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欽雖有著些類似于天性的靦腆,青澀而易害羞,不過明顯卻是個很重感情的人,特別是對于打小便教導他的師傅更是不必多說。
見韓江雪這般肯定的回復,對于師傅印象極為不錯,他發自內心的開心。不知不覺間話亦多了起來,越發流暢的向韓江雪說著一些與他們師傅有關的事。
“除了與琴藝有關的事情,師傅他老人家一般都不會去理,也不會給我們什么機會提及。但這些僅僅只是針對一些無關已身的閑事,若師妹日后有什么難事的話倒是不必顧忌什么,徑直與師傅直言便是,師傅他老人家其實很是護短的。”
考慮到這位師妹新來不熟,宋欽也不忘記好心的做著提醒,私心里頭還是有些怕韓江雪不太清楚師傅的性子,到時以為師傅性子冷就真什么都不敢說,那便不好了。
宋欽好心的囑咐,韓江雪自是滿心感謝,同時下意識的卻覺得自己這個新得的師兄還真是很像師兄。明明年紀跟她差不多,看著比女子更顯靦腆羞澀,不過倒挺有身為師兄的責任感與使命感,小啰嗦中帶上了幾分少年老成與關懷,越瞅越讓人覺得可愛不已。
而宋欽這會見韓江雪不時點頭表示聽明白了,但面上的笑容卻顯得有些古靈精怪的,一時間也意識到自己一次性是說得太多了些,略顯尷尬的打住了后頭一些其他可說可不說的話,不再出聲。
一直走到大門口即將與韓江雪各自離開之際,宋欽這才再次張口,話末完全出聲,面色卻已現習慣性的微紅。
停頓猶豫了片刻,青衣少年最終不是鼓起勇氣再當了一回稱職的師兄,告訴韓江雪日后有什么用得著他幫忙的地方,只管去找他便是,他這做師兄的一定會盡心盡力。
語罷,似是怕韓江雪笑話一般,宋欽愣愣的笑了笑,而后掉頭騎馬離開,跑得倒是比誰都快,這個時候何曾還有半點師兄的模樣,儼然只是一個青澀而靦腆的少年罷了。
“大小姐,您這師兄還真是夠面淺的。”紫月見馬去人逝,總算是忍不住笑了起來,頭一回見到這般害羞而又足夠認真誠懇的少年。
韓江雪這一回卻并沒有笑,看著宋欽離去的方向淡淡地說了一句話:“莫要小瞧了他,他這樣的年紀如今已經任職兵部行走,只怕還是頭一個吧。”
紫月頓時收起了笑,顯然韓江雪所說的話讓她意外不已,果然這人還真是不可貌相,任誰見了剛才的宋欽怕都無法與兵部行走這樣的職位相聯系的。
“紫月,你派人去問問外公,看他跟川先生之間有沒有過什么交情或者過節之類的。”韓江雪沒有再多提宋欽,而是吩咐紫月去辦此事。原本先前她是想試探著問一下川先生的,不過課一上完便被“趕”了出來,倒不如直接托信去問外公來得好。
紫月自是不知韓江雪想要知道這個的真正原因,更不清楚此刻這大小姐心中打的是什么主意,不過卻是一如以往一般并不曾多嘴什么,而是很快應了下來,按大小姐所吩咐的去做便是。
片刻之后,主仆兩一并上了車,回到韓家之際,卻是發現府中竟然又來了貴客。
“大小姐,六皇子來了,這會正在前廳,老爺與大少爺都在呢。”韓江雪剛剛進門,等在門口的水兒便連忙上前小聲稟告道:“老爺讓奴婢在這里等您,請您回來后直接過去一下。”
聽到這話,韓江雪反倒是停下了腳步,不解地問道:“六皇子來做什么?為何讓我過去?”
“六皇子這次是奉太子之命前來的,為的還是二小姐的事,六皇子剛來不久,具體的也還沒開始說。但六皇子聽說如今韓家內務之事都由您主管,因此也請您過去旁聽。”
水兒再次說道:“老爺當時就回了六皇子,說您今日去川先生那里學琴去了,還不曾回來。六皇子只道無妨,還說這會功夫您應該差不多回來了,主動讓奴婢來這邊等您。”
“這個六皇子還真是挺奇怪的,連小姐回來的時辰都算得這般準,這是想做什么?”紫月不由得有些擔心,邊說邊詢問似的看向韓江雪,不知道這般狀況下,大小姐到底過不過去前廳那邊。
韓江雪微微皺了皺眉,卻也沒有再問什么,轉而抬步往前廳方向走去。紫月、水兒見狀,自然也不再多語,很快便跟了上去。
等韓江雪帶人到達前廳之際,卻見廳中除了父兄、以及六皇子等人外,韓雅靜也不知何時已經立于此事。既然六皇子都說了今日奉太子之命為了韓雅靜而來的話,那么這個女人被叫了出來也就不足為奇。
除此之外,六皇子似乎還帶來了幾個宮人打扮的,兩名十四五歲左右年紀的婢子,一名四十多模樣打扮的精明嬤嬤,瞧著這陣容,不必說都知道是給誰預備的。
韓江雪一眼掃去心中便有了些底,目光一掃而過并沒有在這些人身上多加逗留,更不曾對那個我見猶憐的韓雅靜多看兩眼。
與父兄點頭示意之后,她自是上前幾步先行朝著上位就座的六皇子見禮,這樣的場合原本與她并無多大關系,按規矩來說也不必出席,是以六皇子此舉十有八九是太子授意。
太子這是又想請她看好戲了,一連三天場場不落的,真不知道打哪里來的這般多的閑心。
“韓姑娘不必多禮,一旁坐下說話便可。”六皇子語氣清淡,言辭簡潔,與平素沒有什么不同,倒的確像只是奉命前來公事公辦的模樣。
只不過說話間卻是揮了揮手,示意韓江雪不必多禮,沒有與太子一般刻意的親和,也不曾擺什么架子。韓江雪見狀,自是謝過,而后落坐于兄長身旁,打算先行當好旁聽者的角色再說。
見韓江雪已經落座,一副不打算急著出聲的模樣,平靜不已的當著看客,六皇子也沒在意,轉而再次看向一旁的韓雅靜:“二小姐也請坐吧,此處也無外人,不必死守那些規矩,大家都坐著回話便可。”
以韓雅靜如今在韓家的身份來說,的確是沒有資格與眾人共坐,不過既然六皇子發了話,那又不同一些。
六皇子倒是聰慧,因著太子的緣故對韓雅靜另眼相待的同時卻是順勢免去了韓家所有人的其他繁瑣規矩,一來一去間不至于讓韓家其他人覺得過于唐突。
眾人自是再次謝過,而韓雅靜更是是感激不已的行禮,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而后如同滴得出水的眸子帶著幾分怯意往韓家幾人身上瞄了瞄,最后輕輕的選在一處最遠的座位坐了下來,老實不已的不再多言。
六皇子見狀,并沒有在意韓雅靜的舉止表現,而是繼續說起了先前韓江雪沒有回來之際所說的話題,這會韓家的人既然都齊了,那他當然是得先按要求完成差事。
“韓公,太子回去之后頗為記掛二小姐,說是怕那日落水那么冷的天,很容易讓二小姐沾了寒氣,二小姐身子本就較為柔弱,自然是吃不消那等傷寒之苦。太子本想親自來看看二小姐,不過這幾天事情太多實在抽不出空來,所以讓我代為探望一二,等日后太子得空后自會親自前來,若有唐突之處,還望韓公見諒。”
六皇子一副客觀傳話的表情,漢有夾雜他自己的半絲個人情緒,不過越是如此卻越是聽得出太子對于韓雅靜的上心與重視。
“太子可真是有心!”韓風還沒來得及出聲,韓敬卻是不由得嘀咕了一句:“人家身體好得緊,再跳一回也半點事都沒有,哪有什么柔弱可言。”
“敬兒不得胡言!”韓風一聽自己這長女當著六皇子的面說話如此直接,只得連忙出聲制止:“六皇子雖說了不必拘禮,但也不可如此口無遮攔。”
韓風心里頭自然也是認可兒子所說的話,但這樣的話的確只能在心里頭說說罷了,也不愿意兒子受到不必要的責罰,是以才會用口無遮攔當面自行訓斥了再說。
“韓公不必訓斥令公子,太子乃寬厚之人,自然不會計較幾句無心之言。”六皇子不過代人傳話,當然不會與韓敬較真什么,是以主動緩和氣氛,無心追究什么。
說完這話,六皇子很是自然的朝著韓敬那邊看了一眼,只不過真正的目光卻并沒有停留在韓敬身上,而是看似不經意的落到那邊一直沒有再出過聲的韓江雪。
眼前的女子整個人平靜得出奇,六皇子甚至于根本感覺不出韓江雪此刻身上所應有的情緒波動。那是一種不同于刻意偽裝的淡定,遠遠超乎她應有年紀的從容坦然,讓她無形之中帶著一種神秘而動人的氣質。
這會的韓江雪很是盡職盡責的扮演著旁聽的角色,完全讓人看不出半絲的情緒,而感受到六皇子的注目,亦不過鎮定不已的回看一眼而已。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