意義。
有此想法的,蔣學文排在首位。
惺帝這會兒已經笑著道:“快把朕的小侄兒抱來瞧瞧!”
蔣嫵應是,雖然舍不得讓孩子露面,擔心惺帝手下沒輕重傷害到他,扔只得起身,抱著穿了徐襖的孩子走近皇帝的首位。
蔣嫵今日按品大妝,穿的是冰藍的翟衣,懷中小娃是一身紅襖紅褲,明艷的母親與可愛的孩子,自然吸引人的注目,惺帝一看到七斤眼前就是一亮,笑道:“真是好看,快來,給朕抱抱。”
“是。”蔣嫵將七斤交給皇帝手中。
惺帝動作生澀,就像是抱著一大塊豆腐那般小心翼翼,低著頭看著正在好奇打量四周的七斤,道:“翀哥兒果然生的好相貌,我看著像英大哥倒多一些。”
“皇上說的是。“蔣嫵微笑頷首,仔細盯著惺帝的動作,若有萬一也好將孩子抱回來。
英國公也上前來,戴了玉扳指的右手拇指和粗壯的食指捏捏七斤的臉頰,愛憐的道:“豁然是個好看的孩子。這是老夫的見面禮。”說著就將手上的扳指褪下來遞給了蔣嫵,也不等蔣嫵道謝,已經笑道:“對了皇上,才剛老夫入宮時,聽說了一件趣事。”
惺帝聞言眼前一亮,“什么趣事”
,!(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