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紫竹是你推下去的?”連瑤回神后退一步,盯著紫竹滿臉驚訝地問道。
綠杉微微揚起頭,而后布滿淚水的臉上露出愧疚的聲音,回道:“是,是奴婢。奴婢害了人,死有余辜,今日落得如此下場,也怨不得別人。”
“那塊玉佩就是四姐姐事后打賞你的,對不對?”
驚訝于連瑤的聰慧,睜著大眼睛的綠杉呆住了會才點點頭。
早就懷疑綠杉偷竊的事情了,總覺得事有蹊蹺,如今看來這一切還真的都是連玥她們布得局。
其實平時看著她們的裝束,就知道四姐姐待下人都是極好的,從來沒有虧待過她們。僅僅是兄長娶媳婦,自己壓根就不信綠杉會做出那種偷雞摸狗的事情出來。
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連瑤知道綠杉此時定不可能再編謊話來騙自己。自己本想著在她明日服刑之前,來看看她聊表歉意,卻不知竟無意得出了些,心里再不能平靜。
不用問,連瑤也知道她為什么要將紫竹推下河去,她只是受命于人。可是雖這般想著,連瑤此時看著綠杉的時候依舊不能釋然,這對于自己來說實在是太震撼了。
兩個人便這么一個站著,一個跪著,屋子里一時間鴉雀無聲。
抬頭注意到上面的屋梁,想起銀釧,那個被吊死在這兒的女孩,連瑤一時憤恨到了極點。一衣袖下的手慢慢握緊,又慢慢松開。
半晌,才冰冷地開口說道:“你有什么話讓要我帶給四姐姐嗎?”
綠杉重新抬頭,一時間很不理解此時的連瑤是何之意,愣了一會才搖了搖頭,又輕聲道:“只是麻煩十小姐幫奴婢帶句話給綠桐,告訴她我不怨她,她依舊是我的姐姐。”
連瑤點了點頭,而后便不帶一絲留戀的轉身,拉開柴房門走了出去。
“十小姐,您出來了。”査媽媽看著出來的連瑤立即上前說道。
連瑤不知道她為什么對自己忽冷忽熱的,來的時候她還是一臉冰霜,現在卻是笑容滿面。人心,真的是世界上最神奇、最復雜。最變幻莫測的東西。就像是四姐姐一樣,自己從來沒有主動招惹過她,可是她卻一直不肯放過自己。
點點頭,對著面前的惡人也回道:“這次麻煩媽媽了。”
“小姐說的哪里話,以后有什么事情盡管吩咐奴婢便是。”
不想去看她的那副嘴臉,也不想去想那些有的沒的,連瑤隨意敷衍了幾句,便帶著紫蘇離開了柴房。
來的時候心里充滿歉意、愧疚,現在知道當初紫竹的事情,自己照理說就可以釋然了。她害死紫竹,這只不過是一命抵一命而已,沒有什么錯的地方。
可是,心里卻比剛剛還要凝重。望著前面的兩道小徑,想了下最終還是舍棄了原本應選的路,往另一條小徑而去。
身后的紫蘇沒有出聲,也沒有阻止,只是靜靜地跟著。很明顯地發現小姐心中有事,其實自己也知道,從回到梅苑里的時候,小姐就一直心有所惱。自己沒有問,只是不想她再徒增煩惱。
有的時候在福月樓里見到春肜與小姐的眼神交流,這其中的關系自己說不上來。小姐提到四小姐的時候,話中總夾雜著莫名的情緒,銀釧的事情她一直沒有提,可是自己曉得她肯定沒有忘記。
今日突然提出來說要給綠杉來送吃的,可出來的時候又明顯變了個樣,如今朝著的方向,是要去找她嗎?
連玥身上的毒素因為這幾日的調養早已清的差不多了,只是原本的體寒之癥沒有得到根治,身子還是有些弱。在床上躺得多了,今日正好便坐到院子里曬曬太陽,綠桐心不在焉地站在一旁。
“四姐姐。”連瑤跨進竹苑,高聲喚道。
這一句當即都吸引了兩個人的注意力,連玥轉頭望向連瑤,只見對方一臉笑意地走了過來,心下疑惑。在綠桐的攙扶下便起身迎上去:“妹妹怎么突然想起來姐姐這兒了?”
連瑤在陽光下明媚一笑柔聲道:“自是惦記姐姐才過來的,可是打擾姐姐了?”
“妹妹說的哪里話,姐姐是怕妹妹你真的來問我拿美玉了。”連玥撲哧一笑打趣道。
“哦,原道是姐姐這般小氣啊”連瑤也很配合地說道,想起在福月樓里自己諷刺她講那般上好的玉佩隨意送人,沒想到她還真挺記恨的。
連玥招呼著連瑤一同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綠桐又上前倒了杯茶遞給連瑤。
望著手里的素面淡黃色琉璃茶盞,連瑤轉著眼珠瞧著它的紋路,一副悠閑的樣子。而后才緩緩掀開杯蓋,只聞茶香撲鼻,當下低頭看著杯中之物,湯黃澄高,芽壯多毫,條真勻齊,白毫如羽,芽身金黃發亮,著淡黃色茸毫,葉底肥厚勻亮。
連瑤當下引了一小口,只覺味醇甘爽,立馬笑看著連玥道:“姐姐真是好享受,這么罕見的君山銀針,再配有這般上好的茶具,果真是口齒留香。”
連玥聽后也拿起身前的茶杯吃了口茶道:“君山茶色味似龍井,葉微寬而綠過之,好茶之人經常稱之為“白銀盤里一青螺”。茶汁杏黃,香氣清鮮,葉底明亮,故又被人稱作瓊漿玉露,妹妹覺得可是名副其實?”
“自然是好的,只是妹妹才疏學淺,遠沒有姐姐這般淵博,不懂茶道。”連瑤也一笑道。
“十小姐可真是說對了,這壺茶便是我家小姐親自泡的。”綠桐見到二人談得和氣溶溶,便上前得意地插嘴道。
“只是略懂皮毛,妹妹可別見笑。”連玥一臉不好意思道。
“的確是好茶,姐姐過謙了。看來我來的真是時候,不然可就錯過了這么好的茶。”連瑤卻是說的實話,自己雖沒有深究,卻也是分辨得出好壞的。
“只是閑來無事,不像妹妹一般可以常在母親膝下歡樂,姐姐只能在屋中研究研究這些東西。喝的茶多了,嘴上的要求就高了,既是好茶,便得好好泡,否則不就是可惜了嘛。”
連瑤聽得極認真,見對方沒有說下去的意思,便好奇道:“姐姐可否給妹妹說說這茶如何得泡?”
連玥抿嘴一笑,回道:“也不麻煩,妹妹若是想學,一聽便懂。只是這泡茶過程之樂,才是回味無窮。將君山銀針放入茶壺內,以沸水沖泡,這時茶葉在杯中一根根垂直立起,踴躍上沖,懸空豎立,繼而上下游動,然后徐下沉,簇立杯底。軍人視之謂“刀槍林立”,文人贊嘆如“雨后春筍”,藝人偏說是“金菊怒放”。”
連瑤聽得驚奇不已,而后才道:“原來泡茶還有這么多講究,幾起幾落,可真是趣觀。”
“可不是嘛,妹妹有空親手泡起一壺再享用,味自是不一樣的。”
“妹妹天生愚鈍,比不得姐姐,還是喝那花茶最過簡單了。”連瑤又吃了一口茶繼續道:“姐姐做事這般追尋過程,可覺得如果茶泡的不好喝,那些過程也都是白費了?”
聽出連瑤話里的別有深意,連玥心道終是扯到正題了,就說她怎么會有空特地來與自己品茶呢。正眼盯著連瑤看著回道:“結果好與否,現在還言之尚早。”
眨了眨眼睛有道:“妹妹是喜愛花茶之人,自是不理解其他茶的美味。”
“無論是什么茶,對了飲茶人的口味就是好茶。”而后盯著石桌上的茶盞道:“不知姐姐這兒可有花茶,我還是不習慣這個味。”
“妹妹想喝,自是有的。綠桐,去屋里為十小姐泡杯月香花茶來。”
“是。”綠桐應聲而去。
連瑤見著便也對著旁邊的紫蘇道:“你也別杵在這兒了,讓我和姐姐好好說說話。”
看著綠桐也下去了,連瑤關心道:“姐姐身體里的毒可有清了?”
連玥從容回道:“木大夫醫術高明,自是差不多了,倒讓妹妹掛心了。”
“木大夫的醫術確實高明,唉真可惜,如今那些藥材竟都讓綠杉給毒害了,這讓姐姐的病可怎么辦?”連瑤說著頗為苦惱。
連玥卻是不急,緩口道:“妹妹不必擔心,父親說了等過陣子讓母親給二姐姐捎個信,問步夫人再求取來了便是。”
“可不知還能不能要到呢,畢竟有些事情機會可只有一次,不是每次都能失而復得的。說到底,害人終害己,綠杉如今也是要賠上一命了,就是讓姐姐受罪了。”連瑤說得頗為認真,盯著連玥的眼睛不容她逃避。
后者聽著這些話里帶話的說辭,心中竟也有隱隱不安,十妹妹是在暗示自己嗎?
見著連玥沒有說話,連瑤嘆了口氣又道:“其實我的話好像也沒什么道理,我院子里的紫竹和銀釧為人善良,更沒做過什么傷天害理的事,如今不也都是都死于非命嗎?”
連玥聽得心里一驚,只能看著連瑤,死于非命,她知道了什么?
綠桐正好從遠處走了過來,給連瑤邊上茶邊道:“十小姐,請。”
連瑤感激一笑,似是想到了什么一樣忙道:“對了,綠桐,綠杉托我帶句話給你。”
綠桐剛放下茶盞的手還沒有收回去,聽到綠杉一下子手一哆嗦,差點就把茶給打翻,望著連瑤的眼中充滿驚訝。
“綠杉說,她不怨你,你永遠都是她的姐姐。”連瑤望著綠桐的眼睛一字一字清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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