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鄴女帝師

第二百三十九章:姿態

“小謝大人,那太原府的張知府和劉指揮使,要怎么審?”有御史臺的官員問謝云初。

“先不審,晾著……”謝云初看著燒的漆黑的糧倉,冷聲道,“好吃好喝的給,但不能出屋子,也別讓人和他們說話,下午讓人給他們送個消息就說……我們正在審沈文端,等審完了沈文端,會拿著沈文端的供詞來同兩位大人談。”

“張府和劉府要不要讓廂軍先圍起來?”御史臺的官員又問。

她想了想又道:“放出風去,就說張知府和劉指揮使已經被我們御史臺抓了,派人盯緊張府和劉府,守好太原城四城門,若有人送信……將人和信都截下來!”

“是!”

大致安排妥當,謝云初這才開口:“守選的進士還未入城,我們先開始查賬,點對糧窖數目和存糧數目。”

“小謝大人被水澆濕的糧食怎么處置?”又有人問。

“這個讓庾司的人想辦法,誰能想出辦法,就讓誰暫代倉司的職務,告訴他們,暫代的人倉司做得好立了功,位置就穩了。”謝云初說,“就這么辦吧!”

庾司的這些庾吏目前還不能全都處置,處理糧食……他們比廂軍和御史臺的人有經驗,還得用他們。

他們都是下面聽命行事的小卒,等到會汴京之后,再讓新任太原府知府處置就是了。

庾吏王大牛和沈金寶聽到來人傳話,眼睛一亮,全然不在意沈文端去了哪里。

被單獨關押的張思遠和劉洪昨日一夜未睡,今日白天又一直惴惴不安,直至深夜張思遠坐在椅子上,眼皮打架撐不住正要睡過去,就來人請張思遠了。

“張大人,小謝大人有請,有話問您。”御史臺的人帶著廂軍親自來請。

張思遠一個激靈清醒過來,起身理了理衣裳道:“好……”

他剛隨御史臺的人從房內出來,就聽到另一間房中的劉洪暴怒的聲音傳來:“請我去獄中?開什么玩笑……御史臺拿到什么證據了嗎?憑什么請我去獄中,我配合御史臺審案已經夠給面子!別蹬鼻子上臉。”

御史臺的官員面色也冷了下來:“能來請你自然是拿到了證據,劉指揮使……沈文端已經什么都招了,御史臺奉皇命審案,勸劉指揮使還是乖乖隨本官前往獄中,等候審訊,違抗圣命……劉指揮使你有幾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放屁!老子不服!有本事讓沈文端同老子對峙……”

張思遠聽著劉洪的聲音心不斷向下沉,沈文端已經招認了,他得有個對策才行。

張思遠隨御史臺的官員往衙門走的這一路,強迫自己已經有些混沌的腦子清醒過來,盤算如何應對。

直到跨入他最熟悉的戒律房,張思遠看到坐在高位之上的謝云初頭也不抬,一盞燈照亮了謝云初手中的賬本,謝云初正仔細看著。

張思遠頭皮頓時一緊,看到賬本心中這才真正有了懼怕之感。

謝云初讓人將戒律房的燈光滅了幾盞,使戒律房內顯得很幽暗,常年刑訊累年刑訊累積的血腥味和潮濕感,讓戒律房內更具壓迫感。

“張大人來了,給張大人拿把椅子過來。”謝云初抬頭看了眼張思遠,將賬本合上,含笑瞅著張思遠,轉頭同在一旁記錄的官員示意讓他先出去。

那官員頷首走了出去,謝云初才道:“張大人,對于太原糧倉內,糧食幾乎滿倉之事,張大人可有什么要說的?”

張思遠視線落在謝云初剛才翻看的賬本上。

謝云初看了眼賬本,手按在了上面:“沒想到戒律房內如此昏暗,張大人還能看到這本賬冊,這賬冊是在一個叫楚娘的人家中搜出來的,還望張大人見諒,畢竟……這楚娘是張大人的外室,合該搜一搜的。”

被找到了嗎?

燈光如此暗,張思遠實在是看不清。

他手心收緊,聽到差役請他坐,他還能保持得體的儀態頷首坐下。

“糧倉之事應當是沈文端負責,下官不知……”張思遠按照來時想的說辭開口。

“不瞞張大人,戶部的劉三元、李上進都已經招了,否則……御史臺也不可能以雷霆之速來了太原府!”謝云初將臉上的笑容收斂起來,“庾司沈文端也已經全都交代了,以張大人藏在楚娘家中的賬本為籌碼,求得本官保他一命!”

“如今能求得張大人上面之人保你活命的賬本被找到,張大人以為一句不知,就能推脫的一干二凈嗎?張大人是聰明人……不會如此天真吧!”

謝云初每一個字都說中了要害。

可兩天一夜未睡,張思遠腦子此刻不算清楚,不愿做決定。

張思遠視線再次從賬本上掠過:“謝大人,糧倉著火……本官已經兩日一夜未睡了,可否等睡醒來再問。”

“怎么,本官問的問題很難嗎?以至于在張大人在頭腦昏脹的時候都不敢回答?”謝云初唇角勾起,“還是張大人怕答的和劉指揮使不一樣,露餡了?”

美玉般的公子在戒律房這昏沉沉搖曳燭火的映照下,詭異的好看。

張思遠明白了,謝云初故意讓他和劉洪戰戰兢兢等了一天,晌午又讓人送來消息說沈文端被抓住了,就是為了讓他們惴惴不安,耗盡心力分析沈文端會招供些什么,該怎么應對,而無法休息。

然后再等夜里,他們腦子不清楚之時,把人提來審訊。

這和熬鷹也沒什么區別了,不過熬鷹是人看著鷹,謝云初這是讓他們自己熬自己,到了時候他來問話。

張思遠凝視著謝云初,總算是明白了,這陳郡謝氏的小郎君,實際上比他想象中更厲害……

這位小謝大人,應當是一個習慣掌控了全局之后,再露出獠牙之人。

善于攻心。

良久……

張思遠收斂起讀書人自持的姿態,緩緩靠坐椅子上:“謝大人拿沈文端說事,是想暗示我……只要說出謝大人想要的,謝大人就能保我一命嗎?謝大人……這話你騙騙沈文端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