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曹玉嚇的臉色煞白,這等大逆不道的話她竟也敢說!眼見著她要施展功夫,他忙拼盡全力合身上前,“夫人不能去!這些年爺的堅辛都在這上頭!你不能讓爺前功盡棄!”
“我有何不能!阿英被忠孝迷了心智,難道你身為旁觀者也不能看清嗎?現如今,那白眼狼已在心底里對阿英有了心思,雖然恩情與親情還占主導之位,可如今這個萌芽,將來會被自卑與權欲澆灌著迅速成長,將來縱然阿英幫助他達到目的,最終也不過落得個‘奸臣得誅’的下場!阿英的付出沒人能懂,沒人會知道曾經有這么一個人,為了大燕朝,為了皇帝付出了自己能付出的一切,史書工筆上不會有任何一筆記錄阿英的好。曹墨染,阿英若是那般,你心安嗎!”
“夫人……”曹玉仿若被利刃戳中心口一般,可雙臂依舊張開攔在蔣嫵身前。
一陣大風吹來,吹的他淺灰色的寬修飄蕩,也吹的蔣嫵月白的柔紗長裙飛舞,吹落了她不留神盈于長睫上的淚滴。
曹玉心頭一緊,心痛萬分,道:“夫人,我明白你是心疼爺,你先回去,別叫爺在家里焦急。咱們從長計議。”
“你明知我說的最有可能發生,還要阻攔我嗎?”蔣嫵面色陰沉,匕首也已握在手中。
曹玉端色道:“夫人想的太過悲觀,這些年我跟在爺身邊形影不離,爺與皇上的感情深厚,根本不是你能理解!”
“對,我不理解,今日就算是我的錯!將來你的爺要是怪罪,我大可自刎謝罪,但是寧可錯殺一千,我也不會留下任何威脅阿英的隱患!”
蔣嫵不在與曹玉多言,腳下一點,匕首反握,月白長裙與匕首的冷銳鋒芒,在陽光下化作一道耀眼的銀光。
寒光迎面而來,刺的曹玉瞇起眼,他知道蔣嫵的功夫全盛之時,尚且能與他一敵,然而如今她自有孕到如今,已荒廢了近一年,人也豐腴了,現在未必會有原來的速度。
可那匕首的鋒芒與蔣嫵眼中湛然盛放的殺氣,端是唬的曹玉心頭巨震,忙打起精神閃開,這才避開了那一刀。
他又是佩服又是心疼又是焦急,百轉千回之下,全力阻攔。
曹玉武藝高超,若在平日里,蔣嫵斷然不是對手的。
可現在她一口怒氣直頂到天靈蓋,就只想將那狗皇帝碎尸萬段,是以動起手來也不顧及自己安全,用的竟然都是玉石俱焚的殺招。
她篤定曹玉不會要她死。
她以自己的身體來壓制他的攻擊。
一灰一月白兩道人影交織在一處,猶如兩道光芒,讓人眼花繚亂,看不清動作,只感覺得到煞氣。
曹玉束手束腳,蔣嫵豁出性命,前者便漸漸不敵。匕首又一次迎面而來,曹玉眼瞧著要躲不開,咬牙橫心,也不躲閃。
蔣嫵想不到他竟有樣學樣,不自禁減慢力道,曹玉心內大喜她顧及他的性命,出手如電,一把擒住蔣嫵持匕首的右手。
“夫人!你聽我說!”
好容易抓住,曹玉哪里敢放松,運足了內里的手就如鐵鉗一般,讓蔣嫵動彈不得。
蔣嫵憤然,用勁掙扎仍舊抽不開手。怒極之下將匕首一拋,左手接住,電光石火之間已將匕首架上曹玉脖頸。
“曹墨染,你還不放開我!”
“不能放!”曹玉的聲音也不似平日里那般輕聲細氣,音量提高許多。
二人一人擒住對方脈門,一人匕首抵住動脈,誰也不肯放松。
蔣嫵仰頭怒視曹玉,“你當真不在乎阿英的死活?”
“我在乎,可夫人今日太沖動,我必須阻攔。”
“那就休怪我手下無情。”蔣嫵雙目赤紅。
曹玉卻在電光石火之間反手一擰,用足內勁。蔣嫵的右手連同右臂被他擰著,正常人定會被擰的背過身去。
蔣嫵掙脫不開,但怒氣與對霍十九的心痛,鼓噪的她熱血奔騰。她決不能將背后交給曹玉,那樣他會打暈了她帶她回去!
一切只在一瞬間。
曹玉只聽得“咔”的輕微聲響。在意識到蔣嫵不肯轉身,竟然扭著他的力道時,急忙放手。
可那時也已晚了。眼看著蔣嫵退步抽身后垂落在身側晃蕩的右臂和她慘白的俏臉。曹玉簡直肝膽欲裂。
“夫人!你,你這是何苦!”
蔣嫵不發一言,依舊轉身便走。就算左手持刀,她也照樣能殺了那混蛋。
然而轉身的一瞬,不受控制的右臂悠蕩起來打在背部。關節脫臼那種尖銳的刺痛,疼的蔣嫵眼前一黑,速度便有所減緩。
曹玉把握時機運足輕功竄掠而上,一把將她拉了回來。
“夫人,你已受傷,大內高手如云,你不能成事,還會害了爺啊!”
蔣嫵聞言身形一震,隨即原本挺拔的嬌柔身軀像是泄了氣一般,一瞬軟下來。
曹玉說的沒錯,現在的她受了傷,就算刺殺成功,也未必能頭逃脫,屆時授人以柄,會連累霍家所有人。
她不能沖動。
可是,意氣難平,想到霍十九身之所受,堅韌的心就仿若被開膛破肚的取了出來揉擰。
兩世第一次,蔣嫵淚如雨下,哭的像個無助的孩子。
曹玉心痛的握緊雙拳,才能克制自己擁她入懷的,心內酸澀,又是感慨她對霍十九的一片深情,看著她依舊垂在身側的手臂,后悔自己方才下手沒有輕重,拉著她到了一處樹蔭之下,監視一番后,無聲的為她接上。
又是輕微的一聲“咔嚓”。蔣嫵動了動肩膀,疼的她蹙眉。
可她依舊用右手來抹掉了眼淚:“你說的對,此事還要從長計議。是我沖動了。”
“夫人,你的手臂還好吧?”
“無礙的,你回去莫與阿英說。走吧。咱們回去,別讓他著急。”蔣嫵吸了吸鼻子,又用袖子拭淚,隨即將匕首收好。
二人一路無話。曹玉又擔心蔣嫵是“緩兵之計”,讓他放松戒備好趁機去刺殺小皇帝,是以全新警惕,好容易才避開了人,與她一同回到抱香閣。
霍十九心急火燎的在屋內來回打轉。一聽到曹玉在門外回:“夫人回來了。”忙推開格扇,一把將蔣嫵拉近屋里來,先是緊緊抱住,隨后斥道:“你怎么這么不聽話!我才剛叫你別去,你聽不到嗎!你偏要叫我擔心是不是!有事你也不與我商議,偏要自作主張是不是!我都說我沒事,你也看得出我不過是一點皮外傷罷了,怎么還這樣罔顧我的意思,執意要去!嫵兒,你太自我了!”
面對他的斥責,蔣嫵只看得到他的擔憂。抬眸,看到他臉上的淤青和紅腫以及嘴角的血痕,蔣嫵的眼淚再一次忍不住。
他不過是太著訓斥幾句,她竟沒頂撞,而是哭了。
這一哭,將他哭的不知所措,忙放柔了聲音賠不是:“好了好了,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嫵兒莫哭,我錯了,在不對你這樣了。”
他越是這般,蔣嫵越是難過。
如此溫柔的人,一心只為了別人著想,天下人卻看不到他的好,甚至連他的父母親人都在誤解他。
在這樣的環境之中,他卻仍舊能保持著那顆溫柔的心。
蔣嫵的淚就如同開了閘一般,抽噎道:“值得嗎!你值得嗎!”
霍十九被她哭的也是心頭發酸,摟著她搖晃著,“好了,好女孩,莫哭了。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可這世上能解決問題的法子還有很多啊,我們商量著,總會有法子的,我最看不得的就是要你涉險,挨打這一頓,我一點兒都不后悔。雖然皇上撂下狠話,可我了解他,他不會再逼迫我了。不過是臉上紅腫幾日,就能換來你我往后的幸福日子,這受的值得啊!”
“你這個傻瓜!笨蛋!”
“好好好,我是笨蛋,快別哭了。”用袖子為她拭淚,又拉著她在一旁的圈椅坐下,倒了一杯溫熱的杏仁茶給她。
曹玉眼看著霍十九三言兩語就將蔣嫵安撫的乖乖吃杏仁茶,心內又增一層失落。可是他目睹他阿門二人的感情,也知道他們之間容不得任何人了。
晚膳時分,蔣嫵獨子一人去的上院,見霍十九沒來,趙氏問道:“阿英呢?怎的不一同來?”
蔣嫵笑道:“皇上有個什么折子要阿英來紙筆,說是件什么秘密的事,阿英正在書房寫呢,我才剛已經叫小廚房給他送了點心去。他說吃完了還要出門幾日,過些日子才能回來。”
從前霍十九也時常會有這種公務繁忙的時候,大家已經見怪不怪。因懼于霍十九的威脅,沒有人將抱香閣發生的事說出去,更沒有人看到蔣嫵飛檐走壁——那些看到的人,也看不清是她。
趙氏就張羅著開飯,一家人吃的其樂融融。
與此同時,在英國公府,也有人在低聲回話:“國公爺,今兒個皇上的確是帶著一位婕妤,微服出巡去了霍府,而且小的也調查過了,驛館周圍,的確有人在調查金國使臣,那人卻不是錦寧侯的人。”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