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瀟雖愛玩,平日里也是膩味了自己身為富貴家公子的身份,但好歹在人前他還是愛惜羽毛的。總不好去與面前這位小美人兒說自己那天扮乞丐玩,還被她搭救了吧?倒是可以說是他為她找回了丟失的錢袋,但前提是這小美人得信吧!
唐瀟糾結的皺著眉,望著葉天使的眼神像是餓了幾餐——那玉牌丟了,祖父定然會將他剁成肉段的。
蔣嫵回頭看了眼躲在自個兒身后的少女,又看了看那濃眉大眼容貌端正的少年人,禁不住笑了。
楊曦見蔣嫵并無不滿,心內放松不少,咳嗽了一聲拉開唐瀟,道:“夫人有客,我們便告辭了。”
原本他們也是在告辭的,蔣嫵也不多挽留,卻也有心與楊曦這樣的女子結交,便笑道:“我送你們。”
楊曦與唐瀟立即覺得受寵若驚。
葉天使好奇的打量楊曦,又打量方才險些將眼珠子都掉在自己身上那少年,想不到那少年也正看來,二人驟然四目相對,葉天使哪里這般直勾勾看過男子?當即燒紅了臉,索性拉著蔣嫵的衣袖,將俏臉低垂深埋了。
唐瀟本在糾結該怎么想法子將玉牌要回來,瞧見小美人粉面桃腮的嬌俏模樣,心里說不出為何就漏跳了一拍,只顧著回頭看,卻忘了他正隨著往廳外去。
縱然武藝高強,也有溜號的時候,老虎還打盹兒呢……
唐瀟被門檻絆了一下,又撞到身前的楊曦。楊曦正站在丹墀要與蔣嫵告別,只覺身子一歪,唬的啊一聲驚呼。
蔣嫵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楊曦手臂,隨即她驚訝抬頭。與她一同扶住楊曦手臂的,還有那十三四歲的俏丫頭的手。
她方才的確感覺到眼前紅影一閃。
裴紅鳳也奇怪的看了看蔣嫵,隨即垂眸斂額退開。
楊曦沒有跌倒,唐瀟這廂卻是險些扭了腳,頓時氣的紅了臉。想他自幼學武。飛檐走壁不在話下的人,居然因為看個小美人兒失神而險些摔一跤,這要是傳開來他顏面何在!
楊曦無奈:“夫人莫見怪,我表弟有時會有些莽撞。”
“無礙的。唐公子真性情,不會矯揉造作,倒是極好。”
“那是夫人寬宏。”楊曦狠狠瞪了唐瀟一眼,大有他再繼續如此就要收拾他的意思。
正當此刻,院門口卻傳來一陣說話聲,是一個剛過了變聲期,還有些公鴨嗓殘余的少年人聲音:
“……英大哥家里就是我家,我怕什么的,姐姐在家嗎?還有翀哥兒呢?”
蔣嫵心頭一跳,倏然抬眸。就見小皇帝穿了身楊妃色的素錦繡竹節紋的直裰,頭戴方巾,卻是個少年學子的模樣,在他身旁跟著的,竟是身著翠綠遍地金妝花褙子。妝容精致雍容的葉澄。
二者身后跟著的便是霍十九與曹玉。
小皇帝進了院門停下腳步,詫異的看著廊下的幾人,笑道:“姐姐,你有客人?”
蔣嫵斷不敢在外人面前讓皇帝露出身份來,猶豫下便道:“是。”又親切的道:“你來啦。”
小皇帝就好奇的打量起楊曦、唐瀟和葉天使,最后目光被婢子手中那個鳥籠子吸引了去。
而葉澄原本有些趾高氣昂,在見小皇帝親熱的稱呼蔣嫵姐姐。且蔣嫵還很自然而然的態度。她榮獲宮嬪的喜悅和想要讓蔣嫵給她行禮的心,在這一刻畫上了疑問,她不會都做了皇帝的女人,還是比蔣嫵低一頭吧?
葉天使見了葉澄,驚愕的看著她身旁的小皇帝,略一想已經分析出此人是誰。立即緊張的低下頭。
正當諸人面色各異時,楊曦卻笑道:“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曹公子,你欠我的那一錢銀子是否該給了?”
曹玉面色漲紅,先對詢問看來的小皇帝和霍十九拱手,這才快步上前。從懷中掏出錢袋來扔給楊曦,仿佛想快點了結此事一般:“這些都給你,我說過,我并非貪圖便宜之人,那日當真是丟了錢袋。”
“這我相信。”楊曦接過曹玉的錢袋,從里頭捻了碎銀子,掂了掂分量后又將錢袋丟給曹玉:“曹公子當日勝了紅鳳,我就知道以你的身手,著實不應是缺銀子的人,不過一碼是一碼,你打翻的茶盞杯盤,自然是你來賠償,我也不是占便宜的人,剩下的還你。”
曹玉這會子已經滿臉通紅。
方才扶住楊曦的婢女嘻嘻笑道:“我不過是晚生了幾年,曹公子若不嫌棄,兩年后我們再來戰過!”言下之意,兩年之后曹玉就未必是她的對手。
蔣嫵早聽過曹玉說敗在兩名女子手下的說辭,如今啞然看著那十三四歲的紅衣婢女,竟然是她?
楊曦身邊有如此高手保護,她方才伸手相攙,怕也會被那婢女看出些端倪了。
小皇帝看了半晌熱鬧,這會好奇的道:“曹玉,怎么回事兒啊?”又問蔣嫵:“這位姑娘是?”
曹玉臉色已漲紅成茄子皮,道:“那日在茶樓,不慎與這位姑娘發生一些爭執,都是小事。”
小事,就能叫首富姑娘見面就要錢?蔣嫵也開始好奇了。
霍十九卻在這時道:“這位姑娘便是萬隆票號的新任當家楊姑娘。”
小皇帝長長的“哦”了一聲,驚訝道:“楊姑娘不是首富嗎,怎么一錢銀子還追債追到人家里來了?”
楊曦恭敬的道:“小女子也有自個兒的原則。該是我使銀子的地兒,我絕不含糊,可不該是我使銀子的地兒,我也絕不多使一分。我是商人,眼中只有‘盈’‘虧’二字。若是虧本,一分銀子也不行。”
“你,你還真是……小氣!”小皇帝傻眼。
楊曦莞爾:“多謝尊駕夸獎……今日就不叨擾夫人了。”給眾人行過禮后,就帶著唐瀟和裴紅鳳向院門走去。
臨到門口時,回眸看向滿臉郁悶的曹玉,禁不住好笑,又對蔣嫵頷首道別,這才離開。
蔣嫵便與霍十九一同,引小皇帝與葉澄去廳中首位落座,葉天使忙退下了。
這廂楊曦上了馬車,裴紅鳳奇怪的問:“姑娘,方才為何對那少年那般恭敬?”
楊曦垂眸低聲道:“那少年人身上有種久居高位的驕縱,且在他面前,錦寧侯那樣的人物都恭恭敬敬……他又好似了解我是誰的模樣,我就想到當今圣上,年齡恰與之相符……看圣上與錦寧侯和夫人的關系果真如外界傳言一般。”
“姑娘,你,你是說,剛才那人是皇上?!”
“有可能。”
“那,那你還敢在皇上面前跟那姓曹的要銀子?”
“為何不敢,他穿便裝,便是不愿表露身份,我當不知即可。再說我若不要回那一錢銀子豈不是虧了!”
“姑娘……”裴紅鳳一副想哭的樣子:“您在皇上面前,跟人家的侍衛統領追債……您真是有膽識。再說您現在的身家,一錢銀子都不夠您身上這件裙子的一條絲線錢啊!”
楊曦挑眉,不理裴紅鳳,反而問一旁悶悶不樂的唐瀟:“說吧,你為何盯著那位小姑娘瞧?”
小皇帝一邊逗葉天使帶來的那只鸚鵡,一邊道:“今兒個英大哥沒去上朝,朕想英大哥必然是近來太過勞累,加上府中事兒也忙,疲倦了。”抬頭看向霍十九,笑著問:“英大哥氣色還好,想來無大礙吧?”
霍十九恭敬的道:“回皇上,臣是昨日吃壞了東西,夜里就起來了三四次,今日早上就起來的晚了,才剛吃了些好克化的才有了些力氣。”
“原來如此,朕還以為英大哥跟朕生氣呢。”小皇帝笑嘻嘻的放下鳥籠。
狀似不經意的一句,已讓霍十九與蔣嫵心頭一動。夫妻二人不約而同的行大禮。
霍十九道誠惶誠恐道:“臣不敢。”
小皇帝忙起身,雙手向攙:“英大哥不必這樣,你一都是朕的大哥,朕也也一直稱呼你為大哥,只是大哥也太過拘泥,這些年來一直謹守禮數,著實是太無趣啊!”
“君臣之禮不可廢,皇上萬人之上,臣絕不敢逾矩。”
蔣嫵也道:“皇上肯與我等親近是皇上寬仁待下,我等若不懂感恩,豈不是辜負了皇上的仁慈。”
小皇帝笑著拉起二人,道:“罷了罷了,朕說一句,你們就能講出這么多來。朕聽說姐姐與葉婕妤是手帕交,今兒個來特地帶她出來散散。”
蔣嫵笑著與葉澄頷首。
葉澄心里堵得慌,氣蔣嫵沒有行大禮,可小皇帝都不允錦寧侯與蔣嫵行禮,她又不敢多要求,只得笑道:“多謝皇上,臣妾與錦寧侯夫人的確是閨中密友,入宮后著實想念的緊。”嬌滴滴說著,明眸中似已有了晶瑩閃爍。
小皇帝笑道:“那你就與姐姐好生聚聚。”回頭拉著霍十九:“英大哥,朕跟你出去逛逛,許久沒來你府上了,現在你父親還在種地嗎?”
霍十九恭敬跟隨,答道:“多謝皇上掛懷老父,他是莊稼人,閑不住,本是接他來享福的,他卻擱不下那些農活,不種地就渾身都不舒坦。”
“那樣多好,起碼有事兒做。”
小皇帝與霍十九、曹玉一行漸漸走遠。
葉澄臉上的笑容終于掛不住了,皮笑肉不笑的道:“嫵兒這里真是熱鬧的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