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氏和趙氏幾人早已唬的臉色煞白,乳娘懷中的六斤也被嚇的哇哇啼哭起來,嬰兒響亮的哭聲在雨夜之中,在兵刃相交聲下更覺凄厲詭譎,令人身心生寒,手腳發冷,縱使當日在錦州,一家子也曾遭遇過類似情景,可他們到底也不過是尋常百姓,眼見著己方已有人受傷倒下,敵眾我寡的當下,侍衛只能堪堪擋住刺客的攻擊片刻而已,大家早已經都嚇壞了。
蔣嫣慌亂中將孩子抱在懷里,先上了馬車,霍大栓也一把抓起霍初六往馬車里塞,又回頭來抱趙氏,“快上車,趕緊的趕車快跑!”
“當家的,你呢?!”
“爹,你上來啊!”霍初六著急的喊著。
霍大栓已經策馬跟上,令霍廿一去趕車,高聲道:“我在這處,要是有人敢來,我先跟他們練練!”
蔣嫵這廂扶唐氏和蔣嬌上了車,自行蹲坐車轅旁,甩起馬鞭高呵了一聲“駕!”
駕轅的棗紅馬一聲長嘶,發足狂奔,帶著兩匹拉套的馬兒一同奮力,顛簸使得車內的唐氏和蔣嬌都是一聲驚呼。
“娘,沒事吧?”
“沒事沒事,嫵姐兒,你快進來!”
“我沒事,你們盡量趴低扶穩!”蔣嫵趕車跟上霍大栓,又探出半邊身子回頭查探后頭,見冰松幾名仆婢的馬車也在衛士護送之下沖離了廟門前,暫且松了口氣。
來時。因想著到了易縣就做交接,自然有另一大批護衛在等候,且這段路只有一天的路程。他們帶來的侍衛喬裝成下人也不希望在京都城出城時引起他人的注意和懷疑,是以此番只選了十來個精英跟來,想不到竟然在此處遭遇了埋伏,這些刺客不但功夫與霍十九所選死士不相上下,人數上又占優勢,這會兒還有四名侍衛緊跟在他們的馬車旁,也就是說留下防衛之人遠不及對方勢眾。
留下拖住敵方的。各個都不要性命一般,然被打垮也只是時間問題。
“駕!”
蔣嫵雙手抖著韁繩。這會兒是能跑的快一點,就能將刺客甩開的遠一些,侍衛們已經拼盡全力甚至不惜犧牲性命去拖延時間,他們若不珍惜能夠逃離的時間。又哪里對得起他們?
“別讓他們跑了,快追!”
刺客眼見霍家人駕車離開,立即留下一半人抵擋,奈何方才情急之下,還有兩輛馬車留在原地,臨行前侍衛并未來得及將馬放開攆走,刺客得了現成的馬匹,便有六人跨馬急追而去,另又有四個運足了功夫緊隨其后。直奔著那三輛馬車。
地上濕濘難行,就算揮辮將馬抽的嘶鳴,馬車的速度又如何能敵得過策馬輕裝而上的刺客?很快那六個騎馬的刺客就到了近前。隨行的侍衛只得駁馬抵抗,仍舊有兩個急急地追上。
馬車外此刻只有霍大栓最先暴露在外。
蔣嫵一直觀察背后動靜,眼見兩刺客手中各自斜伸出柄鋼刀,就要朝霍大栓劈去,耳聽著霍初六與趙氏等人的驚呼,她再顧不上其他。將韁繩丟給唐氏,就足尖一點輕盈略上。
因為她并無內力。古代的輕功也只不過是掌握皮毛,可是這段日子的梅花樁上練功,也叫她將前世所學的獨特步法與曹玉教導的步伐融合一處,自創出一套屬于自己的招數。
這一掠,光亮的云錦衣裳在夜色中劃出絢爛的霓虹,馬車上緊張尖叫的趙氏等人,只覺眼前一花,就聽見了兵刃相碰時刺耳的聲音,隨即便是冷兵器摩擦的尖銳聲音。
火星閃爍中,蔣嫵以匕首格擋開刺客劈來的一刀,另一手提住霍大栓領口用力一推,腳下蹬著馬臀借力,霍大栓驚呼聲未歇,就掉在了路旁的泥坑里。蔣嫵則在落地時旋身擰腰,躲開另一刺客的一刀,兩名刺客因馬上速度不減,就與二人錯了開去。
“爹,你快去尋個地方藏好!”
蔣嫵眼瞧那兩名刺客速度不減,竟索性去追馬車,情急之下又將剛站起來的霍大栓推進一旁泥濘的野地中,轉回身就往最近的一匹馬兒奔去,顧不得正與刺客糾纏一處的四名侍衛,用匕首扎了一下馬屁股。那馬疼的凄厲慘嘶,四蹄如飛般狂奔。
蔣嫵不敢騎馬,一手抓著韁繩一手扶著馬鞍,渾身肌肉緊繃輕盈若無物一般傾身蹲在馬背,如此減低奔跑時顛簸的沖擊,很快就追上了后頭那刺客,看準時機鶻落兔起就跳上那人馬背,匕首直接沖力插入那人后心。
刺客一聲慘呼,尸首轟然倒下,可一只腳還插在馬鐙里頭,被狂奔的馬兒拖行著。
“嫵丫頭!”
趙氏與蔣嫣幾人的馬車正是第二輛,眼瞧著就要被前頭的刺客追上,不由得發出一聲慘呼。
“娘!躲進去!”
蔣嫵焦急不已,趙氏、霍初六以及蔣嫣和六斤都在第二輛馬車,他們如果有個三長兩短,這一家子就毀了。蔣嫵手中只剩下一柄匕首,另一把現在正插在被馬拖行的刺客后心。她想踹掉這個包袱,偏那人的腳卡在馬鐙里,蔣嫵當機立斷,俯身手起刀落砍掉了馬鐙,馬兒少了負重,奔跑加速了起來。
可是,背后已然傳來馬蹄聲。蔣嫵回頭,就見已有三名刺客追上來。
前方的刺客已經逼近趙氏所在的馬車,鋼刀隨時可能砍到車中人。
剛才被她留在野地藏起來的霍大栓,也不知有沒有被刺客發現……
這一瞬,蔣嫵無比懷念她的勃朗寧手槍,這個世界上,有太多人力所不能及的事。
趕車的霍廿一想叫母親妻子和妹妹都在車中,可趙氏卻出來將他擋住。
“娘!!”霍初六滿臉淚痕的嘶吼著,沖出來抱住了趙氏。
“初六,你進去!”
“娘,你快回去!”
“要死就死在一起!”
刺客手中的剛刀寒光閃爍之下高高舉起。
蔣嫵也已騰身躍起,即將落在刺客的馬背。
千鈞一發之際,卻聽的一聲尖銳的破空聲。
蔣嫵落在刺客背后,匕首刺入那人脖子的同時,弓箭也貫穿了刺客的額頭,立時間,紅白噴濺。
于正對面,十余名黑衣的精壯漢子策馬飛奔,簇擁著端坐在馬上的一人迎面趕來。而那人身上穿了蓑衣,因動作而露出了寶藍色的錦緞衣袖散發著幽暗的光,手中弓箭正呈收勢。
“達鷹?!”蔣嫵面露喜色。
因是兩廂對馳,很快馬車就與文達佳琿相遇,漢子們紛紛幫忙停住狂奔不止的馬車,文達佳琿則策馬湊近蔣嫵跟前,威嚴的面容上呈現出難得的笑容,低沉道:“蔣嫵,很久不見。”
蔣嫵焦急的指著來時的方向:“達鷹,你快幫我去找找我公爹。”
“你怎么不自己去?”文達佳琿頗為玩味的道:“多日不見,你功夫退步了不少,好似舉手投足都有顧慮似的,可不是你啊。”雖這樣說,卻抬起右手,立即有四名黑衣漢子策馬往破廟方向奔去。其余六人則停住馬車后,守候在馬車附近。
唐氏被蔣嬌攙扶著,走在泥路上繡花鞋被沾掉了都顧不上,跌得撞撞氣喘吁吁的到蔣嫵跟前:“嫵姐兒,你沒事吧!”
“我沒事。”蔣嫵輕描淡寫的笑著:“娘抹莫要擔憂。”動作小心的偏腿滑下馬背。
“你懷著身孕,哪里禁得起這樣折騰!”唐氏一把摟住蔣嫵,后怕的哽咽:“殺千刀的,誰非要置于咱們于死地,你若有個三長兩短,叫娘可怎么活!娘寧可被那些賊子砍死……”
文達佳琿驚的跳下馬背,連忙到近前擔憂的道:“蔣嫵,你又……對不住,真的對不住,我并不知你有身孕了,那日你叫納穆離開,我知你不喜歡我的人盯著你的行蹤,就沒再叫他們潛入侯府……天啊!”
文達佳琿后悔的一拍額頭!
其實自他的人探查到蔣嫵一行往易縣而來,他就早帶了人在附近等候,見他們沒在宵禁之前入城,就知必定是被雨天耽擱了。也發現了破廟處的乞丐有些多。
許久不見,他想念她,也記得她當初展露伸手時的風姿,一則相信她的實力,二則想看她大戰時的酣暢淋漓,三則希望霍十九安排的人死一死,接下來的路程他也方便護送。
沒想到……
如果他早知蔣嫵有了身孕,哪里會在一旁看熱鬧,早就帶人沖出來了。
“爺,霍老太爺找到了!”
遠方一名漢子奔來,馬背上馱著渾身泥污的霍大栓。
到了近前,霍廿一去扶霍大栓下馬:“爹你怎么樣,沒傷著吧?”
“沒有沒有,就是摔得疼了,嫵丫頭呢?”霍大栓就著雨水抹了一把臉,一瘸一拐的走到近前,“丫頭,你怎么樣?”
“我沒事。”蔣嫵笑著。
文達佳琿解下蓑衣披在蔣嫵肩頭,回身問道:“戰勢如何?”
“回爺,雙方傷亡慘重。扔在拼斗”
“去,給我想法子抓活的回來。”
“是。”
黑衣漢子領命,只留兩人在跟前貼身護衛,其余人都趕去了破廟方向。
文達佳琿便道:“蔣嫵,不如你先上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